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鱼仔
末世致使动植物觉醒意识，它从一块大石头上醒来时，就知道自己一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动植物觉醒后都会这么自恋，反正它从骨子里就觉得自己肯定得天眷顾，它这么漂亮的猫，就应该美强惨。
因为没有参照的对象，它觉得它从石头上醒过来就很惨了，自己长得又美，身体里这蠢蠢欲动的力量，无一不在昭示着它就是这末世的王！
好巧不巧，它确实就是上天选中的猫。虽说肯定不能是凌驾于所有事物之上吧，但欺负一些普通小花小草还是洒洒水啦。但它这样的猫，怎么会欺负小花小草呢，它可是这世界的主角！主角就应该善良，锄强扶弱、惩恶扬善才是它应该做的。
秉着这样的想法，它称霸多个地区，成为了那一带地下之王。
它摇摇头，一边舔爪子一边觉得没意思，主角的生活是这么的无趣，没有人打得过它，都甘愿做它的爪下臣。想要什么都有、想吃什么都会有动物巴巴地送上来，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
于是它踏过山川、刨过河流，睡在无人的大楼、在废墟里找可爱的蚁虫，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这样才惨嘛！主角怎么能不惨？
然后它就在废墟里被一个人类抱起来了。
它觉得这个人类在对它末世之王的身份发出质疑。
它可是末世之王诶！怎么能被一个小小人类抱着撸来撸去？
这谁能忍？它喵呜一声，露出尖爪就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点颜色瞧瞧，却被不知道从哪里闪过来的另一个人类刀尖一挑给挑飞了。
这还是它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猫不可忍！它竖起毛、弓起身，就准备蓄力飞扑上去撕烂这两个人类。
俞在铃好久没见过动物了，猛地一下见到这么可爱的一只猫没忍住，就想抱起来摸两把。只是猫猫可能不太喜欢她，司黎来得要是再慢点，她的脸可就要被爪子划花了。
司黎把俞在铃护在身后，细细查看她的手和脸有没有受伤，见来得及时一点都没被抓到终于吐出口气。她扭过头，一张脸寡淡至极，乌黑的瞳仁一转，盯上了这只猫。
它察觉到不对。它好像打不过面前这个人类，而且这个人类身上还发散出了生气的气味。
它后退一步，从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它还是第一次产生了逃跑的想法。这个人类的眼神太不对劲，似乎是在想该怎么把它剁烂。
俞在铃看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不想多生事端浪费司黎的体力，连忙拉住司黎的衣袖，开口劝道：“算了司黎。”
它趁这个空档赶紧跑了。
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能有比它还强的人类！
它跑了之后越想越觉得丢人，真正的主角难道不应该迎难而上、无所畏惧吗？！可是它确实打不过，再留下去就要被剁成猫酱了，它哪还敢跟她俩继续对峙啊。
它心里有点不服，但还是很害怕，于是折返回去偷偷跟着这两个人类。有时出于报复心理使个绊子，比如在俞在铃铃铛响的时候多引点丧尸过来，把俞在铃吓得立马窜到司黎背后的时候它就会躲在暗处窃喜。有时心情好了，也会帮她们驱赶一些跑过来送死的动植物。它只是想救那些动物而已，才不是觉得司黎每天连轴转很累。
司黎当然知道那些丧尸是谁引过来的，但是俞在铃觉得没什么，反而还对每次看到丧尸后假装害怕这件事乐在其中，她也就不追究了。时间长了，俞在铃便摇头晃脑地想给这只阴晴不定的猫咪起个名字，当时正好司黎在烤鱼，她当即拍定就叫“鱼仔”。
不得不说，这是她上辈子、这辈子乃至下辈子唯一一次取名字高光时刻。
闻着她们烤鱼传过来的香味，鱼仔顿时觉得自己以前吃的东西都黯然失色。嘴里那些小喽啰进贡的肉一时间味如嚼蜡。
它不自觉顺着香味跑了出来，看到俞在铃看过来的目光又觉得好丢人，自己居然这么没有骨气。
司黎见它跑出来坐直了身体，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手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一旁的刀。俞在铃则想猫不都挺喜欢吃鱼的吗，摆手招呼它过来一起吃。
它假装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叼着鱼飞快跑到一旁啃了起来。
啃完这条鱼，它在心底做了个重大决定，那就是——再也不偷偷跟着她俩了。
这个人类烤的鱼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呜呜呜。要不是它进化了，说不定一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有哪只猫能经受住这样的诱惑？
就这样，鱼仔留了下来，平时被俞在铃抱着撸两把，三餐蹭司黎烤的肉，晚上觉得冷了再缩在她们俩怀里睡觉。
帮她们赶走丧尸后还会摇头摆尾地在俞在铃面前邀功，俞在铃就会真情实感地夸奖它：“哎呀我们鱼仔真棒！”司黎无动于衷。
但帮了几次之后司黎也把它当自己猫了，不再排斥它，还会主动把烤的肉分给它吃。
在前往她们基地的路上，鱼仔坐在司黎肩膀上，它美滋滋地想：人类的寿命太短了，要是她们俩以后老了，我倒也不介意大发慈悲找办法把我的寿命分一些给她们。谁让我进化了呢，我已经不是普通的猫了，可以活很久很久！到时候只要让司黎再多给我烤点肉吃就好了，收点利息嘛！
它以为以司黎的身手，她们永远都不会有意外，却忽略了天命难违、造化弄人。
她们建立基地后它就不喜欢再跟着她们了，总是待在基地里和基地里的人玩，等她们处理完事情回来。直到那天它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它似乎感受不到俞在铃的气息了。
它闭上眼努力探知，却始终都没有再和俞在铃接上灵识。它的心脏第一次嘭嘭直跳，不安感从没有这样强烈过，它即刻化作战斗状态，一步十里地朝有司黎气息的地方赶去。
赶到现场时，场面很混乱，她们基地里的人手持枪和刀，用寥寥无几的异能抵抗着源源不断围过来的丧尸。但人太少，除了能保护自己，根本顾不上其他的人。
在一旁就跪着一个她们顾不上的人，丧尸团团围住了她，她只分出一点点异能控制了几个丧尸阻止丧尸靠近她怀里的人，而她的脸、肩膀、手臂，却被啃食得面目全非。
鱼仔用精神力控制了在场的丧尸离开，努力忽略那个不堪直视的人，在人群中近乎乞求地寻找着司黎的身影。它没有找到，只能认命地飞奔到那个看不出面貌的人身边，轻轻舔舐着她手上开始溃烂的伤口。
这个人没有像以前一样摸它的头。
她怀里的人也早已没有了呼吸。
俞在铃不是被丧尸袭击才死的。是队伍里一个人胡乱开枪的时候误伤到了她，没打到致命部位，但疼痛让她动作一顿，几只丧尸钻了空子涌上来。司黎一瞬间察觉到她受伤，立刻将她护在身后，把四周的丧尸都赶走，抱着她钻进车里想强行离开。
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发疯，看准时机一刀从司黎背后捅穿了她和她怀里的俞在铃。
司黎手臂一软，把俞在铃轻轻放在副驾驶上，撑着车门远离了她一点，一边用异能安抚俞在铃的神经一边将刀尖从她身体里抽出。
她随手从一边拿了一把刀，从混乱中找到了刚才捅她的人，自己身上长长的一把血淋淋的刀仿若无物，脸上溅上了几滴不知道是谁的血，面无表情像个来索命的厉鬼，没有一丝犹豫地将手中的刀捅进了那个人的身体里。
这个人一时疏忽被丧尸咬了，知道自己活不了才想让司黎和俞在铃给他陪葬。但生命流逝的感觉比丧尸病毒毒发来得更快，他被一把刀钉死在地上，却没有马上死亡，鲜血从伤口汩汩流下，像是他的生命也在随之消逝。丧尸蜂拥而至，毫不留情地啃食他的身体。
司黎回过头，脚步不像以往那样稳，但仍坚定地走向车。她背过手从后背掰断了刀，捏着刀尖拔//出//来丢在一边，用力拍了两下流血的伤口，绷紧肌肉止血。把沾满血的手在身上还干净的地方用力擦了擦，才去抱俞在铃。
然而刚才那一刀，让本来还能救的俞在铃直接断了命。她强撑着几口气，手扶在司黎肩上，想吐血又怕吓到司黎，忍着咽喉的腥甜挤出一个笑，气若游丝道：“司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就是你了。你……你总是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最在乎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么？”
司黎的脸终于不再是冷漠的样子，一双下垂眼似乎更丧气了，眉毛也一并耷拉着。一滴泪划过她眼下那粒痣，她低声乞求道：“我求求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俞在铃吸起一口气，把翻涌到喉咙的血往下压了压，没有回应司黎的请求，一张脸还是白白净净的，她弯起一个更大的笑脸，笑道：“司黎，你把我抱出去吧。我看不清你了。”
司黎打横抱起她，惨淡的日光照在她们的脸上，四周的丧尸发出嚎叫，俞在铃无力地靠在她胸口，已经抬不起手将司黎的脸擦干净，她小声地说：“司黎，把头靠过来点。”
司黎睫毛上还沾着泪，依言凑近俞在铃。俞在铃用脸蹭了两下司黎被血弄脏的脸，自己的脸也脏了，但她很高兴，深深地看着司黎的脸，终于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
司黎再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丧尸一拥而上，她紧紧护住俞在铃的身体，脸埋在俞在铃的头发里，血与泪同流。
鱼仔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司黎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越发惨白，脸颊被啃得血肉横飞，怀里是嘴角笑容还没有消去的俞在铃。
这两个人都已经无力回天。纵使是它，也没有任何办法能挽留。它从未想过她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司黎的身体摇摇坠坠，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但双手依然紧紧抱着俞在铃，直到她倒下，俞在铃还是被她护在怀里。
鱼仔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样，爬到她们中间，缩成小小的一团，和她们一起闭上了眼。
像她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像她们只是在高楼中入睡。
鱼仔再次睁开眼，只觉得奇怪。它断掉了自己的呼吸，按理说它已经死去。
或许它来到天堂了？
它转了转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水泥残骸下。
天堂应该不会是这样，这分明是它很久以前最熟悉的、末世里废墟的一角。
它满脑的困惑，再抬头，正对上俞在铃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