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苏悯的一瞬的心脏骤停被门外的苏悔及时察觉，她带着医生赶忙进来，立刻送去抢救，甚至为了让苏悯撑过来，注射了过量的蜂鸣剂。
苏悯似乎还有一口气硬撑着，挺了下来，但陷入了沉沉的昏迷，难以苏醒。
敖朔没再说话，他靠在苏家客厅外院旁的柱子边，低垂着眼抽着一根烟，烟丝缠绕，烟圈静静地在半空飘动，是那么的悠然，那么的淡定，至有点深遂，有点慵懒。
苏悟在这场慌乱之中感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眼神越发的幽深，看不透。
他慢慢走到了敖朔身边，低声开口：“敖叔，其实我……”
“我知道，”敖朔缓缓吐出一口烟，并不看苏悟，“你没做什么，我之前是开玩笑的。”
“？！”叔你之前那表情像是要撕烂我一样是开玩笑？？
苏悟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挠挠头。
“你是在生你父亲的气吗？”敖朔轻轻叹了叹气。
苏悟一听，神色瞬间变了。
“你明明才是狐族家主最合适的选择，你是九尾，父母辈身份地位都合适，你不应该让你姐姐承担那么大的压力和质疑，去接受一个她费劲拼命才能完成的工作，更何况她还一路上受到那么多的不相信和诋毁。”敖朔一字一顿，语气沉重。
“敖叔，”苏悟咬牙，“您这是在插手我的家事吗？”
“你的家事……”敖朔冷笑，“你的家事？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有参与葬礼的筹备吗？你上学，训练，生活的钱，是自己赚的吗？你抛下本应该承担的责任，头也不回地去了星际边界，做那些所谓的惩恶扬善，可你明明有机会去发挥自己更大的作用，你视而不见，那么多年不看一眼自己家族面对的困境和挑战，你真的把这里当你家吗？还是说，你只不过是想——”
“用自己的逃避和隐遁来报复你父亲的出轨，对你母亲的不忠？”
苏悟紧紧咬着牙，几乎要把牙齿要碎了。
他说不出话。
因为敖朔句句真实。
杀人诛心。
“是又怎样？”苏悟喘着粗气，眼神怒火爆燃，“是，我是恨他，他根本不配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恨他那么多年不好好对待我母亲，恨他轻易就把爱给了一个小三，恨他接受了小三的孩子，恨他在我妈牺牲后不久竟然就把小三的孩子接回了家，他就是个人渣，愧对我妈，辜负我妈，我现在依然不敢想——”
苏悟声音哽咽：“不敢想，我妈将死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她这辈子，痛苦，孤单，心凉？！”
敖朔闭上了眼。烟雾袅袅上升，就如盛开的玫瑰，绽放到极致美丽，却又转瞬即逝。
“你今天来，是要我原谅苏悯的吗？”苏悟死死盯着敖朔，“妄想！”
“不是，”敖朔摇摇头，“我不会管你原不原谅苏悯，也不在乎你会不会宽恕你姐姐身上带的错。我来是为了明确告诉你，苏悯快死了，撑不了多久了。”
“就……这？”苏悟愣住。
“你知道苏悯离世，而你姐姐作为一个灵源能量不够，身份敏感，出身卑微的新家主，会发生什么吗？”
“我才不在乎她会遭什么罪！”苏悟气冲冲地说道。
“我说的不是苏悔发生什么。我说的是，你的家族，狐族会面对什么，狐族管辖的区域会发生什么，狐族在星际边界驻扎的军事力量会发生什么，”敖朔皱眉，“苏悟，你就从来没想过，这个养育你长大，给你提供学习和训练机会，给你开阔了眼界，培养你变强的家族，生你养你的一方土地，在未来会发生什么吗？”
“我……”苏悟想反驳，可是他说不出来。
“家事是你自己要处理的，可天下事不是。你姐姐的身份注定不会被家族长辈所认可，你们家族名下的产业，难道就要一直让老一辈操心，管理吗？你呢，你的资料上明确记录，你不仅完成了基础学科的学业任务，还接受了大量经济类和金融数学，管理类的教育，可以说这方面的知识你已经吸收完全，你甚至名下有自己管理的公司，经验丰富，你到底在躲避什么？”敖朔看着他，眉头紧锁，“你是觉得这个家族都辜负你了吗？你是觉得你母亲的不幸全是来源于整个家族吗？来源于这个稳定着经济命脉，每一年出资最多帮助星际边界难民战地重建的家族吗？”
“苏悟，”敖朔眼神像是一道照亮人心的闪电，“你回答我，是吗？”
苏悟回答不上。
他僵在那里。
“你自己好好想想，”敖朔语气严肃，“你父亲是因为觉得愧对你母亲，所以那么多年你不好好承担责任，自己在星际边界行动，他也没有说你，没有骂你，他一直在袒护你，为你开脱，说你年纪还小不懂事。”
“但我不一样，我没什么欠你的，所以我就直说了，”敖朔冷声道，“苏悟，你成年了，一个成年男子就这么活着吗？用一个惩恶扬善的名义来掩饰自己的逃避，明明你继承了家主的位置可以帮助和拯救更多人，可你选择了逃离，你真的思考过自己的做法合不合适吗？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在星际边界为了战地重建做了很大贡献，见了很多学校收留孩子？”
“我知道……”苏悟哑声开口。
“那你知不知道，她建的学校不仅收留我们这边的难民遗留下来的孩子，还会不计前嫌地收留敌方战死之后遗留下来的孩子，一视同仁，将他们一同抚养长大，接受同样的教育，不带任何歧视或仇视，只是可怜他们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一遍遍伸出援手吗？”
“我……”苏悟愣住。
“不知道……”
“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对吧？”敖朔淡淡地说，“她之前早就听说了战地有人把孩子进行人体改造，做成人肉炸弹，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救孩子，见一个救一个，哪怕自己置身于致命的危险中，仍然选择伸出手去抱住弱小，用自己的奋不顾身来给战区带来温暖和光明。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责任。”
“苏悟，是责任。”
“你作为你母亲的孩子，你知道什么是责任吗？”
“你在星际边界做所谓的打击犯罪，并为此沾沾自喜的时候，你真的看到难民需要的是什么，他们究竟在渴望哪种帮助吗？”
“你真的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我……”苏悟刚努力开口，眼泪却先已滑了下来，“我不明白……”
“你现在当然不明白，”敖朔看着眼前几近崩溃的少年，神色黯然，“如果你明白，也就不会赌气离家了。”
“那我现在……可以怎么办？”
“我不懂啊，”敖朔笑笑，“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知道你要怎么办。”
“苏悟，你的路要自己选，自己走。”
“旁人的话只能做建议，你要自己去走，才会明白。”
“你的恨没错，放不下正常。”
“可你身上的责任，也不应该放下。”
“我要准备走了，”敖朔抽完了烟，轻轻拍了拍苏悟肩膀，“在你爸最后这段时间好好陪一陪吧，顺便想一想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苏悟愣神，即使敖朔已经走远，他也没有回过神来。
我……
要怎样明白？
苏悟眼泪一颗颗掉落，在院子的草地上慢慢融入进泥土之中，不见踪迹。
我在恨什么？
恨母亲在姐姐上门跪求父亲离开的时候，母亲自己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平静地选择了放手，让父亲去看那个小三。
恨母亲受重伤命悬一线的时候，父亲竟然是在准备把姐姐接回家的事务，恨父亲没有哭，恨姐姐在母亲离世之后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家门。
恨自己无法为母亲报复这小三的女儿，恨自己小时候不知道怎么为母亲多帮点忙，不知道怎么为母亲分忧，不知道怎么能实现母亲的夙愿。
他浸没在仇恨之中，恨他人，恨自己。
他想逃避，想自己勉强安慰自己，他去了星际边界，孤身一人，面对危机。
可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去救更多的人。
他明明……
他明明……
可以像母亲一样，救更多的人。
苏悟哭到视线模糊，整个人全身都在战栗。
“苏悟……”苏悔从屋里出来，看着他，眼神中尽是担忧，“你还好吗？”
“我……”苏悟深吸一口气，看着苏悔，“我没事。”
“你还打算回星际边界吗？”苏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回的。”苏悟目光坚定，“但我要陪爸一段时间，等……他走了，我在去星际边界。”
“你还是要一个人在那里闯吗？”苏悔轻声问道。
“不。”
“我要向家族长辈申请，我要去参加我们族的星际边界军，从底层做起。”
“直到当上，”
“狐族的‘将军’。”
“家主的位置，我也会迟早要回来。”
“我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