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看来我们需要介绍自己”黑暗处的那人踱步而出，一声温柔的嗓音说。
“不需要，他们不可能认不出你我！”接着那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沈溪面对眼前南家家主南诗随，悲伤的心情又有丝怔忡。
无论是谁面对这种场景都会有丝惊惧，就算是沈溪自己阅尽精怪，看着眼前的南诗随，或者说时妖逝水，还会有些不适。
她眼前的人前些天和陆承远用膳时，还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一个人。如今用两种声音自说自话，各有各的神态，各有各的语调。神态语气变化呈现出可以用分秒相计的恐怖。
“共用躯体是你们做手脚让之前那些孩子神情恍惚”玄烨问道。
其中温柔嗓音的“南诗随”大方答道：“因为夫人想琛儿了！”
“于是，你就借助西镜钟逆转时间，把那些找来的孩子的意识投放到琛儿的过往里，让他们先是陪琛儿玩，接着逐步将琛儿的意识复刻进他们脑海里”冷漠的“南诗随”质问着。
沈溪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她遇见的那些孩子意识混乱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做？”，她难以置信地训斥，“南府小公子早就死了，你们既然已经用西镜钟将他暂时复活，为什么还要抓那么多孩子”
温柔嗓音的“南诗随”没再回答。
“因为人类本性善于逃避，虚伪。当我们好不容易以西镜钟给他续命时，他自己的母亲却不接受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将他当成鬼怪！宁愿去求我身体里的另一个笨蛋造出，复刻出一个儿子，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回来了！……我早跟你说过，这种所谓的报答聊胜于无！”南诗随冷漠地说。
他身后走出来一个小男孩，莹润的小脸庞让人几乎忽略他已死去多时。
沈溪矮下身子凑近他，用手戳戳他的小包子脸，红了眼眶：“让你在伙房偷吃我的玫瑰花饼，这下好了，遭罪了吧？总是这么调皮……”
那小团子突然将她抱了个满怀，将小脸凑在她的颈窝里，不吭声。
“谁将井盖盖上的”沈溪犀利地问道。
“府里的下人！”“温柔”的南诗随开口。
“谁下的命令”
“是我！”之前房里的妇人抱着那个叫小尧的男孩走进来。
“是我，我让家主将府上的所有下人的记忆进行篡改，盖石板的是我，修葺这个庭院外观的也是我！想要复刻琛儿记忆的也是我！”那个妇人悠悠道。
“你真是个疯子！”玄烨怒喝。
“因为你杀了他”沈溪感觉自己身前的小团子在颤抖。
一说到这，南夫人开始失控，她放下小尧，脸上开始变得痛苦，甚至狰狞：“不，我没有，是他太吵了，他太调皮，他总是不听我的话！我的夫君总爱拈花惹草，整日不顾府上的事情，扔给我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偶尔还有他的老相好找上门，凭什么！
“而琛儿，我夫君还经常打他骂他，我忍受不了！他不是说要报恩，我知道他不同于常人，所以我让他制造意外杀了我夫君，替代我夫君！”南夫人赤红着眼看向“南诗随”。
“我本以为这样便好，但琛儿他太不懂事！挖狗洞爬出去玩，翻院子跑出去玩！我只是想教训琛儿，告诉他再四处乱跑，会被火烧，晚上会尿裤子。我只是在墙外面摆了圈草垛，我没想到那天他正好在院子里玩酒，玩烈酒！”
她开始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可我没想到，他居然跑到了井里，他死在了井里，所以我盖上了青石板！我知道，他会来找我的，会来的！”
“你从没想过去井里看看，若是当时你去看了，或许他就不会死！”，沈溪红着眼训斥她，“他在井底挣扎过，那时……他还没有死！”
沈溪想着最开始看见那具骷髅，骷髅双手的指骨插入眼眶里，或许那个孩子就是这么捂着眼哭着死去。
或许到最后一秒，他知道没有人来救自己了！或许到最后一秒，他奄奄一息，无力出声，只能看着厚重的青石板沉沉地盖上！或许到最后一秒，他都没能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不可能，不可能！”
“你真是个悲哀，你为了孩子杀了夫君，而后自己又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沈溪冷漠着说。
“如果一开始说你是可怜，那现在你就是可恨，在你儿子这个年纪，他活蹦乱跳实属正常，你偏偏要压抑他的天性！你要压抑天性，你偏偏情绪化地选择这种丧尽天良的法子！他复活了，你又偏偏选择逃避，去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南夫人，你真是可悲！”沈溪抱起小团子朝院子外走去，路过“南诗随”身旁时丢了句，“你们俩我自有处置！”
玄烨一手拖着袍子里的小骷髅跟在她身后，一手制住“南诗随”向外走，墨小曈也一溜烟地在后跟着。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个女人，身后的南夫人猝然说：“琛儿，娘亲还能抱抱你吗？”
沈溪停下脚步，待身前抱着的小团子作出反应。小团子没出声，沈溪便继续提步而去。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颈窝一片湿润。
几日后，陆承远参加完南府的丧事，便启程离开漓州城。
陆承远之后的一驾马车上，沈溪闭目养神，对着眼前的某人眼不见心不烦。
自从之前玄烨帮助小琛儿顺利投胎转世后，他又自告奋勇地替她收伏时妖逝水，从西镜钟里知晓异志录的踪迹在沧州出没。
他这么殷勤有加，她万万没想到原来时妖逝水给了他一大笔钱，她捏着乾坤袋里的西镜钟伤心得无语凝噎。
她想起之前有几次的钱都是玄烨拿去大手大脚地花，心里就痛得滴血。
墨曈这厮向来是根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有小虾米的都是娘。沈溪真是怒其不争！
此后，漓州城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钟鸣鼎食的南府易主。据说一夜之间南府一个庭院发生大火灾，南家家主南诗随和南夫人以及小公子葬身火灾。
这第二件事情便是漓州城中那些精神失常的孩童都恢复正常了，只不过缺失了一段记忆。不过他们的家人也不甚在意，健康就好，痛苦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行至漓州城外几公里，陆承远和沈溪一行告别，他说自己该返回京城复命。
“此行多亏沈姑娘……”他向沈溪行礼，又转向玄烨，“玄公子相助，陆某不胜感激，来日方长，今后再见！”
“你还知道自己只是当了个工具人，见什么见，再也不见！一见就忒麻烦！”玄烨自以为小声道。
沈溪使劲在他手上拧了一把，朝陆承远笑道：“他就这样，陆大人别在意！”
陆承远摇头笑笑，他扔下一个令牌温声嘱咐：“无碍，今后到了京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于是吩咐小厮先驾车而去，他坐在车里听着抛在身后的两人一猫大混战。
那女子的斥责声传来，陆承远侃侃道：“谁能说这不是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