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沈溪设一个禁制先困住了夙因虫，想着怕是那牛鼻子老道拿了异志录，不过好在她当初谨慎，还给异志录设了追踪术。
她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然后再轻点圆心，整个圆先是像泛起粼粼波光，然后圆中画面日益清晰。其中各式各样的钟表一掠而过，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只长相十分奇异的钟上。
这只钟有两个钟摆。
她想想，现在她所处的这个大域王朝，以钟表闻名的地方也只有漓州。
“什么？”墨瞳高声尖叫，“你那本书丢了？这这这。。。。。。”
“那你丢了这赚钱的大头，会克扣我的小龙虾和小鱼干吗？”它心思焦虑，面带惶恐。
“吃吃吃，就知道吃！”沈溪焦躁得有些不耐烦，秀眉蹙起。
玄烨大手一挥将小黑猫关到门外再紧闭房门，任由那挠门声和叫喊声经久不歇。
“墨瞳，再挠我就把你扔到寒潭去！”
墨瞳当年治伤之时，经常泡在寒潭中，固沈溪知道寒潭对他还是有着震慑力的。果然门外顿时安静了。
沈溪坐在桌前愁眉不展。
“怎么丢的？”玄烨挪个凳子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怕是被那瞎老道拿走了！你追他时没发现？”
“那瞎老道也是个修仙的，功法虽是不精，但心思倒是七窍玲珑，还是给他逃了！”玄烨恨恨道。
“人族修仙的，估计跟镇南子有关！“沈溪转头看向玄烨，笃定地说。
玄烨一听，心里有些纳闷。
“你说这老头，仙界给个仙衔让他颐养天年，他偏生要来这人族教徒弟，他这徒子徒孙里不知道哪个在坏事儿！”
“你以为别人像你，在仙界这里捣鼓，那里捣乱，成天混日子，没有别的念想？再说了，这瞎老道的事儿，我们还得亲自查查才知道！我在异志录上早加了追踪术，我们得去漓州一趟！”
“谁说我没有念想？没有愿望？”玄烨听到沈溪把他说到好像一无是处，心里就来气。
沈溪瞥着他，表示怀疑不定。
“漓州你自己去吧！”玄烨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
沈溪望着他，表示莫名其妙。
几天后，午后细雨微茫，玉枫坊外停了一辆马车，佣人进进出出地往马车上添置物件，一名女子披着一件天蓝色斗篷，数落着自己怀里的黑猫。
“墨瞳，你当是去玩吗？带这么多小鱼干和小虾米，你既然囤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让我不停地买？”
“才这点儿？不多不多，这怎么会多？”
“嗷呜！别揪我耳朵，小溪儿，疼疼疼！”
“掌柜的，行李已安置妥当，一路顺风！”墨瞳嚷嚷之际，枝梧恭顺道。
“行，枝梧你好生看着玉枫坊！”，沈溪突然凑近她说，“顺便找个如意郎君也是可以的！”小丫头满脸通红。
“枝梧丫头，给我多囤些小鱼干啊，我回来吃！”
“还有把那大魔王的房间清空！清空！”
“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可闭嘴吧！”沈溪死死地捂住小黑猫的嘴。
接着她拨转脚步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轱辘滚滚向前，车上突然传出一句：“你怎么在这？不是不去吗？滚！”
枝梧先是担心地看着远行的马车，片刻后露出放心的笑容，然后便进了玉枫坊。
沈溪掀开车帘时便愣住了，那人着一身墨色长袍坐在榻上，左臂搭着旁边的小几，袍领口有着深色缘边，上面绣着夔纹，袖口与前襟下摆处绣着方格纹。此时他右手正拿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话本封面上写着《我的傲娇妖夫大人》。
“玄烨，你怎么在这？”沈溪在一旁坐定。
“我昨晚左思右想甚久，觉得我们找的都是同一人，有我一路相伴是你的荣幸！”
“于是我打算和你一同启程，这不是两全其美！”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一点不自在。
“你能要点脸吗？反悔得这么明目张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怎么能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干正事，去漓州要紧！”玄烨看着沈溪言之凿凿。
若不是这么多年来知道他的秉性，沈溪怕是要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硕大一个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沈溪示意他身旁的包袱。
“身家性命！”
“小溪儿，你看他一大堆衣服、玉石和金子，我都看到了，整得像姑娘家家！我才带了小鱼干和小虾米！”墨瞳愤愤道。
“你懂什么，我自己炼金也不容易！”
沈溪看着二人又开始争得面红耳赤，默默无言。索性是五十步笑百步，两个难养的败家子儿！
她又转念想到千年前貔貅殷烨还是混世魔王时因一时过错带给人族极大的祸患，触犯天条，被玉帝罚以只能以金修炼，以金疗伤，并且每年都要给人族炼化金矿。
纵然是仙身，金燃烧时产生的灼热足以让殷烨痛苦千万倍，这便是玉帝降下的惩罚。
沈溪自那以后时不时也会提一嘴让他不要再惹是生非，他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马车横穿云州城，街上人群摩肩接踵。沈溪望向窗外，只见一个地方聚集了很多人，墨瞳也挤到沈溪的窗边想凑热闹。
玄烨一把掰开它的小猫脑袋，凑近窗户向外望。
沈溪只听得窗外人群里有人议论：“唉，你知道嘛？陈家的那个陈公子去世了，他夫人宣布接手他的生意，不再出嫁也不再招赘婿！前几天那表小姐啊也去游学，不知道什么能再回来！”
又听得另一人回道：“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守寡吗？这陈夫人也真是情深意切！”
沈溪不再听了，季谣既已全了这因果，做出了选择，也算没有浪费那只死虫子的愿望。
云州和漓州之间隔了一条晋河，晋河九曲八折，这河带分云漓，雪浪拍长空，天际卷青云；竹索缆浮桥，苍龙偃水上；东西溃九州，南北串百川。
马车走了几日，这天午后万里无云。
沈溪掀起车帘看风景，阳光透过车窗跳进马车内，掷下片片金箔。她一只手摸着墨瞳的耳朵，而后延伸到猫下巴软乎乎的肉肉上揉了揉。另一只手顺着猫咪的肚子从上往下揉揉软肉。
墨瞳软塌塌地点着猫头打瞌睡。
沈溪沐浴在阳光的轻抚里，沉浸在绵软的猫毛中，很快陷入梦乡。
玄烨扭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名女子身着蛟绡纱制成的蓝色衣衫，衣身绣有乘云纹，衣袂、衣领有锦制缘边，她靠在窗棂上沉睡。侧脸精致，阳光在长而翘的眼睫毛上洒下点点星光，眼尾微微上挑，殷红的嘴唇莹润透亮，檀口轻启，呼吸均匀。
然后再看那只睡在女子腿上的猫咪，他施了仙法将猫咪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到对面的榻上。
墨瞳落地时不稳，疼得醒了过来，正准备朝着玄烨抱怨，被对方威胁的眼神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大眼对小眼之际，马车突然一个踉跄，惊得沉睡的女子向前倒去。
距离不远的玄烨看到此，立即伸手准备扶着她。
沈溪在睡梦中突然感受到一股失重感，她猛地惊醒，发现自己险些跌倒，她急忙施法在一瞬间立稳了身子。
她再抬眼又看见玄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一时有些恍惚，他这双手还是极美的。但很快，她眼里又带有迟疑，这厮最近作什么老是无端把手伸到我面前？
尽干些不合时宜的事，说着她很快回神，拨开了玄烨的手，出声询问车夫：“出了什么事？”
“掌柜的，前面突然窜出来几个人！”车夫惶惶然。
沈溪拨开帷帘下马车查看。
墨瞳方才被玄烨一扔，再被马车一晃。整只猫撞到了车厢上，撞得眼冒金星，显然没注意到周边发生的事情。
玄烨看着沈溪拨开自己的手，径直走了出去，心情十分郁闷。我怎么忘了能用仙术？扶她干什么？反正不领情！
沈溪下了马车后，抬眼一看，马车前窜出的是一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中年夫妇，带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小女孩一直低着头。
“敢问各位有何贵干？”
只见对面几人猝地跪下来，双手合十哀声道：“姑娘，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近来这晋河闹水灾，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房子都被那大水吞了呀！这全部的家当也都荡然无存了！”
“我们见您这马车的马养得壮实便想来求个帮助，姑娘您行行好，能给我们几口吃食吗？我们一家很久没吃东西了！”跪在地上的几人诚惶诚恐，那个小姑娘也跟着伏在地上。
“何处来的灾民？”沈溪问道，身后玄烨也下了马车。
“小的是南汇人！”其中那个男人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皆气度不凡，慌忙改口道。
“你身边是你女儿？”沈溪询问道，盯着小女孩的手看了会儿。
“是！”
“这细皮嫩肉的双手倒是白白净净，你们夫妻俩逃难，对你家姑娘还是挺好的！”玄烨戏称。
那夫妻俩连忙低头，身体紧绷。
“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就吸光你们的精气！”那低头的小姑娘气愤地说，话音刚落手上向身旁的夫妇快速射出几根银丝。
这厢刚一射出，玄烨就斩断了银丝。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夫妻俩看着那被斩断的银丝，眼里满是震惊和惶恐，泣诉道。
沈溪走上前向他们了解情况。
“小姑娘，过河拆桥可不好，况且你这河都还没过！”玄烨看着面前的女孩打趣着。
玄烨没想到的是，她又立马向沈溪和车夫射出了银丝。
玄烨大惊，急忙用仙术将她射向沈溪的银丝打回绑住了她自己，可车夫却无辜殒命。
“怎么？你这小蜘蛛连自己的金缕丝都挣脱不开？法术生疏就出来算计人？”玄烨收起玩笑的神色，他的眼眸里射出寒光。
小姑娘还在不停地挣扎。
沈溪来到夫妻俩面前询问：“大哥，大嫂，你们是怎么和这小姑娘扯上关系的？”
那中年汉子凄凄开口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确实是南汇的灾民，我们听说尚阳城里的官府同意在秦家庄接济灾民，便想前去。怎料逃难半路遇上这个姑娘，她说她也要去秦家庄。我们刚才也是听了她的话，才拦车向你们求助，可曾想她还有更深的歹意！”
沈溪打听了一阵消息，赠予夫妻俩些吃食便让他们走了。
她又到那个小姑娘身旁，只听得小姑娘凶凶地叫唤一句：“你再不放开我，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主人岂不是更蠢，不仅派出你这么个半吊子的小蜘蛛，还顺带把他自己给暴露！”玄烨恶狠狠地斥责。
“你。。。唔唔唔”那姑娘瞬间说不出话来，只流露出凶恶的目光。
“不想听你废话，你先歇歇！”玄烨一见沈溪走近，便抬手用仙术封住蜘蛛精聒噪的嘴。
“这小蜘蛛看你作何处置？\"玄烨一收之前犀利的模样，回复到之前的漫不经心。
沈溪施法将蜘蛛精装进随身携带的收妖袋里。
“她给那俩夫妻施的蛊，怕是他人所制，以她的修为解不开！”沈溪回忆起那对夫妻手腕上若有若无的细丝，再看看小蜘蛛精掉落的木制令牌，令牌一面刻着一个“秦”字，一面刻着一朵莬丝花。
这个木牌与那两夫妻所说的信物怕是一个东西。秦家庄接济流民还需要信物？
“此去漓州必经尚阳，先去那里一探究竟，顺便换辆破旧的马车，恐怕之后还有更多灾民，如今我们这马车怕是易惹上是非！”
“我们作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他们人族的君王都不管这些灾民，我们为什么还要顾忌？”墨瞳不解。
沈溪侧目，“那我为什么委屈自己，明明你没什么用，我还得好鱼好虾伺候着你？”
墨瞳闷不吭声，委屈巴巴：“因为我惹人怜爱！”
沈溪觑它一眼，这厮倒学会了玄烨的厚脸皮！
“那小蜘蛛心眼真多，不过还是太稚嫩，你方才无碍吧？”玄烨担心道，暗戳戳地把墨瞳往后挤了挤。
“其实你。。。”不用感激我，以后提高警惕就行！
玄烨话音未落，沈溪开口：“这番你出手及时，我无碍，不过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会无碍，这你也是知道的！”
沈溪说完抱起墨瞳潇洒地转身上了马车，徒留玄烨在洁白的玉宇下出神，这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唉，我刚刚发现就不久前箜篌引动了！”墨瞳想起了什么，迅速邀功。
“蠢死了，你才知道吗？”玄烨跟着上马车。
“先去尚阳。”沈溪留下一句话。
哼，欺负猫！
待马车走远后，一个人向他们方向望了一眼，随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