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敖朔离开了苏悯的家，到停车场上了车。
“苏悯还好吗？”主驾驶座坐着筱默，她神情有些担忧。
“你应该跟我一起进去看看的，”敖朔垂下眼，“他好像自己也没那意志要撑着了。”
“这样……”筱默发动了车，开向远方，“你跟苏悟聊了吗？”
“聊了一点，”敖朔开了瓶水，“主要还是看他自己怎么想，不然说再多都没用。”
“嗯哼，诶你——”筱默见敖朔一喝水就开始“吨吨吨”停不下来，有些急地扯了扯他袖口，“你喝慢点，别呛着呀。”
“你是心疼我吗？”敖朔一听水也不喝了，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筱默，眼神清澈无辜，像只守着家们看到主人下班回家的大狗狗。
“我……”筱默噎住，“这是我车诶，你咳水出来也是我来处理好吗？”
“你看你，”敖朔不开心了，“我喝口水你都不乐意……”
“我——！”筱默气笑了，伸出手掐了一把敖朔大腿内侧，恶狠狠地说，“你再说一次？！”
“嗷！”敖朔赶紧挡住，“看着点，别误伤别的地方啊！”
“嘁！”筱默舔舔嘴唇，“那……我们后面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再来看一次苏悯？”
“嗯，要的，”敖朔扭头看着筱默，“没想到他那一次伤会那么严重……都多少年了，伤不见好转，越来越严重，到现在无力回天……”
“筱默，”敖朔轻轻牵住筱默的手，声音尽是悲伤，“我今天看到苏悯这样子……”
“像是在看以后的我。”
“我怕了。”
筱默没说话。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紧紧握住了敖朔的手，慢慢地揉着，十指交错
男人的手纤长有力，老茧累累，青筋隆结。
女人的手纤如嫩荑，指如葱根，柔若无骨。
带着薄薄的一层汗，和手心之中暖暖的热量，像是包住了一团火，两人紧紧护着小火苗，炽热，希望，明媚，热烈，光亮，让火在手心里逐渐壮大。
本没有火。
那我们就创造火。
延续火。
“笨蛋，”过了一会，筱默才轻声说，“有我在呢，怕什么。”
有我在。
怕什么。
敖朔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他紧紧抿住嘴，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家的孩子可没有苏悯家的那么复杂，”筱默笑笑，“咱家的孩子还是很靠谱的，对吧？”
“你是在特指吗？”敖朔一说这个就头痛，“除了阿澄，另外两个简直是小鬼头啊……”
“哪有，小孩子不都是爱玩，爱冒险的嘛，”筱默轻声说，“你也不用看得太紧，不会出事的啦。”
“嗯……”敖朔揉揉眉心，“你这回跟他们交流研究有什么结果吗？”
“有，不过感觉对我这个项目用处不大，”筱默深吸一口气，“我回去写好报告发给你吧，估计要等两三天时间。”
“没事，这个不急，我只是问一问，”敖朔打开手机，“他们那边有表现出来……希望你能加入他们，协助他们研究吗？”
“你猜。”筱默笑嘻嘻的。
“你又不告诉我……”敖朔一脸委屈巴巴。
“他们肯定会想留住我的好吧？”遇到了一个红灯，筱默刹车，打开手机给敖朔看，“看吧。”
“啊……”敖朔翻着他们工作群的聊天记录，“直说的啊？我以为会委婉点。”
“委婉什么？”筱默哑然失笑，“搞研究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想说就直说了。”
“那你才不是搞研究的……”敖朔小声嘟囔，筱默一个眼刀瞪过来敖朔就乖乖闭嘴了。
“你想去吗？”敖朔装作不经意地问。
“不想。”筱默毫不犹豫。
“为什么？”敖朔高兴得尾音都上扬了。
“你想要什么答案？”筱默被逗笑了，“因为你吗？”
“我想听你心里话。”敖朔眼神恳切。
“因为你啊。”
红灯变绿灯，筱默发动车子继续行驶在道路上。
他们在往机场赶着。
“真的……吗？”敖朔有些犹豫。
“才不是，”筱默笑出声来，“笨蛋，我的研究成果都在那边，手头上的活还没结束呢，怎么可能去那边重新开始？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哦……”敖朔声音中是藏不住的失落。
“你不开心啦？”筱默觉得好玩，扭头看了看敖朔，“小哭包有哭出来吗，给姐姐看看？”
“你就是欺负我！”
“对呀，”筱默一脸洋洋得意，“我就是欺负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敖朔扭头看车窗外不跟筱默眼神接触，“好好开车啊，别乱东张西望。”
“就懂得教育人……”
“对了，”敖朔神情一下子严肃了，“他们想留住你，没有给你送什么礼物之类的吧？”
“一律拒收，”筱默一脸无奈，“你都跟我强调了多少遍了，我怎么敢收啊。”
“那就好，”敖朔继续翻着筱默的工作群，“你其他的团队成员有表态吗？”
“怎么说……”筱默犹豫了一下，“有的人态度模棱两可，但大多数人都表示还是会好好待在团队里做项目了。”
“你得跟态度不明确的人好好谈，要稳定人心。”
“知道知道，我有分寸的啦。”
“你这个……”敖朔翻到了群里的某条信息，表情变得有些恼怒，“有人单独约你出去吃饭？！”
“额，”筱默回想了一下，“我好像刚到的时候帮他们改了一整天的测算方案，那是他们那边项目带头人要感谢我的。”
“为什么请吃饭不大家一起去啊？”敖朔面色阴沉，“两个团队的配合就应该一起吃啊……”
“我后面没去好吧，笨蛋。”筱默忍不住吐槽，“你也不要装作为大家考虑的样子，你就是不想我和别人单独吃饭。”
“哦……”敖朔看完，关掉筱默手机的屏幕放回去，问道，“如果他们那边开出更高的条件你会考虑……”
“假设不成立，我不会考虑这个‘如果’，”筱默撇撇嘴，“怎么今天问了我那么多遍，突然要我表忠心啊？”
“那边的上级很希望你过去研究，”敖朔低声说着，“我们开会的时候提了很多遍。”
“那又怎样？”筱默哑然失笑，“你不放手就没有人敢把我抢过去好吧？别乱想啦，我不走的。”
“我……”
“你怎样，小结巴？”筱默快速地瞄了敖朔一眼，“怎么今天心情那么差？”
“我其实去考察前，做了个体检。”
“然后呢？医生重新开药了吗？”
“体检报告上面说……”
敖朔目光呆滞。
“我的脏器都在衰竭。”
猛地一个急刹车，让两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筱默愣愣的，“你刚才说什么？”
“我……算了，其实也还好，这个吃药能缓解一部分，就是治不好了。”
“去考察之前？”筱默声音嘶哑，“你现在才告诉我？”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你说的……”
“敖朔，”筱默冷笑一声，“这么严重的事你已经觉得没必要告诉我了对吗？”
“不是。”敖朔心底里没来由烦躁起来了，“就到这里吧，我不想说下去了。”
“我……”筱默感受到了车内氛围的焦灼，她始终还是没说出口。
到机场了，两人目的地不同。
筱默要赶往精神分析院。
敖朔要赶往他在龙族区域中心的办公厅。
就到这里，便分开。
“嘿，”筱默上飞机前最后被敖朔叫住了，“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好好睡觉，少熬夜，记得吃药，不舒服马上跟医生联系或者跟我讲都可以，知道了吗？”
“知道啦，那么啰嗦……”筱默本来想一直冷脸走上飞机，可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头凝视着敖朔。
“怎么了？”敖朔看着她，大声问道。
“你——”筱默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敖朔笑了：“知道啦——”
登上飞机，地面上的建筑一点点缩小，像是童话故事书的插画那样画着小矮人王国，渐渐被厚厚的云层盖过，再看到底下，已是一片无人的丘陵。
筱默有些失神，坐在位置上低垂着眼，脑子里全是刚才敖朔的话。
“……像是看以后的我。”
“我怕了。”
……
筱默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她看着无尽绵延的云层，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襟。
“叮——”
您有一条新的短信。
筱默打开一看——
世界第一大笨蛋：“哈哈，笨蛋。”
世界第一大笨蛋：“骗你的，我身体好好着呢。”
世界第一大笨蛋：“你信了？”
世界第一大笨蛋：“【咧嘴笑】”
“敖朔——！”筱默气急败坏，“你这都开玩笑——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敖朔在另一头，手机也马上发出了振动。
老婆：“敖朔你他妈疯了？这都能开玩笑？！”
老婆：“你”
显示撤回一条信息。
正在输入中……
没有。
正在输入中……
还是没发出来。
她沉默了。
敖朔看着她发来唯一一条信息，笑了笑。
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翻出了一份薄薄的报告。
体检报告。
“由于您之前受到严重感染、创伤、烧伤等严重打击，并且在战争和训练过程中受伤导致出现了出现严重低血压休克以及重要组织出现灌注不足，虽然治疗及时并且大部分完全恢复，但后遗症遗留过多，我们最近检查结果显示，您体内已经出现了初步的多脏器功能衰竭，请您配合药物进行控制治疗，否则……”
敖朔目光晦暗，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抚过白纸黑字。
不信才好啊。
自己今天真的情绪太激动了，就直接告诉了她。
可不想让她担心啊……
所以，笨蛋，
你要相信我是骗你的。
我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