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遗我双鲤鱼
因着认亲，逢欢柳礿特意询问了叛逆期小“表弟”用以搜罗奇闻轶事的潮升斋，在苏合的暗示下齐推见多识广九尾狐大表哥兼任掌柜。
因三位表姐丰厚的见面礼，阿灼也不好指着好友赠礼的名义讨要随芥子世界归于狐狸表哥的若干物品。那里边除了金银灵珠等通用财务，不过些许他入浮云境后收集的趣物。待多日后，九尾狐表哥把初见那天承诺的少时爱物送来，阿灼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直到那日……他在学院溪畔抚琴时，一双金色的鲤鱼自水中跃起，落在他的香炉旁，化作一对白玉色泽鲤鱼。原来是他前些时候买的那一斛海珠来历颇有些问题，风纪处专门发来通知函预约查验。
待阿灼告知转赠九尾狐颢迎君之后，学宫中朝夕生与九尾狐颢迎君不得不说的故事在山海学宫渐渐有了名。待苏合听说之后，特意穿过大半个迟园，到离学宫颇近的潮生斋讨要，恰好遇见了前来查验的律法院先生，于是，绯闻就成了朝夕生恋慕学宫苏合先生，九尾狐颢迎君从中作梗。
“简直比我更能吹”阿灼把玩着新的手串，将大表哥还给他的杂物装入储物法器，与近日新辟出的储物芥子加深连接。“表哥，我链接了数个储物器定位，又用你教的赋灵之法固定芥子，这个芥子当不会乱跑了吧”
颢迎斜卧在梨树枝桠上，拈起一朵梨花，纤指一弹，恰落在阿灼帽檐。梨花素白，少年眉眼含愁，溶溶月色之下，更显皎洁。“不过身外之物，不值一提，何须妥帖收藏，丢了再寻便是。”还真个初离巢穴的幼崽，这么乖巧可爱，怪不得三位妹妹亲自炮制流言，宣示主权。
“我现在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阿灼抚摸着腕上天水缥碧的珠子略为犹豫“或许丢了后还喜欢呢？”
“你昨天还说自己很喜欢赤霞色的约指，今儿就赠给送信的黑狐狸”颢迎劝道“不过些许小玩意儿，有些巧思罢了。再者与你气息交融的芥子，种种原料凭你取用，经你手做出的才是好东西”
“我没加冠”阿灼面无表情“现在想要的原料都需要买，我不喜欢无效花钱”
颢迎捂脸，险些忽略了幼崽初次离家大约都是穷光蛋“唔，等他们检查过我去把珍珠取回来，保证一颗都不少”
“多谢表哥，我从几位水族同学那里又买了好些，那斛就不用了”阿灼微微一笑“我都计划好了镂刻什么法纹，做符箓载体能用很多次，非常不错”
闻言，颢迎瞅着他，许久道“你还真会废物利用。一般人会用海珠来点缀衣衫，装点首饰”
“你也说了是废物利用”阿灼捻起一枚灵果，放入口中，眸光明媚“我喜欢美丽的东西，若只用来装点门面，那也太无趣了，总该物尽其用。”
“你请阿合托人买了一万斛珠，我以为你当真喜欢”颢迎打开折扇，来回扇了数下，蓦然侧首，险些跌下树“海珠价格下跌，是你收到传书之后有意为之”
“我向水族同学印求证些许有关海珠的传说，什么话都没说”阿灼倒了一盏茶“只是在风纪处许久多日不曾归还那一斛珠后，请水族同学帮忙购入万斛珠罢了”
“不管你那斛珠是否存在问题，风纪处必当出面解疑”颢迎以扇击掌“之后你再抛出铭纹之法，海珠价值必将大涨。当真是生财有道”
“今早我已经托苏合姐姐把那斛珠捐赠给学宫法纹研修府”阿灼神秘一笑“还有我买的不仅只有海珠，最终数量也不止两万斛，比赚钱更好玩儿，你且看着”
我是深山里的狐狸，不想懂你们这些满眼商机人的心路历程。颢迎见他不再往下说，忍不住摸了摸耳朵“用的上表哥随便提”
“我刚给你做了数顶珠冠，些许配饰”阿灼挥袖，桌上出现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精致礼盒子“你喜穿白，随意搭配。或出门访友，或游玩，都可”
“不用还？”颢迎下意识问，小表妹的债，他这只不太富裕的狐狸，当真不敢欠下。
“都是你的”阿灼轻轻一笑“我真不小气，阿兄你看看，那个芥子已经完成使命，现如今已经彻底属于你了”
颢迎哑然，闭目回顾识海，大树之畔，那明珠般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氤氲星河绕树而上，至树顶飞流而下融入大树之下的无边星海……
阿灼看着回归本体漂浮在半空的雪色九尾狐，双目轻阖，眉见的法纹蜿蜒而上，与九尾狐周身的光泽明灭相映。素指蹁跹，星辉纹路隐现，最终织就一张大网，隔断了自九尾狐的涌向她的光辉。
看着璀璨的星空，阿灼双颊的酒窝隐现，柔声道“新生星河的回馈我已然收到了，阿兄抱元守一，凝神听星河低语，大家都在为你高兴。”
九尾狐额上金色法纹变换，最终定格成极简纹路，狐狸的毛发愈发晶莹最终归于无色。天光将亮之时狐狸落地，变换的人行道体乌发色泽更加清浅，晴空色泽双瞳转黑，倒映着最为温柔的星夜，蜕变成了记忆中最为可靠的那个人……
此时他现在树下，朝她张开怀抱，仿佛穿过时间之海的重逢。阿灼忍住泪水，最后笑了出来“表哥风采依旧”
颢迎挑眉，视线扫过小院，最后落在阿灼身上，竟是浮云境初见至今不曾的柔和“阿妹，莫怕，一切自有因由，时间到了，自会再见。少时的我还算可靠，别听你三个姐姐的极情道，介于有情无情之间的极情道与你不合适……”
阿灼连连应承“我回去的时候钱带回去了吗？产业还在吗？”一听自己还能回到属于自己的时间点，阿灼忍不住关心起最为现实的问题
芝兰玉树的少年失笑，很是了解这个近乎亲手带大的小妹妹在担心什么“恒产尚在，当合作你意，你的收藏品和零花钱没具体描述，不过回归之时你似乎好像心情不太好，饮食较之往昔颇为不足……朝夕，你哭什么？”
看着手足无措的少年，阿灼抹了把脸努力再三，也没有笑出来。“阿兄莫急，我是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破财，有点难受”
“你不是要有一大笔进账吗？”颢迎轻摇折扇，来自未来的情感犹未退去，那种近乎老父亲的心态让尚在少年时期的他窥见其中深厚情谊，二来……他可以确定那时候的自己必定还是单身，真是个让人愉快的好消息。他眯着眼，看到桌子上堪称壮观的盒子，忽然有了注意“我有几个风姿尚可的朋友，个个颇有名头”
“可用我再做一些？”知其雅意，阿灼笑弯了眼，倏尔迟疑“这些都是小玩意儿，不若阿兄掌眼，看看是否入尊友之眼？”
“好说好说”颢迎随手打开一个礼盒，看着红绸之上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珠子攒成的珠冠、充耳，深深吸了口气，取下头顶上简约的青莲冠。“朝夕，冠冕有点华丽”
“珠色雅正，燕居穿戴，不失郑重”阿灼把他按到石凳上，把冠戴到颢迎头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颢迎看着莹润的玉簪，忍不住挺直腰板“这充耳兼职跟步摇一样烦人，还要分出法力来保持仪态……”
一个男狐狸居然知道女性盛装珠翠步摇的烦恼，这简直太有意思了。阿灼眨了眨眼，暗暗记下。“我仅铭刻些许凝神静气的法纹，珠子本身就有避尘聚灵之效，总体来说奇异的不过是天生色泽”
颢迎挑眉，清灵之感不是错觉“你的做的发冠是个兼具聚灵与静神的法阵，心思甚巧”
“简单易制反倒容易流行”阿灼微笑“学宫不许穿族内正装，却不曾明令禁止盛装打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难怪你迟园新增的成衣首饰铺子皆偏中性化”颢迎心道，果然是贫富悬殊天注定的，他少时游学靠接任务增产增收。这双到处觅商机的慧眼是他没有的，怨人家初出茅庐就敢孤注一掷，火中取栗。
“雌雄莫辨才好跟风”阿灼把他拉起来，俯身在他丝缕腰带上外系上三重米珠腰带，最后有把朱色攒珠香囊接上“少了无碍，多了也没什影响，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若非用料一般都赶得上我常服了”颢迎夸奖“简简单单，燕居还算拿得出手”
阿灼吸了口气，不想跟自己有职在身的狐狸一般见识。“出去访友吧，到手珍珠的收益分你一成”
“我保证跟人斗法时也保持仪态”颢迎以扇击掌，兴致勃勃离开。
阿灼挠了挠头，先前买珠之时，他们已经定了契，岫云阁的收益四人各得一成的，难不成他没发现吗？果然很像阿合姐姐嘴里那只大部分时间只会憨吃憨喝的傻狐狸，和点砂之礼的正宾简直判若两人。
万万想不到他那位成熟可靠的蒙学引导者也会有有如此跳脱的轻狂少年时，当真是狐不可貌相，岁月这把杀猪刀待他可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唉，既然命中注定会破财，还不如不如她把赚的钱才分这只赤诚狐狸些，但愿能减轻他的负担，好让他继续满怀热情的去拥抱生活，不至于因天赋破妄而看破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