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漫天神佛不渡，她渡
有史以来，藏宝山的小天地内，还是头一次像今日这样。
寻宝的人要远远少于“寻仇”的人的。
可那仇恨本是无根浮萍。
只不过相信的人多了，也就扎根下来、并且根深蒂固，再难以拔除了。
这无疑大大违背了多宝道尊留下秘藏之地的初衷。
让他老人家就是在传说中的轮回中也不得安宁。
“哎、唉……”
寂静的空林里，衰老的叹息声久久回荡不息。
“别再唉声叹气了，鼎爷，我都喊您一声爷了！”
洛莹终于是忍不住，朝着身后蹦蹦跶跶的青铜小鼎无奈道。
大约从她与白烬师兄离开悬瀑后的水帘洞起，青铜鼎的鼎灵老爷爷便开始叹气。
一开始还比较克制，偶尔哼哼两声。
可到后来，那便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天知道它一个器灵，哪里来得这么多伤春悲秋的心思。
鼎灵不语，只是一昧伤心。
“唉……”
洛莹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原因却是因为找不到原因，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鼎灵老爷爷。
洛莹这孩子还是很心地善良的。
上敬老下爱幼，逮着中间……咳咳，只要不招惹她，也不至于被使劲揍啦。
跟着洛莹的白烬师兄，一直都很好奇青铜小鼎的身份。
它也是这座藏宝山中的一份宝藏吗？
如果是，洛莹师妹明明发现了它，可为何它又好像并不属于洛莹师妹。
而是全然依照它自己的脾气跟着洛莹。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件法宝。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作为法宝的品阶一定不低，说不定威力还很可怕。
所以白烬对鼎灵的存在，也是恭敬有加。
不指望一万，就指望万一。
万一他与师妹遇见了危机，鼎灵老爷爷能像民间话本传说里的“戒指老爷爷”那样，关键时刻出手替他们摆平呢？
不过白烬也没有全部将宝押在鼎灵身上的意思。
他始终清楚的是，只有找到几位师兄团结起来，才是唯一的正途。
但藏宝山内的小天地偌大、而他们守缺峰师兄妹五人占据全体修士的数目才堪堪百分之一。
要想碰到剩下的三位师兄，又谈何容易。
反倒是五域宗门的弟子们，被他们不可避免地撞上了。
对方有三人，分别使刀、枪、剑，两名筑基境后期，是否巅峰尚且无法确定，还有一名乃是筑基境中期。
他们看到洛莹与白烬的存在，认出他们身上扶玄道宗的特征后，便立即跃跃欲试起来。
尤其是在判断出少女为筑基境中期，而白烬虽然是筑基境巅峰却负伤、恐怕难以发挥出平时实力之后。
他们当机立断，便朝二人出手而来。
青铜小鼎自然是早已躲得远远的，它在原则上确实不该参与后辈年轻修士间的争斗。
不过鼎灵也在暗中传音向洛莹道。
“洛莹小友，念你心性良善，又是桃花仙子的继承者。”
“我可以替你出手一次，但条件是，你得将那神秘的宝贝拿来给老夫瞧瞧。”
“就瞧上一眼！且老夫绝不告诉他人，以多宝道尊之名起誓！”
合着它还在惦记着洛莹身上的宝贝呢！
洛莹对此自然是不予理睬。
师尊给她的南柯枕，可不是那种能够轻易拿出来示人的法宝。
更何况她还不知这青铜鼎是什么来头呢。
首先排除“聚宝盆”，因为它压根就不是一个盆！
不再理睬鼎灵的传音，洛莹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战斗之上。
看来师兄的伪装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示敌以弱，能够打对手一个猝不及防。
坏处则是很容易吸引他人的觊觎，就像眼前的这三位五域宗门弟子。
倘若洛莹与白烬若非一个是女修士，一个身上负伤，他们还真未必就敢对付二人。
就像庄羽三人那样，见机不对也顾不得给伙伴报仇，直接就逃了。
“张兄，先对付那个小白脸！”
“区区女修，不足为虑！”
三人中一名长相普通的持剑修士开口道。
白烬脸色一冷。
小白脸？
洛莹目光一寒。
女修不足为虑？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更不用传音，便默契无比地了解到了对方的想法。
随后，洛莹与白烬都没有留手。
同样是用剑，但洛莹剑明显要更快，超越肉眼以及错乱感官的快。
洛莹的剑，第一式，“错乱切”！
一开始是没有名字的，只是洛莹的剑。
后来洛莹在弟子演武大比中看别人比赛那么威风，所以也便稍微琢磨了一下。
总算是为自己的剑招取了些响亮的名字。
那名修士完全没有想过，洛莹区区一名女修的剑，要比他所使的剑法更快、且更诡异。
明明前一刻还在远处，但下一瞬又已经近在跟前。
让人防不胜防！
他躲开致命一击，却难逃被刺中手臂负伤流血。
下一刻他强行运气，与洛莹近战缠斗。
不惜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后手，用在这场战斗之中。
显然，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落得一个失去机会的下场。
但很可惜，从他向洛莹出手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有点小记仇的洛莹，绝不会放过他了。
面对他递来的一剑，洛莹的剑又突然慢了下来。
仿佛化为了慢动作般，却又完美地格挡下男修士接二连三的进攻，并且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反制回去。
给他打得满头大汗。
他不会知晓，这是洛莹之剑的第二式，“懒回顾”。
最后一剑刺出，洛莹也确实如剑招之名所言，连回头看都不曾看去一眼。
男修士便已经为他的话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比遗憾地消失在藏宝山中。
而洛莹之所以有闲庭信步地收拾他的机会。
自然是因为不再掩饰的白烬与本命蛊小白，展现出全盛的修为，逼迫着另外两人不得不全力以赴。
白烬与小白以一敌二，最后在迅速解决掉那位出言不逊修士的洛莹的回身协助下，这两人也是难逃被送走的命运。
由此可见，顶级势力弟子与五域宗门弟子之间的硬实力差距还是有的。
他们之所以能够屡屡得手，不得不说，还是利用了顶级势力弟子们毫无防备之心的缺点，给他们狠狠地上了一课。
也许他们在当时会感觉到痛快、出气。
但这样背信弃义的手段带来的恶劣影响，恐怕就没那么轻易能够消除了。
往后藏宝山再开，或者不用往后，就从这次多宝道尊秘藏之地离开以后。
顶级势力弟子与五域宗门势力弟子之间，还能恢复到过去的关系吗？
虽然刚刚才解决了三位对洛莹与白烬图谋不轨的年轻修士，可少女的心却难以放松下来。
她目露忧色地想了许多，同时喃喃自语。
“若是找到师兄们后，能够制止这样的情形继续蔓延下去就好了。”
“无论你决定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白烬不知何时收起小白，悄然来到洛莹的身旁，与她在一块青石上并立。
小白不甘寂寞地沿着白烬的手臂飞快向上窜爬而去。
然后借助两人几乎抵靠在一起的肩头，顺利地来到了洛莹的身上。
洛莹感到一阵微痒，轻笑出声。
她捧起小白，同时转头望向白烬，眸若秋水般地眨眼点头。
“嗯~白烬师兄真好！”
少女发自内心地说道。
白烬听了，白皙的小脸迅速爬上一抹绯色。
“这、这是我作为师兄应该做的。”
他移开脸颊，语气略显急促道。
为了避免被洛莹瞧见，白烬更是连忙转移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藏宝山内也有四时日夜变化。”
“若是到了夜里，一些修炼暗道的刺客出手，那就危险了。”
说罢，白烬拂袖飞向远方。
“说得也是……”
洛莹不疑有他，连忙跟上白烬师兄。
也许是否极泰来，赶在入夜之前，竟然还真让他们发现了师兄的线索。
那便是一股熟悉的酒香，分明是释空师兄爱喝的仙人醉！
而且扶玄道宗内的仙人醉是和别处的仙人醉有所不同的，它增添了数种灵果灵米酿造而成。
故此洛莹方才能够分辨。
可当鼻子比猫猫还灵的洛莹顺着酒香寻去之后，眼前出现的场景却又令洛莹与白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他们也无法判断，现在找到释空师兄……究竟是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了。
那是满地的狼藉、土崩石裂、林毁木摧。
除却破碎的酒葫芦以外，洛莹还在原地发现了数把破碎的法器，乃至鲜血染红的草地……
“释空师兄……”
洛莹的瞳孔颤动，低声呢喃出师兄的名字。
白烬也陷于无言。
但在片刻之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陡然变得严肃且不安。
当洛莹打算沿着林木摧毁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找到释空师兄的时候，却听白烬在她的身后阻止道。
“等等！洛莹！”
“不行，你不能去！”
“现在释空师兄的状态，绝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接触的！”
“洛莹，停下！”
白烬极少有如此紧张、如此慌乱的时刻，朝洛莹喊去的话语中染上了颤音。
因为他一方面害怕那种状态下的释空师兄，会伤害到洛莹。
另外一方面，也担心释空师兄在洛莹心目中的形象尽毁，那一定是释空师兄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因此无论是站在哪方的角度，白烬都唯有阻止洛莹的行动。
可洛莹听了后不解，不解也不停。
白烬只好快速飞身到她面前，心中暗道一声得罪。
同时伸出双手紧握住了少女的芳肩，用行动来阻止她的行动。
洛莹惊呼一声，抬眸诧异地朝白烬望去。
“师兄！？”
她也果然无法再向前一步。
白烬的性格内向、绝非主动之人，就像现在，他都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洛莹那炽烈的目光。
可是为了释空师兄、也为了洛莹不受到伤害。
他只能强迫自己变得凶狠起来，用眼神去逼迫洛莹，不得不听自己的话语。
殊不知在洛莹的眼里，扮起凶来的白烬师兄，其实比平常还要可爱上不少。
奶凶奶凶的，像是刚学会龇牙的小狗似的，可能摸摸头就又变乖了……
不过这就不是洛莹现在会在意的事了。
她满脑子想的唯有：“释空师兄的情况不对，我要去帮他！”
“师兄，你放手！”
“不，是你放弃才对！”
白烬苦口婆心地与洛莹争辩起来。
“你不知道过去在守缺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释空师兄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你说出来告诉我啊！”
洛莹的话语，让白烬噎住。
白烬犹豫片刻，意识到这或许是唯一能阻止洛莹的方法。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通过言语描述，不让洛莹师妹亲眼看见释空师兄如今模样的话。
对释空师兄在师妹心目中形象的影响或许会没那么大……
因此他悄然咽下一口唾沫，沥过干涩的喉咙。
“我本不想说出来的……”
“释空师兄他，其实根本就不是被师尊从佛门里拐出来的！”
“他或许曾经身份清贵，乃是佛教佛子，受顶礼膜拜。”
“可后来，不知何故，释空师兄的佛子身份被废，还要被押入佛教降魔塔中受镇压之苦。”
“是师尊现身，在佛陀们的面前，不惜一切地将他带走！才有了守缺峰上的释空师兄！”
随着白烬对释空过往秘事的揭露，洛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那样的一幅画面。
万千僧侣齐诵经书，百十佛陀缄默无言。
降魔塔前，舍利光下，师尊独身一人，背对众生，扶起堕落至尘埃里昔日的拈花佛子。
他什么也没说。
但他的行为却告诉释空。
漫天神佛不肯渡你，我渡。
“后来，我大致猜测出释空师兄被废的原因……”
白烬痛声，接着道下去。
“他曾被视作罗汉轮回转世身，可现在，他在佛门眼中，却是非天修罗重临人间。”
“释空师兄曾经失控过，与林厌师兄大战，毁峰中景观无数。”
“那景象，的确和修罗再世没什么区别了。”
“师妹，仅凭你我二人之能，恐怕无法……”
白烬话语还未道完，却见他眼前的洛莹化为雾中花般散去。
因为她也做出了与师尊无异的选择。
漫天神佛不渡，她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