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十八
孟佩声快步斜插过去，绕到主人座那儿站在何厌之身边，伸手搂住对方的肩膀，感觉到手掌下肌肉的紧绷，轻轻拍了两下。
他直接叫住还在给别人介绍的孟长河，“爷爷！”
孟长河笑笑，跟朋友们解释道：“厌之性子安静，我这就是给大家介绍下，都认识认识。”
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应道：“就是啊，孟老板可别小家子气了，裴家大少爷对您是顶顶好的，这大家都知道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佩声瞥见何厌之攥紧的手，心提了起来。
他望向茶桌对面的七八人，言辞恳切却不容拒绝，“今天香坊开张，大家能来，晚辈从心底里感谢，稍后再登门拜谢，天气热了，大家不要热出什么来，我就不好跟各位家里交代了。”
孟长河斜睨了孙子一眼，又招呼道：“确实都中午了，我订了包间，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很长时间没聚到一起了，厌之一块儿吧。”
顶着爷爷的视线，孟佩声笑得温和得体，“他中午跟裴总约好了，有机会再说吧。”
孟长河闻言不再坚持，几人又攀谈了几句就打算转移阵地，其他人走出去后，他叮嘱道：“厌之不去就算了，你可不能缺席，咱们香坊的老板不去算什么事儿，别任性。”
“我知道。”孟佩声唇边疏离的笑容收了收，“您先带他们过去，我马上就到。”
“好，别让大家久等了。”
“明白。”
几分钟后，店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店员在招呼三五不时进店的顾客。
孟佩声弯下腰，捏了捏何厌之紧绷的肩膀，顺着斜方肌揉了揉，“没事了，我先送你回家，给点雅香阁的外送，嗯？等我回去了再说，好不好？”
何厌之的呼吸逐渐放缓，“你说错话了。”
孟佩声笑笑，刮了下何厌之的鼻梁，眼神柔和，语气亲昵，“我们厌之听明白了呀？”
何厌之按住孟佩声的手，“你别胡闹。”
他又不傻，虽然那些话乍一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稍微想想就知道有猫腻——对方的话说到最后并不客气，甚至有些失礼。
孟佩声正色道：“那些人里面真正是大师的没两个，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小角色，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以后要在圈子里立足，不说结交，起码不能得罪，但是——我也不是好惹的啊，有些事情不能碰就是不能碰，我有分寸。”
何厌之想了想，把孟佩声推开半步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他们不过是想巴结你、巴结裴家而已，不用理会，你回家，剩下的我来应付。”孟佩声轻轻笑了下，“厌之听话，晚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是小孩儿，你别这么哄我。”
“好好好我道歉。”孟佩声说着说着笑起来。
“别笑了。”何厌之拉着孟佩声往外走，“你搞不定，我可以帮你，裴家的就是你的，随便用。”
孟佩声跟着何厌之的力道往外走，不忘交代了店员，才又道：“你放心，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我没那么迂腐，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能搞得定，又不是温室里的小白花，弱不禁风的。”
何厌之在门口站定，就是觉得对方在逞强，好一会儿才点了头，“你要早点回家。”
“嗯，我早点儿回去。”
最后何厌之也没让孟佩声送，看着车子开远，他心里蜷着份沉甸甸的暖，说话不中听又怎么样，那份心意足以弥补了。
然而想到自己的爷爷和那些等着他去应酬的同行，他刚扬起来的唇角又慢慢敛了下去。
孟佩声走进酒店包间的时候闻到了一缕普洱茶香，仔细一看确实是在喝茶，然而桌子边上却有一瓶打开的白酒，就在唯一的空位上，分酒器和小酒杯也搁在一边——只有一套。
茶香里混合了白酒的香气，且度数不低。
孟佩声走到桌边，一桌子谈笑的人就息了声看过来。
他笑了笑，瞧了眼自己的爷爷，视线又在全桌扫了一圈，把分酒器和酒杯推到一边，拿过一边的陶瓷水杯，又让服务员另外拿了两个，给并排立着的三个杯子倒满了酒，杯杯都满到马上要溢出来。
他端起左边的一杯，过满的酒液溢出来一点，沿着杯子外沿往下淌，沾湿了孟佩声的手指，“小辈来晚了，向各位老前辈赔罪。”
说完，也不用等其他人再说什么，孟佩声面不改色地喝掉三杯白酒，依次亮了亮空杯底。
坐在孟佩声右手边的一位穿着对襟唐装的老爷子笑道：“佩声太客气了，大家伙儿没怪罪的意思不是，你看你这弄的，赶紧吃点儿菜垫垫。”
饭桌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一顿中午饭吃到下午三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孟佩声才收起嘴边有些僵的弧度。
他扶住酒店门口的柱子缓了口气，并不看孟长河，“您今天累了，我回店里看看情况，您先回去休息吧。”
孟长河扶住孟佩声，“小声，有些事情爷爷连机会都没有，年轻时候有机会多吃点苦、遭点儿罪都是好事，谁都是从这地步过来的，天底下哪儿有免费的馅饼？”
“我知道。”孟佩声眼神沉沉的，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孟长河的手，“赵老板手底下那么多茶馆、养生馆，手里渠道也多，跟他谈合作对打开销路有好处，这些我都明白，您放心。”
孟长河咳了两声，感觉精神头有些撑不住，“我叫辆车送你。”
孟佩声站直身体，反而是招呼了辆车，打开后座车门示意老人上车，“离香坊近，我走过去吧，就当醒醒酒，天气热，您回去歇歇。”
孟长河没再推辞，年轻人多磨砺磨砺挺好的，玉不琢不成器嘛，自己的孙子是块好玉，瞎到裴家那怪胎手里，终归是可惜了。
想达到目的，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送走孟长河，孟佩声走回香坊，中间经过大药房进去买了盒纳洛酮醒酒药，还有止疼片和胃舒平。
到店里他就含了片药，坐在屏风后闭眼靠着缓了半天才稍微好点儿。
他酒喝得急，又没吃几口东西，不难受才怪。
孟佩声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六点多何厌之给他打电话问情况才叫了代驾回家，一看手机，对方难得给他发了一堆消息。
站在门口他还犹豫了下，应该换身衣服再回来的，何厌之那挑剔劲儿，别等会儿又怼他一顿，他今天可没精力应付。
他还在思索，门直接开了，门里的何厌之一看见他，本就冷着的眉眼瞬间就更冷了。
何厌之松开门把手，“你喝酒了。”
孟佩声把些微汗湿的头发往后捋了下，有点不自在，紧接着解释道：“我没自己开车，叫了代驾回来的，就饭桌上稍微喝了点儿……”
何厌之一把攥住孟佩声的手腕把人带进门里，这人喝酒不上脸，瞧着跟平时一个样，仔细看的话，眼神都是涣散的。
一身酒气的人脚步虚浮，这一拉直接撞进了自己怀里，他对气味敏感，孟佩声沾了一身酒气不说，浓重的白酒味道直冲鼻腔，有些呛得慌。
孟黏黏屁颠颠地跟着何厌之过来，被这酒气一刺激，甩甩尾巴一扭头就走了，酒鬼！
何厌之没松手，关上门半搂半抱着孟佩声往里走，“我说过，你需要帮忙我可以帮你，何必舍近求远去给别人作陪。”
孟佩声脑子昏昏沉沉，还带着一抽一抽的刺疼，那白酒后劲儿大，开始喝了不少，胃里又空落落的，到了现在还是翻搅着绵长的痛感。
他想抬手揉一揉却连一点劲儿都没有，天气燥热，他出了一身汗，再舒适的料子湿了黏在身上也不舒服。
耳朵里嗡嗡地响，何厌之说的话钻进去，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我是借了裴家钱，但不代表我要依附于裴家，钱我早晚会还。”
何厌之的脚步一顿，心底里被压下去的烦躁又露了头。
他咬着牙关把话咽了回去，直接勾着孟佩声的腿弯将人抱起，一路上楼进了浴室，让人泡上澡才压低了声音，“你拒绝离婚不就是因为想利用我吗？现在又拒绝，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厌之的动作说不上粗鲁，但确实有些没轻没重，孟佩声被热水一泡，热气熏蒸，如果刚才还有些清醒的话，现在就是完全的迷糊，就差倒头就睡了。
他抬头看着何厌之，视线有些迷蒙，直觉对方情绪不好，一团浆糊还抽疼的脑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只模糊地笑了笑，去勾何厌之垂在身侧的手。
何厌之绷紧唇角，唇线抿得僵直，半晌，他才回握住孟佩声的手指，接受了对方的讨好。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早就一地狼藉了。
孟佩声酒品不错，不疯不闹地任由摆弄，只是被塞到被窝里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脑子里疼，胃里也烧成了一片燎原之火。
疼反而拉回了孟佩声的一些意识，对着要送他去医院的何厌之，惨白着脸笑笑，“医药箱里有药，这点程度……没必要去医院，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何厌之可不觉得孟佩声的状态叫“这种程度”，“去医院打点滴见效快。”
孟佩声摇摇头，“我不想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