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入梦桃夭满衣襟,梦醒犹记当年泪(七)
第八章:入梦桃夭满衣襟,梦醒犹记当年泪(七)
桃花树下摆着一道六扇围屏风,县令千金倩影窈窕地坐在屏风后面,手执绫绢扇点在自己的红唇间。
春烟色的眉黛轻绽,一双妙目隔着屏风望着来人。
一见郎君,误相思。在楼阁中初见,她就像是失了魂,朗朗似月,不从权贵,这样的气质,她还从未在世家子弟身上见过。
浅溪被婢子领来,指尖拨开垂落的花枝,从纷飞的桃花间款款而至。
千金将脸掩在了绫绢扇后,面颊上飞霞似锦。“小姐——”疏离玉影立于花间,向她行了礼。
不等婢子去扶她,县令千金已迈着碎步从屏风后走出,用绫绢扇遮面,一双妙目生了蔓草,缱绻地望着他,“素闻先生之画天下无双,可否不吝赐教,指点玉儿一二?”
在浅溪布帽中迷迷糊糊睡着的小妖魅已经醒了,一低头就看见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凡间美人,正用柔情似水的眸子望着他。
这还了得!小妖魅从布帽中跳下,无声地站在两人靠近的背影后,她嘴边的“肉”还有人敢抢!
浅溪被她的目光望着,也有稍许赧色,偏开脸后道:“小姐有心学画,在下自是愿意倾囊相授。”
好一幅花前月下图!怎么看怎么碍眼!小妖魅气呼呼地站在后面,将那些开得正艳的桃花,全都打落。千金美人的娇躯轻颤,对婢子道:“将披风取来,也为先生拿一件。今夜似乎格外冷些,先生穿得淡薄,莫要冻坏才好。”
屏风前放着一张书桌,美人探出云袖下的柔荑,缓缓铺开了画卷,“玉儿不才,画得东西怕是要让先生见笑了!”
浅溪轻笑言之,“岂会!小姐蕙质兰心,笔触细腻,只是流于形,而少了几分魂。”
说罢,拿过笔,就在她的画上添改起来。
县令千金,莲步轻移,又往浅溪的身边靠近了几分,凝神看着他落笔。
“好一对狗男女!”小妖魅将桃花折得七零八落后咬牙,当初方老爷见到逃跑的小翠和府里的家丁时就是这么骂的。
稍稍解了气之后,小妖魅就来到县令千金的身边,冷眼盯着她看了看,轻嗤了一声,还不错,是凡间姿色的中上等,难怪闷葫芦肯站在这陪她作画。
小妖魅手一抬,推了县令小姐一把,也没有用上几分力气。
就看见她不胜娇弱地要往浅溪的怀里倒。
“小姐,你没事吧?”浅溪眼疾手快地放下笔,就要扶住她。
不行,不行!她的闷葫芦除了她,其他的女人都不许碰!
她出现在浅溪身边,一把拽住了他,浅溪莫得觉得手腕一凉,使不上力气,眼睁睁看着县令小姐跌倒在了他的面前,妙目中晕开几点泪光。
婢子拿披风过来的时候,正巧撞见这一幕,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地把小姐扶起,看小姐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甚心疼,对浅溪指责道:“我家小姐有心跟你学画,你就算清高,不愿相教,也不该推我家小姐!还亏我家老爷,小姐这般殷切对你。”“不要再说了。”县令千金盈盈可怜道。
浅溪看着她,半晌无言后,行礼,“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小姐见谅。”
说罢,神色恢复了浅默,衣带翩跹地从满地落花上踏过。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被婢子扶在怀中的小姐,忍不住轻声掩泣。
方生又与县令老爷饮了酒,一会醉醺醺出楼的时候,就看见面色清冷从花园中走出的浅溪,调笑着上前问道:“师兄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浅溪没有说话。
方生一转头就看见被婢子扶出的府中小姐,用绣帕不住掩泪,“这是怎么回事?师兄就这么一会,你怎么就把人家小姐弄哭了?”
浅溪默然,继续向府宅门口走去,这一次方生有了几分怒气,拦住他道:“师兄,我时常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肯折腰事权贵也罢!你连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也不肯要!难道着打算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吗?人家小姐芳心悦你,你何苦糟蹋人家的心?”
他不知跟方生如何解释,小姐莫名其妙地跌了,他想去扶,却又像是被人拉住了手。
想了一会,浅溪才道:“我心有所属,并非是想让她为难。”
方生是听见了不得的大事,眼睛发亮追问道:“这就难怪了!难怪你会糟蹋人家一片真心!说罢,哪家的姑娘能进了你这块冷石头的心里。”
他不说,方生就不让他走。到最后浅溪无法才道:“我也不知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只知她穿着一袭大红色及地的裙子,像是画中走出的人。说来也巧她就住在方家附近,还曾救过我一命。”
先前方生还津津有味听着,到后面就感觉不对起来,“你说她住方家附近?”
浅溪点头。
方生就笑了,“差点就被师兄你骗过去了,方家附近的人家早就全搬走了,哪还有这样的美人住着。”
“我没骗你。”浅溪的眉头轻蹙却被方生打断了。
“行了,行了!反正师兄是不愿用婚事换前途,我也明白。”方生打了个酒嗝后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马车停在漆黑的方宅前面,里面隐隐有曼妙的歌声传来。
方生心想,怪了,难道附近真的还有人住不成?
浅溪下了马车,“你早些赶路回去,到了之后再写信给我。”
方生点头,“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方宅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歌声戛然而止,院中静谧漆黑,瞧不出一点异样。
小妖魅的心情很好,她就坐在院中桃花树的枝头上,忍不住对月长歌。听见开门的声音,就知道是闷葫芦回来了。
画堂斋中点起了灯,她现了形,来到他的门前轻叩。
“谁?”浅溪疑惑问道,这么晚谁在方家院子里敲他的门。
“闷……”小妖魅差点叫他闷葫芦,娇笑捂住嘴后道:“是我!”
听到魂牵梦萦的声音之后,浅溪打开了门,就看见门外婷婷而立的人,大红的长裙,妩媚娇怯的容颜,像是住在桃花中的精魄。
“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小妖魅不乐意,“我想你,当然就来找你了!”浅溪望着她,面色发烫,恍惚觉得像是一场梦。
“你就让我站在外面?”小妖魅扬唇笑起,明媚动人。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闷葫芦!
“进来!”他让开了身子。
小妖魅跨过门槛的时候,嫣然一笑,学着那小姐的模样,娇娇怯怯地叫了一声“哎呀”就不胜体弱地要倒。
浅溪站在门旁边,正被她扑了个满怀。
“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浅溪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面红耳赤,底气不足。
小妖魅也不松手,抬起裙裾下的腿就盘在了浅溪的身上,朱唇凑过去,顺着他白皙的脖子一路吻下。
小翠当时再不肯从,到最后还是随了方了老爷。
今夜,她就要把这块到嘴的肉给办了。当年方老爷的摸,抓,亲,咬,她全都用上,两个人缠了一会就进了屋子,她扯着闷葫芦的衣衫,给他一件件剥下。
动作温柔又霸道,谁让把闷葫芦的衣服扯坏了,还得她来缝。
“姑娘,你……我们……”他想推开身上的人,奈何自己的力气都不如她一个弱女子的大。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小妖魅一边吻住他,跟他舌头打架,一边解开了他身上最后的衣衫……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雷电交加。
衣服落了一地,一直被小妖魅压在身下的浅溪,终于翻身而上,问她:“姑娘,我无媒无娉,身无分文,这宅子也只是我一朋友的,你当真愿意就此跟我?”
小妖魅想了想,自己本是镇宅锁里生出的精魂,哪需要媒娉。
她抬声,在浅溪的嘴唇上啄了啄,“你说得我都不在意,你没钱,我来养你。你没房子,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
“姑娘……”他叹了一声,吻住了她的唇。
小妖魅一早就醒来了,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把闷葫芦的衣衫洗了挂在外头。
得了男人的精元就是不一样,在白日她都能维持着实形,难怪那些妖魅都喜欢勾引男人,吸干他们精元之后,再将他们吃干净。
可她哪舍得将闷葫芦吃干净,闷葫芦是她的男人!
昨夜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明白,闷葫芦身上多了件武器,弄得她极痛,恨不能当时就化成一阵风跑了。
也不知小翠是怎么忍受得?许是妖魅和人不同,她见小翠倒不似自己这般难忍,反而乐在其中。
“相公起榻了,我已帮你煮好了粥。”她一路连蹦带跳走到浅溪的床边,见浅溪的脸色有些苍白,心里咯噔了一下。
妖魅还是不能跟人在一起,浅溪似乎被她吸去了不少精气。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折寿。
“还没问你的名字,”浅溪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小妖魅嘀咕了几声,她该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好?叫方世山,还是叫小翠,小芳?
忽然她想到,大夫人嫁入方家之后,方老爷一直叫她“夫人”,于是小妖魅在床榻边蹲下道:“相公,你就叫我夫人。”
浅溪失笑,“我们已有夫妻之实,当然该叫你夫人,但是你没有名字吗?”
小妖魅摇了摇头,“我没名字,也没双亲。”
浅溪软了目光,清浅的眸像是荡漾开的温柔泉水,“原来你是孤儿。”难怪她这般大胆,却又单纯,“以后我会照顾你。”
小妖魅想再亲他一口,还是忍住了,笑了着道:“相公你就好好休息,我把粥端来喂你。”
浅溪无奈,哪有一夜欢好后,男人下不了床反要女人伺候的道理,“不用,我起来陪你一同用膳。”
小妖魅在浅溪的目光下,苦着脸吃完了粥。
妖魅不吃人也能活,只要靠修行便可,偶尔吸食一点日月精气。遇见闷葫芦之后,她就打定主意做一只食素好妖。但凡间五谷,它们吃不得,上面尘气太重,它们吃了也只会折了修为,但为了相公,折点修为也算不得什么。
下午无事,浅溪又坐在画堂斋中作画。
现在他不再是孤家寡人,要照顾好自己的“夫人”,他们以后还会生孩子……
想到孩子,浅溪落在小妖魅背影上的目光越发温柔。小妖魅坐在池水边,用白嫩的小脚丫勾起池中的水珠,一只手悄悄揉着自己的肚子,精致的眉黛轻轻蹙着,那些米粥怎么还没消化了?晚上,她还得陪着相公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