第六十八章 弑神
“也谈不上认不认可，只是我自己不会这么做而已。”
说话间，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以石像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躲在角落里，看到人群中站出来一个村长模样的人，开始主持这场拜河神的仪式。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越是深入，这些人的举动就越是正常？”
“我好像已经能从他们的脸上分辨出一些表情来了。”
“可能和这个地方的成因有些关系。”
“如果这些人真与几十年前的河水泛滥一事有关，定然不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的确，这周围完全是现代郓城的景象。”
“但这些人的言行举止又和这里格格不入，简直像是走错了片场的群演。”
宛躬观察着四周：“有人利用现有的郓城街道，制作了一处结界，让这些已死之人生活在这里。”
“这样说来，他们简直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祭拜河神的这一出木偶戏，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村长站在中心高声道：“今日之所以让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都赶回来，就是为了咱们村子里的头等大事！”
“你们也都清楚，咱们村子从老一辈开始，一直都是靠着郓河讨生计的。”
“能一代代地活到今天，离不了河神大人的关照啊！”
村长说到这里，人群中传来了许多附和的声音。
“是啊，咱们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这不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河神大人吗？”
“俺家里有一头牛，那就得把牛身上最好的地方都留给河神大人。”
“看在咱们这么虔诚的份儿上，和神大人可得好好保佑咱们村子啊！”
“就是啊，咱们从没怠慢过河神大人，可最近郓河总闹出怪事，闹得人心惶惶的，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了？”
“就算河神大人见多识广，瞧不上咱们这些粗茶淡饭，可这也都是咱们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村长敲了敲手中的拐杖：“行了，你也少说两句，河神大人怎么会挑三拣四呢？”
“只要咱们足够诚心，河神大人就一定会保佑咱们的。”
每个人都在说自己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河神，所以河神一定要保佑他们。
所有人都对自己的生活心存不满，把一切都寄托在河神身上，一厢情愿地给他供品，向他祈求愿望成真。
——没有人关心过所谓的河神是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闻眠心中觉得这场祭拜仪式……太奇怪了。
这场祭拜河神的仪式越是进行到后来，气氛就越是不对劲。
他们把所有生活中不顺的事情都归咎于河神不肯保佑他们，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出现抱怨的字句。
“收了我们的供品，不就应该好好保佑我们吗？怎么我的日子还是过得这么苦？”
“只收供品不干活，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没用的神，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些话听得闻眠有些不舒服，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为主角的宛躬，却见他面上十分平淡，像是早已习惯。
见闻眠看他，宛躬想了想，认真地开口解释。
“改变人的运势所在，并非我的职权所在。”
“我当然知道，你一个小鬼差能做什么，救了一条人命，恐怕就已经不得了了。”
他知道，闻眠知道，但那些人不知道。
或者说，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打算知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摆脱生活不如意的接口。
——不是他们自己不肯努力，是神明不肯保佑他们，所以错在神明。
再这样下去，局面恐怕要失控了……
果然，几乎就在下一秒，喧闹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格外刺耳的嘶喊。
“什么河神，什么大人，全都是骗子！”
“我能给的都给你了，可为什么还是没能留住我娘的命，她还是病死了！”
“去他m的河神，压根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东西，也配叫神？！”
人间生死自有定数，即便是神明也不该强加干涉，更何况，人的生死也并不属于鬼差的职权。
但他的话像是彻底点燃了人群的情绪，他们开始高声叫喊着，说河神从来都不在乎自己。
香炉和供品被人掀翻，一人多高的石像也被推到在地，发出沉闷的破碎声。
所有人高喊的声音汇成了同一句话——“杀了河神！”
宛躬闷哼一声。
“宛躬？”
闻眠侧头一看，发现宛躬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他皱着眉头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眼神却依旧停留在不远处疯狂的人群中。
“这个地方……不对劲。”
闻眠伸出手扶着他，询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
“什么？”
闻眠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些人居然都已经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准确的说，是直勾勾地看向宛躬。
闻眠心一紧，根据刚才的那尊石像来看，这些人明明从没见过河神真身……
可看他们这样子，似乎能认出宛躬就是河神？
宛躬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迟则生变，没有时间留给她犹豫不决了。
闻眠拉住宛躬转身就跑：“走！”
考虑到宛躬的状况，她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则留在后面以防备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故。
她能听到身后你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
闻眠嘴一撇，又不是明星走机场，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
她尽可能地绕路、拐进分岔路口，以图能够甩开身后的追兵。
不得不说，这样做还是有效果的，在拐过第五个弯之后，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问题是，她和宛躬也走散了。
“难办，在这种地方该怎么找人啊？”
她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似乎更靠近结界边缘的地方，四周建筑并不密集，眼前是一座独门独栋的小院。
等等，这院子里面——
有人？！
就在这一瞬间，隔着铁艺栅栏门，闻眠和院子那人四目相对。
奇怪的是，这人和她之前见到的那些不大一样，她的眼睛里面显然是有神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