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归于尘土
宛躬有些焦躁地侧头，长叹一声：“罢了，你去吧。我替你宽限一日，你速去速回。”
鬼魂练练鞠躬，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闻眠看向宛躬：“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你只是一个鬼差，若是查下来不好交代吧？”
宛躬摆了摆手：“无妨”见闻眠有些担心，开玩笑道：“怎么？怕我推你出去顶罪啊？”
“同伴共进退的事，怎么能叫顶罪？”
宛躬一怔，微微一笑。
只一瞬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哎呀，这么贴心的同伴哪里找得到啊，我运气不错。”
闻眠见宛躬还能跟她开玩笑，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大事。
不过
“万一他回到家之后心生眷恋，不肯离去怎么办？”闻眠有些担心。
“你还记得之前为什么说郑叔不会轻易离开郓城吗？”
闻眠低头：“因为自己身上的怪事还没有解决，他不想给家人招惹是非。”
宛躬点头：“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人的心思是一样的。”
兜兜转转，人世无常。
如果他们再也没办法回家，至少希望家人们能够平安。
宛躬将手搭在闻眠肩上：“走吧，明日将他送到黑白无常那里，这事在我们这里就算是圆满了。”
宛躬说得没错，天亮之后不久，鬼魂就主动回到了这里。
闻眠和宛躬陪着他一同来到建筑工地附近，按照规矩，黑白无常会到这里来拘他离开。
不过，那对母女也依旧出现在了这里。
闻眠偷偷打量一旁的鬼魂
鬼魂神色哀戚，走到那对母女身边。
闻眠扯了扯宛躬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宛躬低下头：“不急，先看看他的反应。”
小女孩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死亡”对于这个年纪的她来说还是过于晦涩的概念。
鬼魂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抚上她的发顶。
发丝穿过他没有实体的手掌，他依旧坚持着为自己的女儿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闻眠有些不忍地侧过头去
宛躬察觉到闻眠的情绪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妈妈。”小女孩叫了一声。
女子弯下腰询问：“嗯？怎么了？”
小女孩搓了搓衣角：“我听到爸爸在说话！”
“爸爸说他已经唱过生日歌，我们可以吃蛋糕啦！”
女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再也按捺不住情绪，蹲下身子抱着女孩痛哭起来。
闻眠有些惊讶：“她、她怎么——”
宛躬看向小女孩：“孩子的眼睛和大人不尽相同，她大概是感受到了什么。”
宛躬侧过头：“你们来了。”
闻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站在不远处。
宛躬招了招手：“时间已到，你们带他去吧。”
黑白无常看着宛躬，神情莫名地十分尊敬，他们弯腰，随即走了过来。
鬼魂十分配合，临走之前，他朝着两人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与此同时，配合警方完成了调查的郑叔背着足有半人高的行李走出了工地。
小书包和女士棉袄被他放在最不容易被蹭脏的地方，艳丽的颜色十分显眼。
而杀人凶手就是那位“面容和蔼”的早餐大叔，证据确凿，他也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杀人的动机，仅仅只是见财起意。
郑叔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女子，面色复杂。看了许久，直到最后也没有上前。
他紧了紧背包的袋子，转身离开，沉重的行李堆在他背上，如同一座小山。
闻眠摸着心脏的方向，明明事情已经解决了，为什么心里反而发堵了？
“丫头。”宛躬低下身子与闻眠平视。
“嗯？”闻眠与宛躬四目相对，情绪就像是宣泄口一涌而出。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流下，经过脸颊落入宛躬的手心。
宛躬一顿，抬手为闻眠擦去眼泪：“事情总归没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开心一点。”
闻眠吸吸鼻子：“嗯。”
宛躬直起身子，将手搭在闻眠肩上：“有没想吃的东西？哥哥带你去吃。”
闻眠思考片刻，泪眼婆娑地抬头望向宛躬：“宛躬，我想吃蛋糕。”
“好，这时候蛋糕店也该开门了，我带你去。”
闻眠的声音放大：“我会挑一个很大很贵的。”
“没问题，走咯！”宛躬拖着闻眠往前快速前进。
带着买好的蛋糕，两人回了程煌的古董店。
“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奇怪的大叔来卖古董了吧”
程煌正在擦拭古董，失笑：“那儿会有这么热闹，你都说了我这是三年不开张的买卖。”
闻眠坐下吃下了一块蛋糕，心里细细回想了一遍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几处还是想不明白。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
宛躬与程煌对视了一眼，两人皆点头。
“不过，还是见到郑叔的那只瓷瓶，才大概猜到了这一切的因果。”
闻眠想了想问道：“瓷瓶？那瓷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宛躬引导闻眠：“其实这件事里有一处是说不通的，你仔细想想？”
闻眠沉思，良久，她抬起头惊讶道：“是古董店！”
宛躬赞许地点头：“不错，他只说自己是听别人说这附近有一家古玩店，可程煌这家别的不说至少不出名，而且离那处建筑工地也并不算近。”
“难道他是有意找上门来的？”
宛躬微眯双眼：“他或许真的并不了解，但‘好心指路’的那位可就不一定了。”
“除此之外，那只瓷瓶的来历也有蹊跷。”
闻眠没想到事情都解决了，复盘时还有这么多疑虑，顿觉胃口不佳。
“不过，对于这座郓城，你们真的挺上心的，都尽忠职守，和该表扬才是。”
宛躬和程煌摇头苦笑：“还有很多力不能及之处的。”
闻眠头一次再宛躬脸上看到如此寂寥的神情，头脑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会帮你，咳咳——，你们的。”
程煌看了眼宛躬，笑道：“这小判官果真运气不错。”
宛躬自然喜乐：“有你这句话就好。”
闻眠想了想自己的实力，又立马解释：“虽、虽然现在的我还很菜，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直到能帮上你们的忙为止。”
宛躬嘴角微勾：“好，那我们就等着了。”
说完，宛躬小声呢喃道：“真好啊，人活了这么多年，还有值得等的事、值得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