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二十五
被训了的孟佩声也没生气，他揉了揉何厌之的头发，“知道了，下次注意。”
何厌之觉得孟佩声的保证并不可靠，还是应该多盯着。他偏头躲开对方的手，问，“怎么处理？”
孟佩声看出何厌之的不相信，暂时没多说，“我来问问。”
他蹲下身，捏着还在挣扎的人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孟佩声打量着紧抿双唇、放弃挣扎后一言不发的人，说是男人，不如男孩儿更确切些，不会超过二十岁，样貌并不出众，五官看上去还算柔和，一双眼睛在地下停车场并不明亮的光线里显出一种琥珀色来。
他觉得这孩子不坏。
孟佩声问道：“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男孩儿只是挣开孟佩声放松了的手，也不说话。
孟佩声有耐心，继续问道：“不想说没关系，不管你是谁，跟着我必然有所图，如果你说了，我可能会答应，如果你不说——现在就把你送到派出所，最近的就三四分钟车程。
“我不逼你，你自己看着办。”
男孩儿一开始沉默着，半晌，止不住颤抖起来，最终抬起了头，“别报警……”
孟佩声点点头，拍了拍何厌之的肩膀，“放开他吧。”
何厌之敛了下唇角，不甚情愿地松开手，在地上的人爬起来后，站到了两人中间，目光冷凝而不善。
孟佩声偏了下头，安抚地顺了顺何厌之紧绷的脊背，然后看向今晚的不速之客，“自己交待。”
那人犹豫了会儿，似乎是泄了气一般塌下肩头，断断续续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人叫杨佳禾，是个孤儿，今年才十九岁，高中毕业后离开了福利院，没考上大学，靠打零工度日。
偶然看到了孟佩声开的香坊，觉得喜欢，想问问需不需要店员，但是被冷嘲热讽地赶了出去，他不想放弃才出此下策。
听完，孟佩声略略皱起眉，别的先不说，现在的店员确实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平时他就觉得店员对顾客并不十分客气，说不上偷懒，可小便宜没少占，他最近忙没时间管这个，不然早就重新招了。
看着有些腼腆、不敢直视他的杨佳禾，孟佩声有了想法，“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不过遇上了也不能袖手旁观，你还年轻，能上大学还是再学习几年，我可以资助你复读，如果你大学毕业后还喜欢香，那我们到时候再说其他的不迟。”
杨佳禾摇摇头，“谢谢。”
孟佩声停顿了下，想了想，又利落道：“那这样，既然你喜欢，底薪五千加一千的饭补交通补助，再加上提成，不扣押工资，月底发，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明天开始就到店里来上班。”
杨佳禾暗淡的双眼听到这话一瞬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来，“您……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孟佩声微微笑道：“有些事情可以开，有些事情我从不开玩笑。”
杨佳禾愣愣的，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天大的馅饼砸到手里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何厌之转头看了眼孟佩声，不赞成道：“你不清楚他的底细，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怎么能这么莽撞就决定？”
杨佳禾一下窘迫起来，脸唰得就涨红了。
孟佩声对何厌之的话也不意外，这么说确实是对方的性格，能顾及别人的面子就奇怪了。
他握住何厌之的手，解释道：“我天天在外面，他要是有什么图谋，一早就出手了，用不着等到今天，日久见人心，到底怎么样总要相处过才知道。”
何厌之盯着孟佩声眼睛看了半天，在对方眼睛里开始流露出一种湿润晶亮的光时有点慌了神，说话就好好说，突然哭鼻子是要干什么，“听你的。”
杨佳禾低着头，红着脸，半天没听到对面说话，再听到就是刚才对自己动手的人邦邦硬的三个字。
他抬头看过去，那人脸色还冷着，孟佩声倒是又笑眯眯的了，弄得他有点懵。
孟佩声没松手，看向杨佳禾道：“那你没问题的话，明天上班？”
杨佳禾赶紧点头，“好，没问题！”
送走兴高采烈几乎要同手同脚走路的半大小孩儿，孟佩声用肩膀轻轻撞了何厌之一下，笑道：“现在的店员我不是很满意，正好遇到了就让他试试，不行就再换，是非上我拎得清楚。”
何厌之转身往电梯走，“你太掉以轻心了，别这么轻易相信陌生人。”
“我明天就去查他的底细。”
何厌之瞥了眼孟佩声，没说话。
孟佩声又哄了几句，进了家门后把逗猫棒塞到何厌之手里，让人逗猫去了。
一边做饭一边时不时瞄一眼客厅里的一人两猫，何厌之逗猫逗得懒散，黏黏和遂遂却很给面子，争先恐后地去扑抖动着的羽毛，铃铛声响成一片。
孟佩声看着，总觉得何厌之在走神，可是也说不了太确切，而第二天早上，他就知道对方在走什么神了。
早餐摆上桌，孟佩声在何厌之的示意下，拿起放在手边的文件夹，一边问一边翻开，“这是什么——”
问到一半他就噤了声，快速翻着看了遍，里面是杨佳禾的详细资料，从福利院的过去到学籍档案信息，再有近一年来的踪迹等等，一清二楚，甚至杨佳禾本人都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孟佩声大致看了看，放下文件看向何厌之，下意识转着牛奶杯子，“你找人查的？”
“嗯，你效率太低，或者直接敷衍我。”
何厌之回答得理所当然又利索，孟佩声在短暂的沉默中接受了，屈起手指在文件袋上敲了几下，发出闷闷的几声，“我会好好看的，谢谢厌之。”
“不用谢。”
何厌之垂着眼认真切吐司，孟佩声无声地勾着唇角，站起来探身过去在对方脸上亲了下，然后快速坐回原位，若无其事地开始吃早餐，那“不用谢”三个字说得僵硬，明显是不高兴了嘛。
何厌之的心思不难猜，他瞧着对方在短暂的停顿后阴转晴的脸色，好心情指数也跟着一路攀升——何厌之不喜欢他这么见外吧。
收拾完两人一起出门，关门的时候黏黏和遂遂排排坐在玄关处的地毯上，一大一小看上去乖得不得了。
孟佩声跟祂们说了再见，至于何厌之关爱智障小朋友的眼神……他有点无奈，但也习惯得差不多了。
接受一个智商超高、高出自己好多的伴侣，好像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事实就是事实，尊重并接受就好，而且——
他瞄了瞄何厌之，就算再冷淡的人，面对在意之人的夸奖，还是不可能无动于衷，适当多夸赞，也是跟as患者相处的妙招之一。
孟佩声清了下嗓子，“我上午先去店里看看，把杨佳禾安排下，中午给你送饭。”
“不用。”
“我点百味轩的外卖，顺路就取了，不浪费时间。”
何厌之还要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了嘴。
孟佩声是拿着不住响的手机进店里的，钱鑫正在给他打电话。
钱鑫看见孟佩声进来，忿忿不平地挂断电话，指着站在一边的杨佳禾问道：“老板，我自认为还算敬业，你现在又弄个人来是什么意思？”
看着咄咄逼人的钱鑫，孟佩声面色淡然，“店里忙，多添个人手，这几天你先带着熟悉一下。”
钱鑫自然不愿意，“他之前就来过店里好几次，光看不买还问东问西的，一看就不老实，老板可不能被他骗了！”
孟佩声东西都没放下，手里还拿着那份资料，心里一哂，何厌之的调查他是相信的，连已故父母都查得一清二楚，杨佳禾老不老实不好说，但是从资料上来看，这孩子还不错，既然喜欢香学，他有心想好好带带。
这家香坊是基础，也是跳板，他不想出岔子。
孟佩声神色冷了一两分，“钱鑫，我用什么人自然有我的考量。”
钱鑫脸色难看不少，“我现在对店面、产品都熟悉了，店里忙，我没时间带新人，我能忙过来，用不着再加人。”
孟佩声还没说话，一道苍老的声音插进来，“你没时间带，我来带！”
孟佩声转头，“爷爷。”
孟长河一下将拐杖磕在地上，“钱鑫，佩声脾气好不说，我都看在眼里，你对着人家小姑娘献殷勤，对有的顾客就爱答不理，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孟佩声扶着爷爷坐下，“您别生气，先坐。”
孟长河叹了口气，“到底是爷爷年纪大，不中用了。”
孟佩声转向钱鑫，“开业这么长时间都是你在顾着店里，我知道你辛苦，各方面没有亏待你，人无完人，有些事情我不想计较，以后大家还要一起共事，有什么事情说开就好了。”
钱鑫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最终还是咬着牙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待了，你再找个人不就是信不过我吗？何必这么假惺惺。”
孟佩声收了脸上温和的表情，道：“那好，我现在就给你结算这个月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