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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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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踩在她背上的力道撤去,几声刀剑入腹的声响,阿七将她从地上拉起。

    “景礼姑娘活下去!”阿七双眼赤红地望着她道。

    苍德赋死了,她活着又有何意义?

    “阿七,我想随他一起去。你不知我等了他千年……”她絮絮叨叨道,手中的鞭子再也握不住。

    明明满面是泪,她却扯出了笑意。

    接下来的事情,她不记得了,就像是做了长长的一个梦。

    一梦醒来,四周都静了,再没有马蹄,刀剑声。景礼推开身上的尸体,从累累死尸中爬起,层叠的士兵尸首堆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昭国人,哪些是北狄人。

    在不远处,阿七倒在最上面,背上插着一把刀,也没了声息。

    死了……都死了。

    她踉踉跄跄走着,来到苍德赋倒下的地方,赶走萦绕的苍蝇,将尸首一具具搬开,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尚存一缕生气的苍德赋。

    用尽力气,将他拖出来之后,景礼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不能死,苍德赋你不能死!”她不住摇头,干涸的泪再次蒙住了眼睛。

    拿过一旁的剑,她从手腕上划过,血溢出后,就覆上了苍德赋的唇。

    待他多多少少喝下去一些之后,景礼解开了他的衣衫,胸膛前青肿一片,几根骨头已经变形,一看便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若是外伤还好办些……

    他伤在内脏,也不知自己的血有没有用。

    束手无策后,景礼极是小心地将他翻过了身子,用劲拔出苍德赋背上的三支箭。

    将自己的血挤入伤口内,景礼撕下自己的衣裳,缠在他后背箭伤上。

    “答应我不要死!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景礼用力将苍德赋搀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没有走出几步,她记起那道士说过的话,妖心是件好宝贝,能活死人,肉白骨……

    这颗心兴许能救回苍德赋的命,但她失了心,就再不是个“人”。

    人间容不下无心无情的妖怪,到时候,她不能再留在苍德赋的身边。也不知被他知晓后,会如何看待自己?会害怕,还是会……

    景礼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让自己想下去,前面来路有一条河,她背着重伤的苍德赋根本渡不过去。

    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她看向后面的群山。

    翻过那几个山头,或许会有人家。到时候就能有办法通知军营那边,救活苍德赋。若是留在这儿,说不定会再遇上北狄的援兵。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站了一会的功夫,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景礼扶着他,吃力地向山中走去。

    一路上北狄士兵的尸体不减反增,她细看一会后,才明白二十万北狄士兵也遇见了埋伏。

    几个昭国的棋子倒着,景礼心中一喜,伏击他们的定然是昭国军队。

    此处只有山峦,再无别路,想来只要翻过这几座山,就能看见昭国的军营。

    入山之前,景礼在遍地狼烟尸骨中挑挑拣拣,找到了一把金错刀,又在士兵的身上找到了一些干粮,和一匹死马身上挂着的牛皮水壶。

    将找来的东西放在一起后,她解下了昭国的旗子,一面用来包裹粮食,剩下的几面用来夜间御寒。

    她当过几年的乞丐,深知该如何在困难贫苦中活下去。

    搀扶着一个人极其费力,照这样走下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翻过山峦。

    一只乌鸦停在侧翻的马车上,景礼眼睛一亮,从横躺的尸首间迈了过去。

    乌鸦不悦地发出一声嘶鸣,飞上了天。

    马车里面空无一物,就算是这样,景礼脸上的笑容仍是止不住。

    驾车的马早已不见了,马车受了踩踏,车厢坏了一面。景礼登上马车,将车帘解开,系在坏的那面车厢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苍德赋扶进马车里,让他躺好,确定他不会滚出来之后,自己就当起了那匹不见的马,拉着后面的车厢,进了山。

    到了半山腰之后,已是半夜。

    拉马车上山路,极是费力,身上的衣服汗湿了几次。

    就连肩头也被粗绳磨破了。

    周围都是直立参天的红杉,虽然茂密,却也能看见天上的月光。山风一吹,悉悉索索像是有野兽经过的声音,景礼敏锐地向周围看了看,握紧了手里的金错刀。确定没有猛兽后,就推着车厢停在了一处参天古树下。

    若是夜里有雨,也能避一避。

    车厢挺稳后,她就轻手轻脚上了车。

    苍德赋没醒,一点声音也没有地躺在黑暗中。

    景礼心头一凉,叹了叹他的鼻息之后,就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的身边,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山中一片黑暗,她没有火折子不能点火,也怕火光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她抱着苍德赋,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不停的手去摩挲他冰冷的面容和双手。

    一会,等他身子微微转热后,景礼拿出了旗子里包裹的东西。

    干硬的口粮没法喂他,景礼拿出金错刀割开手臂上的一处,饮了一口自己的血,软化了嘴里的干粮,才渡给苍德赋,舌尖推送到他的喉咙深处,逼着他咽下去。

    哪怕是用她的肉喂他,都必须让他活下去,这是景礼心中唯一的想法。

    喂完苍德赋之后,景礼才吃了些许干粮,身上所带的干粮并不多,只怕挨不到能出山的时候。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景礼靠在车厢后面,抱着他,将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睁开了眼,生怕苍德赋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怀里,自己还不知道。

    又摸了摸他的鼻子之后,方才放心。

    担心干粮不够这一次,景礼直接将割开的地方凑到了苍德赋的嘴巴,捏着他的下巴,望着那一滴滴的血珠流入他的嘴里。

    喂完之后,景礼坐了好久,才拉着车厢继续上路。

    两日之后,她的肩头和脚底都磨破了,一层层的血脓流出,浸湿了衣服鞋袜,她也来不及去管。

    山峦有了尽头,也许再走上一两日就能出去,抵达军营。这两日里,车厢里的男人都靠她的血吊着命。

    只是到了今天,不管她怎么省,带入山里的粮食还是吃完了。

    也许是因为北方干燥,入山的这几日都不曾遇上下雨的天气。不然,想要走出山峦,还得晚上些时日。

    景礼拉着车厢,找了一块相对安全的地方放好。

    不远处传来溪水的声音,她一路寻了过去,洗了一把脸之后,将牛皮壶里装满了水。

    光喝水不能当饱,她在左右又寻了些东西,只要是能吃的便行。

    好在她当乞丐的时候,受过不少罪,讨不到饭的时候,吃一些野菜野草的情况也算不罕见。

    树下的野蘑菇,有她认识的,便采了不少。

    藤条上的野果子,她先尝上一两个,入口不苦的就留下。

    至于野菜,不用水煮上一煮,那味道真是又苦又涩,但总归吃了不会出事。

    零零碎碎吃了不少之后,身子里又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爬回了车厢里,再拿起金错刀,这两日只顾着赶路没有仔细看过,左手上从手腕到手肘密密麻麻都是一条条结痂的疤痕,看着怪瘆人的,景礼移开了眼,挑了一处没有刀伤的地方,再次划开。

    好几日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每天都要放上几回血,如今割开一道之后,流出的血慢而少。

    哪怕是用力去挤,也不足往日的量。

    她盯着苍德赋苍白的面容望了一会,掩着面无声哭了起来。

    爱一个人,当真有错?

    天道罚她也就罢了,何苦连他也要牵扯在内?

    哭够了之后,天暗了,她抱着膝盖听着树林中倦鸟归林的啼鸣声,好一会才爬到苍德赋的身边,将他小心抱着,唇角贴上他微凉的额间。

    “浅溪,你醒醒!你千年前已丢下我一次了!这一次,求你不要再丢下我!”

    她怕!怕失了他,重回千年的等待与寂寞。

    寂寞的时光,比秋月寒凉,比冬雪冰冷,一寸寸刺入肌骨,刻入灵魂,宛若无望。

    醒来的时候,月在中天上,红杉,白桦树顶像是泛着雪。

    每每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醒着的时候提心吊胆,睡着的时候也从未踏实过。

    几日的煎熬,她比苍德赋看上去更像一个将死的人,苍白瘦削的脸,枯黄凌乱的发,眼眶深陷下去,泛着青紫色,再没有往日的灵秀。

    她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性命,只求他能活下去。

    金错刀被再次拿起,刀锋凝着暗红色的血斑,依旧无比锋锐。这一次,她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刺了下去。

    妖心能起死人,肉白骨,心头血的效用定然也不会差。

    拿过宽大的桦树叶接着胸口前淌落的血,她俯身,将叶尖送到了苍德赋的唇边……

    喂完他之后,景礼坐在一旁,无声咀嚼了一些天黑前采摘的野蘑菇和野果子。

    舌尖发涩,胃里也翻搅得厉害,景礼拿过一旁的水袋,狠狠地给自己灌下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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