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梦芳华·笼中鸟2
朝夕扯过衣袍，不慌不忙裹住身体。披着头发朝屏风外拜下。这位殿下什么时候也似她主君一般，花木皆可为眼？
苍龙站在屏风之外进退两难，这臭丫头竟然脸皮这么厚。脸颊发烫“一回来就沐浴，真是有辱斯文”
“殿下冤枉小仙了”朝夕蹙眉“小仙体质亲水，素有早晚沐浴的习惯，今晨起床打坐过后，沐浴至今，不曾出去”
“胡言乱语”苍龙见她不肯承认，倒也不恼。转过屏风，红着脸将明艳的金桂发饰塞到她手中，见她衣裳齐整，放松之余更是恨她狡猾。“你收着吧，土系灵源所生庚金之气对你有益，我和白虎还为此打了一架呢”
“多谢殿下厚爱，朝夕……”
“放肆，本君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之说”苍龙一字一句道“或者，你可愿本君一战？”
“朝夕很喜欢”朝夕把金桂发饰簪入发中，笑靥如花。
“你喜欢就好”苍龙俯身，扶正金桂发簪柔声道“日日戴着，固本培元百利而无一害。朝夕，你失去的，我会一一帮你补回来。”
“多谢殿下，朝夕从不觉得失去过什么”朝夕淡然道“幼时之事，早就过去了。换得春神庇佑，可算物有所值”
“朝夕”苍龙忽然有些不敢和双眸明亮而尽显坦诚的少女对视“你都知道了，是我……”
“留不住的本就不属于我”朝夕平静的说，她早就忘了自己知道真相时的心情。漫漫仙途，幸而偶尔下凡时山海通识上跳动的图文，提醒着她一切都会过去。“殿下不该记在心上，春神殿下把小仙带在身边数千载，苦心教导已经够了”
“朝夕，你在说什么气话”苍龙有些听不下去，她倒是看得开“你可知你失去了什么，一半的金之本源，这意味着你本可以……”
“殿下，我只想做个快乐的小仙，战场诡谲莫测，我不合适的”朝夕打断了苍龙的话。“偶尔看看苍龙殿下庇护下的太平，说明一切都是值得的。朝夕穷尽一生都做不到的，您……不用对此心怀愧疚”
“朝夕，不要拒绝我，好不好？”苍龙轻轻抱住她“我会努力补偿你的”
“殿下可是要逼死小仙”朝夕语气一变，强行压下心底的烦闷“您是上位神君，小仙不敢高攀，您屡屡错爱小仙当真受不起”
苍龙神色悲凉，与春神相似的眉眼堆着化不开的忧伤。“你向来喜欢春神，若你想得到他，我可以帮你”
“殿下，您逾越了。”朝夕愤怒推搡也没能彻底挣开，只得稍稍远离远“此话我就当没听见，朝夕视春神殿下为亲兄，您这般言语，既侮辱殿下又看轻于我。朝夕……还不如死了算了”
苍龙拦住朝夕拍向自己额头的手，蓬勃的灵气逆回，引的少女吐了好大一口血。面对着少女愤恨的目光，苍龙将她放到床上，输入灵力调理滞涩灵脉沉转身而去。隔窗子默默看着绘有数枝灼灼桃花的屏风，转身的一刹那面沉如水，和背对着屏风的少女凉的如出一辙。
朝夕施法放下重重纱帐，埋入柔软云被，摸着左手上赤红的珠子，咬紧牙关。她本不想记起，可他们竟再三提醒，当真以为她可以随意揉扁搓圆，平心静气，平心静气。还不是时候，喵喵的，气死了有没有。
这天上的神仙，根本是一群……莫生气，莫生气，气过头就什么都没了，淡定淡定。化作一只柔软娇小白猫，朝夕奋力撕扯枕头，好一会儿似是用尽力气，拱进厚重的被中沉沉睡去。
春神此时于她床边显出身影，将白猫变回容颜清丽的少女，摸了摸她鬓边的桂花，轻轻一叹，化虹而出。
春神的身影消散，朝夕的手握紧了云被之下的裙摆，心道不愧是垂范诸界的大德仙神，纵然如她这般的小仙亦是细致入微，幸而她谨小慎微，适才又谨守本分，若是选错了，怕要想方设法走一走落仙台了。
隐匿在暗处的春神看着轻柔的云被没过少女乌黑的头发，坐在枕边，久久不语。活泼可爱是真，尽忠职守是真，对着承她半身庚金致使本源不足的苍龙更是滴水不漏温柔大度。
骤然听见她拒绝之语，他一时难以理清自己的失望与欣慰哪方面更多一点？这么个人儿，若是他置之不理，是不是永无超脱之机？
点起一盘香，布下重重仙障，春神在她身侧躺下，蔓延了半个房间苍翠色麟尾，一点点消失在绮丽的的重重帐幔之下……
朝夕看着镜中人红润的面庞，颇有些惊讶。仙生里半数时间都在昏睡，剩下的一半时间堪堪维持形体，若非春神多年来以奇珍异宝供养，她说不得要重新来过。醒来更是一身轻松，莫不是这枚庚金之气化成的金桂发钗当真有什么奇效？既如此还是日日不离的好。
推开房门只见春神盘膝坐在池边巨石上，一袭淡红色衣衫，较之其身后的桃花更为灼眼。
朝夕上前见礼“朝夕见过殿下”
“你今日气色倒是不错”春神掠过她红润的面庞，视线落在金桂花钗上。“乙木与庚金炼制的金桂发钗，倒也是与你的症候相宜”
“殿下也看出来了”朝夕莞尔一笑，下意识扶了扶发钗“一觉醒来轻松不少，烦请殿下代我谢过苍龙殿下”
“这是自然”春神抬手，转而放在膝上。似是随口一问“想来你昨夜当是无梦，竟是难得酣眠至此时。也盼你日日如此”
“梦当是有，只是记不太清”朝夕双颊生晕，有些不好意“隐约可记得好似在追逐什么，只是……”
“可有不适？”春神双指并拢向她眉心探去，见神魂凝实，放下心来。
“请殿下为我居所加上一层结界。”朝夕眉头微蹙，“梦境模糊不清，朝夕却也不希望被食梦的精灵偷走”
“这是自然”春神捏决，布下笼罩整个后殿的结界。“我随后亲自刻下法阵，施雷法禁止他人窥伺梦境”
“多谢殿下”朝夕松了口气，取出幻波琴，化作箜篌试了试音，一曲《月白风清》泠泠而出。
春神以手支额，看着满园繁花，想着少女今晨竟不曾偷偷下凡，不免有些沉重。早晚半个时辰的沐浴不过是她偷偷下凡而玩儿的名堂，他常以煦风帮忙遮掩，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只是……这般不声不响的，倒是让他心神不宁。
朝夕趁着春神走神之时，趁机撸了圆形闻乐声而绽放的花木，不经意间视线略过春神眉眼之间的神纹。咦怎么又不一样了？难不成有什么她不知道隐秘？
“心浮气躁，想下凡就直说”春神揉了揉耳朵，“悄悄地，快去快回”
“谢殿下”朝夕收起琴，摸了摸鬓边的桂花终究没有摘下来。施法披上一件素色披风，对着春神盈盈一拜，化风而去。
她离开之后，春神随之消失不见。朝夕已到了凡间大泽之滨，随手抓了两条鱼，支起火来。
刮鳞，除鳃，剖腹一气呵成。一条熬汤，一条火烤，不时撒上些许调料。她心绪不宁时喜欢做些简单的事儿，而今这副小仙女模样，还是做些符合仙女身份的事儿。待下次偷溜再去咨询神纹……
“大胆凡人，竟敢屡屡伤我水族子民”
劈向朝夕的数道雷电在离朝夕一丈有余处化作轻烟。看着破水而出喊打喊杀的一众水族仙灵，朝夕蹙眉“灵智未开，飞禽走兽皆可食用，怎么到了人族就不可以了？”
为首龙女看到问话的是个十分美貌的少女，面生红晕，且锅中火上都是两个巴掌大的寻常鱼类，不由后悔自己冒失“对不住了姑娘，我们认错人了，只是近来此泽灵类幼崽常被人捕获，我们十分不忿，见你一个人还以为又是修士故意前来挑衅……”
“仙子当不上告天庭”朝夕神色微变，大泽附近风灵水灵证实龙女所言不虚。她拉上帽子，掐指一算，实则听取风灵传讯“此事涉及魔物，非水君一家之事”
“我就说嘛，比萍泽少女君好看的，岂能是普通凡人？”龙女遣回夜叉和随行侍女欢快跑到朝夕身边，咦了一声“仙子身上生机好生强盛，好像见过”
朝夕双手合十，虔诚道“吾乃深山之中，清溪之畔，一树碧桃，曾蒙春神他老人家点化，尚在求道”
龙女嗅了嗅“仙子身上很好闻，我叫阿青，是一条小青龙，请问姐姐芳名？”
“唐宜”朝夕侧脸，有些迟疑。桃乃唐之友，又有宜家宜室美言，又和她本人之愿，很是相得。
“唐宜？”龙女品味着朝夕的话，精致容貌，灿如春光。“唐宜妹妹，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朝夕蹙眉，龙女颜色过人，容貌尚且稚嫩，若是伤到了，会不会哭？
“我很能打的”龙女拍了拍腰间三尺青锋，狡黠一笑“我若受伤了，唐宜妹妹又岂会放着我不管？”
“唐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朝夕总觉的哪里不对，龙女气息清正，她本人又有诸多保命之法，算好时间，应当不耽误她小炉上的那盏糖水。
龙女化作翡翠色的巨龙，热情相邀。朝夕推辞不过，只得上了龙背。高天伸手可及，云自相间穿过，当真是……神奇，神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