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配合演戏
万彻离开的前一天，正巧年级语文组和教务处的几个人要举行联合聚餐。
尤茜怂恿古雯灵，“把万彻也带去。”
古雯灵不情愿。“带家属不合适吧？”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带？”尤茜嫌古雯灵笨，“就你老实。”
古雯灵仍旧有些犹豫。
尤茜好奇，“人都要走了，你不给他饯行？”
饯行是肯定需要的，古雯灵盘算，但起码要亲自请他吃饭，而不是搭便车。
尤茜骂古雯灵小气，“这么一个大帅哥，你藏着干什么？让姐妹们饱饱眼福。”
尤茜比古雯灵还激动。
古雯灵拗不过尤茜。
按照尤茜的吩咐，古雯灵去找万彻商议吃饭的事情。
“今天晚上，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古雯灵不大好意思说出口。“看你，不想去也行，不是必须要去。”
万彻正在开车，扭头看一眼古雯灵。“你想让我去吗？”
想，但是说不出口。
古雯灵支支吾吾。
“我今天没事，随时有空。”万彻嘴角微微上扬。“那下班我来接你？”
古雯灵抑制不住地开心。“好。”
她伸手扳正空调出风口，冷空气正对燥热的脸颊。“你是作为我的男朋友出席……”
“需要好好表现一下？”万彻单手手心旋转方向盘。“明白。”
古雯灵急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不想社交就可以保持沉默，他们问什么，我会帮你回答的。”
万彻一本正经，“懂了，你保护我。”
古雯灵眼眸向上抬一下，随即又恢复原位。
说来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古雯灵看向窗外。
莫名有一点失落。
临近饭点，古雯灵心里是忐忑的，焦虑难安。
万彻因为没找到停车位，在餐厅门口让古雯灵先下了车，免得古雯灵跟着他到处转。
古雯灵独自一人走去包间。
包间里有好些人。
古雯灵走到进门右侧油画下方的座位旁。
向日葵盛开的油画里，一个女孩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夕阳下。
西北方向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大哥。
他问古雯灵，“你一个人？你男朋友呢？”
“停车，车位不好找。”古雯灵拉开椅子，坐到尤茜身边。
“还说看一眼帅哥呢。”戴眼镜的大哥听尤茜描述过万彻的模样，拉高了心里的期待值。
古雯灵侧头，眼神严肃，小声质问尤茜，“你把这调起得太高了吧？”
尤茜挑眉，“他又不是担不起这个调。”
杜薇坐在圆桌对面位置上，挑一颗煮花生，慢慢悠悠剥开。“不会不来了吧。”说不定是个普通男人，怕当众暴露，临阵脱逃，想来也合理。
尤茜翻白眼，“来不来的，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万彻的位置留在古雯灵的身边。
席上带家属的有三四个人，空位还剩两个。
等待了一些时候。
圆桌中央，香薰没了香味。雕刻的木槿花在认真绽放。
终于有人推门。古雯灵看向门外。
进来的是上菜的服务生。端一支舟形蓝盘，鲜香的鲫鱼四周冒着红油小气泡。
古雯灵的目光从期待变为暗淡。她埋头盯着玻璃转桌。
随后一只手掌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头顶响起了万彻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古雯灵窃喜。
餐桌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两个年轻妹妹偷偷往这边瞄了几眼。
尤茜高调地介绍，“这位，万彻，陆军。”
戴眼镜的大哥若有深意地附和，“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正气。”
万彻礼貌地笑着。
菜品已经摆满了圆桌，只是仍旧没有人动筷，最多吃点胡豆和西瓜。
万彻附到古雯灵耳边低语，“还不吃饭？”他倒不饿，他怕古雯灵饿。
温热的气息呼在后颈，一阵酥痒，古雯灵微微瑟缩。“还得等一个人，叶哥。”
叶哥是吴组长的老公，常年混迹于聚餐当中，和众人是老相识。
吴组长给叶哥打了两道电话，催促叶哥快些赶到。
约莫五分钟后，叶哥终于风风火火地推开了门。“各位久等，路上实在堵车。”
吴组长对着叶哥瞪了一眼。
叶哥嬉笑着，端起座位上的分酒瓶。“表达心意，啊？这瓶我干了。”
他当真一口干了一瓶白酒，像喝水那样容易，面不改色。
万彻感觉惊讶，凑到古雯灵身旁小声嘀咕。“嚯，这大哥可真厉害。”
古雯灵抿嘴偷笑。想起万彻是一瓶青梅酒就能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菜得出奇。
杜薇也被吓了一跳。“叶哥，你这未免也太有诚意了。”
叶哥拱拱手，掀开半截西装外套，从内袋里摸出一包烟。顺时针打转，向在座为数不多的男士递出烟盒。
发到万彻时，万彻先是礼貌道谢。双手伸到半空后，又忽然停下了。他回头询问古雯灵。
“我可以抽一根吗？”
古雯灵有些惊讶，猝不及防，木讷地点点头。
感觉似乎有一些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万彻从烟盒里取出一支来。
叶哥抬起下巴，指向门扉。“走，先去整一根。”
还没开始吃饭就要抽烟，吴组长再瞪叶哥一眼。
万彻不好拒绝，再次寻求古雯灵的意见。“那我出去耽搁一下？”
古雯灵机械地点点头，心跳猛烈。
四位男士离开了包间。
吴组长拿着筷子，光是竖立着戳在碗底，没有动手。她意味深长地对古雯灵微笑。“看来古老师平时管得很严格嘛。”
“也没有。”古雯灵抿嘴，埋头轻轻转动圆桌，给万彻打了一碗海带鸡汤。
吴组长用筷尖在空中夹两下，热情招呼，“不管他们，我们先吃。”
餐桌终于热闹起来。
两个年轻妹妹交头接耳。
尤茜凑近了听悄悄话，兴高采烈地转头向古雯灵原封不动传达。“她们说万彻真的好帅。”
古雯灵干笑着，有些承受不住这轮番的轰炸。
她挪开了万彻的碗，往万彻餐盘里夹了麻辣排骨、糖醋里脊、烤鸭，一点一点堆积，生怕万彻回来后吃不上菜。
尤茜的电话铃声响起。由于包间吵闹，她便起身去了门外。
空出一个人，古雯灵与两位年轻妹妹之间拉近了距离。
直发妹妹右手撑在空椅上，左手扶着椅背。“咕咕姐，这么个帅哥，还是耙耳朵，你上哪儿捡来的？”
古雯灵忍俊不禁。“不是捡的，哪能去街上随便捡？”
直发妹妹追问，“那是怎么认识的？”
“相亲，家里介绍的。”
卷发妹妹在身后发出幽长的感慨。“怎么我相亲就老遇到一些奇葩？”
古雯灵也遇到过不少奇葩，遭遇一次又一次的磨难，才终于遇到了万彻。
杜薇听见交谈，咬一口红糖糍粑。她问古雯灵，“就你暑假去参加的那几次相亲？”
古雯灵迟疑地回答，“嗯。”
“那也才认识没多久呗。”杜薇发出一声讥笑。“整得虚，看来感情还得再多培养培养。”
古雯灵变了脸色，想反驳却无法开口。
毕竟打心底里，她不争气地认为杜薇说得也没错。
卷发妹妹手指在发梢间围绕，一缕头发卷满整根手指。“要是有这么一个靓仔陪在我身边，就算培养个一百年我也乐意。”
古雯灵喝一口酸梅汁。
一百年还是太久了，古雯灵暗自嘀咕，心底的渴望是，下一分钟他就彻底喜欢上她。
室外的人全都回到了包间。
万彻坐回古雯灵的身边。看见满餐盘的肉，万彻略微惊讶。
古雯灵还不满足，趁别人转餐桌的间隙，快速夹一只生蚝堆到肉上。
只是这一次力道不稳，生蚝滑落木筷之间。古雯灵下意识挽救，衣袖碰到了一旁万彻的汤勺。
几粒鲜嫩汤汁在空中画出弧线，瓷勺是被抛洒的旋转时针。
清脆声响。
古雯灵略显窘迫。
她在椅子间隙里弯腰，万彻随即抬起她的手肘。“你坐好。”
万彻身体侧倾，拾起汤勺，放置在角落的木架上。
厚重的木架在安静地守望。
古雯灵愧疚，把自己的汤勺分给了万彻。“我的还没用过，放心。”
万彻侧头，“我喜欢一口闷。”
他将汤勺归还给古雯灵，右手臂从古雯灵身后绕过，手腕搭在她的肩头，指腹轻轻捏一下她的耳垂。
肉嘟嘟，像一颗荔枝味的软糖。
走出餐厅时，天色已晚。
万彻的车停得远，是在对面的公园一侧。
两个人并排走着，相互靠近，却没有牵手。
路灯在茂密的槐树枝叶上，洒下细碎的星星。
古雯灵轻轻扯动万彻的袖口。“今天，谢谢你的配合。”
心情仍旧保持着愉悦。
万彻微怔，“我那不是在配合。”
不是配合演戏。
古雯灵以为这是万彻的礼貌用词，客套而已。
“我其实也觉得过于浮夸了。”古雯灵嘴角有悄悄扬起的笑意。“以后再有类似的场合，我一定替你推掉。”
推掉表演恩爱的场合么？万彻思索。
脚尖踩着昏黄的夜晚灯光。
万彻问道，“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古雯灵掂量，但是如果回答开心，会显得她很虚荣。可回答不开心呢，好像又对不住万彻的努力。
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万彻觉得有趣，“小女生。”
古雯灵有些羞涩，撇开视线，看公园外侧砖红色的围墙。
墨绿的青苔攀爬着，一路爬到向往的地方。
他是她的向往。
万彻离开的时候，古雯灵去机场送行。
他们在安检口告别。
没有想过会流泪的。古雯灵眼眶红润，又要极力克制住，避免破坏气氛。
万彻指腹抚过古雯灵的脸颊。“照顾好自己。”
古雯灵抬头微笑，“你也是。”两只眼睛是水润的葡萄。
人潮汹涌。
飞机消失在玫瑰色的晚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