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落花风雨更伤春
阿灼捏着一只珠钗，看着满目琳琅的妆奁，颇为无奈。珠钗翠簪和她满柜的衣裳着实不匹配，她的各种发冠因陵游随手一拍全都没了。她近来也自在惯了，那繁复的衣裳她当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把自己卧室让给陵游，自己则居住在静室，可怜她近来收藏那些贴合心意的发冠，倒也不好取用。
阿灼随意扯了根与衣色相和的发带，正想出门，不想陵游已坐在亭子中。她关上门，放下帐幔把自己埋入厚厚的云被。她已经很深刻的反省过了，陵游皮相属于她见过最好的那层，只要不提分手堪称是百依百顺。可是，她不想念他。
梦境碎片中她堪称过分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次次的试探？可是如山海通识中的某些信息来看，魂海连结本源相融，算的上木已成舟，她却非常抵触陵游进入她的魂海完成最后的链接仪式。她，真的非他不可吗？
画先生的的传讯，从心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阿灼拍了拍头，算了画先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她那些亲朋好友向来是自己人不亏，一切好说。可是，陵游相处久了她总觉得毛毛的，怪吓人的。梦境之外她虽不曾与人太过亲密，可是隐隐约约的前世记忆告诉她，她和他不正常。
“阿灼”陵游轻轻叩门，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与阿灼今日所着的淡蓝色纱衣样式相仿，整个人宛如自九天边沿的新雪。
“我不想理你”阿灼闷闷的说，她说不出伤人的话，却实在不想跟他见面，只好选择躲在被子里，哪儿也不去。
陵游眉头微蹙，心下不忍。这只没开窍就会拱白菜的小猪，这般自苦着实可怜。在那只小蝴蝶闯进他魂海投影，理直气壮的嫌弃他光秃秃的不会开花却没被他打死就说明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很多时候直觉往往比千思万虑更贴近本真，万千繁华，光阴流转，只有这么一只贪吃的小猪他是不可能放开的的。“我煮了甜水，你想尝尝吗？”
“你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的”阿灼心知陵游所说绝非一般茶汤，心动之余难免心虚。
“你曾经想摘的那一树”陵游悠然道“因一场梦开了又落，我还留着许多呢”
“你不是不许我碰吗？”阿灼掀开被子，打摸着门栓迟疑道。
“某人那天让我生气了”陵游倚着门微微一笑“天下哪有吃不了兜着走，再把主人骂一顿的这种事？也只有你了。”
“我……”阿灼有些理亏，认了又有些不情愿。
“开门”陵游再次叩门，他静待许久终于即将迎来花开，屡屡破防之余难免有些欣慰，拱了那么久白菜终于知道害羞了。
“好”阿灼打开了门，对上陵游堪称温柔眉眼，粲然一笑张开双臂扑了上去。“抱抱”
陵游接住扑过来的阿灼，如同在最晦暗的梦中接纳那只不期而遇的蝴蝶。终于放弃了所有的顾虑奔赴而来，践行誓言。“不犹豫了？”
阿灼摇头，她所恐惧改变的深处是害怕失去，想清楚这一点，她就决定从心所愿。白菜愿意让她拱，就拱个彻底好了。
陵游牵着她的手有过开满鲜花的长廊，来到湖边亭子中。微风细雨，融融春光，就如眼前这个人或许在不同人人眼里有着种种不足，于他而言却是恰到好处此生不换。“阿灼，我或许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好……”
阿灼以吻封缄，堵住了陵游未尽之言。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自无尽梦中走来的这个人让她如何不怜，如何不爱？无论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她是不悔的。
陵游睁大了眼，忽然想起到了她曾多次翻书鉴画，以及曾经无数次的嗜咬，笑意渐染然，这么只小猪呀还真是出人意料。唔，以后对她族人稍微客气一点吧
“你居然走神”阿灼捏住陵游酒窝恼羞成怒“你太过分了”
“是是是，是我过分”陵游好脾气的哄到“我急着祭告诸天，事到如今，你总不能让我没名没分跟着你吧”
“可是万一……”阿灼犹豫，万一以后他们翻脸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陵游顿了顿，眸光转过满院繁华，柔声道“哪天若是你烦我了我们解契和离，你说好不好？总不能我们……你屡次三番欺负我，我却不能以伴侣自居，阿灼若是执意如此，我会难过的。”
“好吧”阿灼低头，想了片刻。长长吁了口气，握紧了陵游的手，有些不安“你抗揍吗？我们家的长辈不太好说话。”
“放心，一切有我”洛都对外十三境相接，他心里是有数的，纵是三十六境全过倒也无妨。洛都养老的国学四院倒是有点意思。“你只要陪着我就好”
“好”阿灼枕着他肩膀，抬手蝶花相绕的发钗浮现在掌心，她微微一笑“道韵所凝，给我带上吧”
陵游讶然，这个磨人精也会体贴人了，果真是长大了。拿起发钗，簪入鸦羽柔软发中，陵游忍不住吻了吻佳人鬓角。静待花开的感觉太过美好，他等的花儿终于开了。
“长青道君不后悔？”面对陵游和阿灼，琅嬛大掌柜依旧是一袭青衣，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听说我家这头小猪屡次掀翻君的白菜地，君不曾宰了她倒是令在下意外”
阿灼颇为意外，按照小祖宗的意思她能活着倒是陵游脑子不正常？
“在下主意已定，如有不虞，本君一力承担”陵游正色，拱手一礼“浮云三十六境也好，国学四院也罢我都愿一试”
“好了，哪有那么严重”大掌柜伸手邀请他坐下，顺便瞪了跟着坐下的阿灼一眼“稍后把道韵刻上姻缘石即可，分开的话抹去即可”
“这么简单？”阿灼不可置信道“那您们从小给我说大道为重，私谐欢好必有灾殃……”
陵游慌忙捂住阿灼的嘴，唯恐她说出什么了不得的来“消消气，你是大人了，无碍无碍”
大掌柜冷冷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长青君压的住你的命格，阿灼，你们的命相勾连，知足吧”
阿灼瞬间没了言语，一会儿看小祖宗，一会儿看陵游，低下头渐渐红了脸。
陵游松了一口气，和大掌柜相视一笑，一扫箭弩拔张之感。大掌柜在眉间一点封了阿灼感知。
“多谢道君救我家这个笨丫头”大掌柜解释“初见她时在下还以为这点微薄的血脉要断到她这里九死一生的着实不忍推敲。后来发现山海学宫的越境测试有一丝机缘可变，君是阿灼的贵人”
陵游沉默片刻，问他“不入芳华境，若是度过了呢？”
“太上忘情，大道可期。”大掌柜捻着酒杯，冷然道“我这丫头虽说淘气了点，我们也没冀望她有多大出息，简简单单平安喜乐即可。她以前世记忆为初心是她的诸劫之始亦是道之根基，不想现在也是你们的解。恭喜”
“以不变应万变，与她的道也是相宜”陵游看着偷吃的少女，勾起了嘴角“我们殊途同归，还真是有意思”
这话没法接，大掌柜纵是见多识广也不敢厚着脸皮应和陵游夸的好。“道君不问了？”
“而今呢？”陵游不甚在意既然已经改变，已经烟消云散的就没了探究的必要。
“和风细雨，天光融融。”大掌柜觑了眼温柔雅致的少年，昧着良心夸家养的猪拱了颗好白菜，又看了眼无知无觉一心扑在吃食上的蠢猪，悄悄松了口气。可能聪明人都喜欢犯蠢系吧，但愿他家的直觉系不要太欺负聪明饲主。
陵游展颜一笑，道如此就好。指尖轻抚过少女唇边残渣，解除禁制后邀请大掌柜见证二人结婚契，镂刻姻缘石。
“大婚？”阿灼抚摸姻缘石上二人并列的名字，不解道“小祖宗，勒石婚成，还有其他？”
“可有可无”大掌柜唇角微扬“一切随你们，你都是离家的小鸟了，自然要靠自己了。”
“你可以收份子钱”陵游很懂阿灼想法“各地皆有风俗，宴席也各有风味”
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能被他家小猪拱走，当真是……大掌柜蓦然一笑，笑闹相随如此也好。这位道君还真是有意思，他老人家真是活久未见。
陵游牵着阿灼的手，走过洛都长街，随她拉着东游西逛挑选伴手礼，之前那位的无奈他看的清清楚楚，却也没兴趣解释。难道说他特别期待名分，想要昭告天下很久了？算了，饱汉不知饿汉饥，有名有份的人，永远不会懂得被否认，和心上人自我怀疑的苦闷，真是个冤家。
“陵游有要请的人吗？”阿灼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不会要瞒着我私自收礼吧。”
“怎么会？”陵游心虚“我以前得罪了不少人，阿灼你确定？”
“他们成亲会通知你吗？”阿灼很是认真“陵游，关系不好的就不要说”
陵游轻咳，到了他们的境界所有灵命双修这种大事，很容易就知道了。他们魂海彻底连结，估计，大概，可能，应该不用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