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流言可怖（下）
“师妹，你九重天上副本做了么？”醉饮金沙发来一条信息。
洪宸回道：“难度太高了，我做不了。”
醉饮金沙：加我队伍，我们一起做。
九重天上是第一个周副本，所谓周副本，就是一周仅限过一次的副本，奖励相当丰厚，需要15个修为一万以上的玩家共同组队才有可能通过的难关，目前周副本只开启了四个，分别是：九重天上、弱水冥河、魔罗幻境、潇湘鬼城。而这九重天上则是难度最低的周副本。
洪宸是队伍里第14位成员，还差一位满员，队长正是水榭楼阁的帮主——执剑破苍穹，队里还有那位“夜聆笙的妻子”小吖頭。
洪宸给醉饮金沙发了一条私信：你怎么在他们队伍里？
醉饮金沙回道：我就是水榭楼阁的，当然在一起打啊。
洪宸有些尴尬，之前没看醉饮金沙的资料，不过用脚趾想也应该知道，像这种门派首席之类的玩家，早都被水榭楼阁收入囊中了，于是说道：那你们玩吧，我就不参与你们帮的事了。
醉饮金沙道：别啊师妹，我们帮也挑不出15个修为破万、操作一流的玩家啊，现在都是开荒阶段，你多熟悉一下副本流程，对你没坏处。
洪宸道：可是我们帮里其他人都没打过呢，我自己一个人打了，有些不仗义。
醉饮金沙道：此言差矣，你们帮小号太多，想通过这个副本得等到猴年马月啊，你先在这儿取取经，等把经验带回你们东土大唐，不是一举两得嘛！
洪宸心想：“也对，万一我们帮一起过副本的时候，他们再说，连帮主都没打过，怎么带我们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吗？”
于是便跟他们一同开启了九重天上的副本。
在场众人有一半以上都是第一次打，对副本流程很不熟悉，队长执剑破苍穹开启了语音进行指挥。
九重天上共有五个boss，前三个比较容易，随便打打就能过，但是相对枯燥，于是大家开始聊天解闷。
风飞扬：金子你拉进来的是谁啊？看样子是个妹子。
醉饮金沙：我师妹，大家多关照。
流刃若火：哦，我想起来了，上次文曲星答题那个给答案的是吗？佩服佩服！
小吖頭：说起那个答题我就生气，我都走了她才送答案，害我没分到最后一个奖励，真是扫兴！
风飞扬：是吗？我也提前走了，那题确实太难了，不怪这美女。
也不知道是美女两个字刺激了小吖頭还是她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竟公然说道：“我觉得他就是故意想独吞奖励！”
小吖頭有意将“她”打成“他”，意指羽落红尘说不定是个人妖号。
可可婚纱：我觉得不会，要是她真的不想给答案，那一道题都不用给，干嘛还帮答了19道？
小吖頭：那可能是故意给我们一个希望，再捏碎它！让你们尝尝失望的滋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你都不懂？
醉饮金沙：好了，这是我师妹，给我个面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专心打游戏吧！
小吖頭：唉！你说师妹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师父暴打恶人谷那帮主喝车不开酒，是不是就为了你师妹出头啊？他们什么关系啊？师徒恋啊？杨过跟小龙女？哈哈！真不嫌害臊！
和尚撞钟：杨过跟小龙女那是女师父跟男徒弟，他们这样的，顶多算是花千骨跟白子画！这属于□□啊！
“哈哈哈！”
众人齐声哄笑一团。
醉饮金沙发来一条私信：师妹你别生气，他们开玩笑的。
不生气？怎么可能！
洪宸又岂是省油的灯？那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弱女子形象一辈子也别想落到洪宸头上！她微微一笑，将十指交叉在一起，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飞速敲打键盘，回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站街一整天的第一夫人啊？怎么？没人点你的钟吗？
这套话是甘菲常挂在嘴边的，起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经甘菲科普后才略懂一二，只不过这种话说来难听，不好出口，没想到此刻竟用上了，还用得那么准确。
小吖頭气得脸都白了，回道：“你胡说什么！”
羽落红尘：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今天没见你穿那套屎黄色的时装？是到期了？还是变色了？
小吖頭见洪宸在水榭楼阁的地盘上还敢如此奚落自己，立时火冒三丈，可她自知打不过洪宸，只好向执剑破苍穹发嗲道：“帮主~你看醉饮金沙拉进来的人，什么素质！”
执剑破苍穹道：“新来的小姑娘，注意你的言辞！”这句话是用语音说的，语气异常僵硬。
醉饮金沙又来一条私信：“师妹别说了，这人有后台，惹了她游戏没法玩。”
洪宸回道：“你说的后台是夜聆笙吗？我又不怕他，不过是靠氪金堆起来的数值而已，公平比试他未必打的过我！”
醉饮金沙在队伍里说道：好了就此打住，马上要打boss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聊。
为了不给醉饮金沙难堪，洪宸压住怒火，跟这群人打到了第五个boss跟前，好在醉饮金沙在帮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众人也暂时息事宁人，专心打着boss。
执剑破苍穹道：“这是最后一个boss了，我来讲解一下打法，它主要有三个技能，一个是地上出现红圈的时候”
话没说完，队里一个叫青灯的玩家好奇心太重，跑过去看了boss一眼，这青灯是凌虚职业，有一个被动技能是飞剑主动攻击10x10范围内的敌人，青灯一靠近，boss被飞剑攻击，顿时进入攻击状态，15人仓皇应战，但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对战这个boss，不知如何闪避，不到一分钟，队友陆续倒下，boss跟前仅剩执剑破苍穹、羽落红尘、醉饮金沙三人。
执剑破苍穹道：“打不过了，退！”
话音刚落，已经用遁地符溜了，只留醉饮金沙跟羽落红尘两人面对boss，由于洪宸的刺客职业输出太高，将boss的仇恨值全拉在了自己身上，同时自己又是个脆皮职业，被boss一击便空了血槽，关键时候，醉饮金沙使出“混元断隔”罩住了洪宸，同时净化了她的仇恨值，而自己则挡在了洪宸身前，boss毫不留情地将醉饮金沙击杀，并回到原地继续等待挑战者。
执剑破苍穹本来便因为洪宸跟小吖頭之间的争吵而心生怒火，只不过碍于醉饮金沙的面子，不好对洪宸动怒，此刻青灯不听指令，害全队死亡，这顿火气便从洪宸这里转到青灯身上，只听执剑破苍穹突然破口大骂道：“青灯，你是二百五吗！我靠！你他妈会不会玩啊，往前靠这么近急着投胎吗！”
接着是比这更难听的脏话，什么爹娘祖宗的全冒了出来，青灯可能也受不了这般谩骂，开语音回骂道：“你装什么鸟蛋呐，自己当个帮主没逼数了是吧？什么水平自己不知道吗？实话告诉你，这个帮派老子早就呆够了！”
接着，青灯退出了队伍，应该也退了帮，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游戏，大不了再打一次就行了，何况是一个帮的兄弟们，执剑破苍穹果然如传闻中那样，脾气暴躁，性格乖戾，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洪宸心中说道：“水榭楼阁吃枣药丸（迟早要完）。”
青灯走了以后，执剑破苍穹仍在喋喋不休地骂着，好像有一肚子怒火还没发泄出来一般，明着是在骂青灯，可洪宸却听着句句都是在说自己，由于队伍里缺少一人，小吖頭的操作又太过低级，每次都成了队里的拖油瓶，这boss打了五遍也没拿下，每次都是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小吖頭被杀，奶妈一死，团队即刻全灭。
执剑破苍穹并没有埋怨小吖頭，而是不厌其烦地将打法一遍又一遍地讲解，听得洪宸耳朵都起茧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笨的人，讲这么多遍都记不住。但小吖頭不仅没有虚心受教，反而将这一切过错推给了洪宸。
小吖頭：我今天是被某些外来人弄的心情不好，所以才一直失误，哎呀！不打了不打了！
羽落红尘：我也不打了，我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手残党浪费时间。
执剑破苍穹见洪宸敢还嘴，终于找到了攻击她的点，立刻对其吼道：“你再说一遍，谁是手残党？跟着混饭吃你还有脸了？赶紧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什么东西也配搭我们水榭楼阁的车？简直可笑！”
洪宸并没有与他争吵，而是直接退了队伍，心中既委屈又失落，或许那些人此刻还在以更难听的话骂自己，又或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加入那个队伍。
回到长安城，情绪异常低迷，洪宸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敌意会那么大？她是个独立且自尊心很强的人，有时候心里不高兴从不在脸上露出来，今天的事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当然不是！
她很在乎！
她并没有招惹水榭楼阁，为什么执剑破苍穹说话那么难听？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成为众矢之的？文曲星考试，自己完全是为了联盟大局考虑才贡献答案，为什么还会被说是自私？
这一切仿佛一根根尖刺扎在洪宸心上，让她备受煎熬，当初程让脚踏两只船，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蒙骗，为什么到头来被谩骂的人却是自己？每当有追求者给自己送花时，都会遭到其他女生的白眼，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这一切本不是她希望的，难道做自己就这么难吗？还是天生的原罪就要接受世俗的不公？
此时系统发来一封邮件：水榭楼阁对纵横四海发起进攻，纵横四海落败，损失帮战积分100点。
紧接着，系统不断发来邮件，内容都是一样，足足有10封，短短几分钟内，自己的帮会掉了1000点积分！
帮会之间的排名是看帮战积分的，系统每天赠送所有帮派五次免费进攻机会，可对其他帮派进行攻击，胜利者加帮战积分，失败者减帮派积分，一般情况下，帮主每天都会对一些不怎么活跃的敌对阵营小帮派发起进攻，打满五次免费次数为止，而这次水榭楼阁将对战矛头指向同阵营的纵横四海，明显是为刚才的事报仇，五次不够，执剑破苍穹还不惜花元宝又买了五次进攻机会，这是铁了心让稍有起色的纵横四海永世不得翻身。
烈阳阵营里的玩家整体不如冷月，高手大神几乎全在水榭楼阁、御龙帮、神仙道与纵横四海这几个帮派里，若是纵横四海每天被这样攻击，那用不了一个周就会被打到最底层，别说是做日常任务的奖励会减少，甚至连每月一次的燕山会猎也将无权参加。
帮会频道里不断有人问：
“水榭楼阁疯了吗？为什么打我们？我们哪招惹他了？”
“同问，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杀了。”
“有毛病吧，为什么无缘无故杀我们？”
“我刚才在做日常，水榭楼阁的玩家上来就杀我，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可恶！”
看着屏幕上一条条不解的疑问，洪宸竟不自觉地流泪了，想想她上次流泪还是在初中的时候，自己不过是自卫，不想被欺负，却连累帮会中不相干的人倒霉，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助，这种感觉真的很痛，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难受
“你叉叉，唱日出，穷哈哈，唱日落，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
洪宸随手拿起手机看都不看就接了，手机那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洪宸，有空吗？”
“林老师——”林染那温柔的声音像是亲人的感觉，洪宸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林染的跟前哭，洪宸最不愿被林染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但眼泪偏偏就是这么不争气，洪宸强忍着不哭出声，但依旧难以平复心中的委屈。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良久，林染才轻轻说道：“有空的话来我书房一趟吧。”
当洪宸走进林染书房的时候，脸上泪痕还没有干，林染招呼洪宸坐下，顺手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的跟前，洪宸不说话，林染也不问，只是独自一人在书柜前一边整理材料，一边往本子上记东西，好像没有洪宸这个人一样。
静静地过了十分钟，洪宸稍微平缓了一点，心里的委屈也没有那么激烈了，脚尖开始不老实地拨弄桌腿，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林染继续整理书柜里的东西，手中依旧不停地记录每本书的编号，听到洪宸发出的声音，才轻声问道：“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洪宸抹了把眼泪，只是摇头，却一声不吭。
林染没有等到回答，也没再问，空气再一次陷入沉静。
洪宸慢慢捧着水杯，放到嘴边轻嘬，水很热，喝到肚子里犹如一股暖流，很暖，很舒服。杯上的热气萦萦而绕，扑在脸上，如春雨般滋润。
林染转过身望着洪宸，露出一个温馨的微笑，洪宸也自然而然地跟着笑了，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却感觉这个笑容代表了一切。
这时林染的手机突然响了，林染按了接听，用下颚跟肩膀夹住手机，手里的工作丝毫没有耽误，手机里传来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林老师，不好了，洪宸跟水榭”
“呃——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林染匆匆把书往书柜里一放，赶紧挂了手机，眉头一皱，方才的温柔顷刻间被肃敛取代。
洪宸静静地看着林染。
这次不是在偷窥，而是她好像隐约听见手机里那人说了声“洪宸”。
林染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看着洪宸红红的眼眶和淡淡的泪痕，没有去跟她解释什么，而是再次转过身去，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工作。
“以前，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的舍友丢了一个钱包，当时只有我在现场，于情于理，这件事都跟我脱不了关系，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自己知道，我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林染一边整理一边说，语速很慢，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
洪宸轻轻抬起头，专心地听着。
林染转过身，接着说道：“虽然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最终因为没有头绪而搁置了。我没有去解释，也没有因此跟他们把关系闹僵，而是继续过我的生活。”
洪宸终于带着哭腔开口问道：“那最后钱包找到了吗？”
林染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并没有。”
“那后来呢？”洪宸问。
林染继续转过身去整理书柜，道：“后来，我回国以后，收到了舍友的来信，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终于根据钱包里的信息找到了小偷的位置，并顺利拿回了钱包，原来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我。”
洪宸不解地看着林染，林染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当一个人跟别人相处久了，他的人品、性格、行为以及道德水准都会在别人心里留下一个印象，如果你平日里好贪小便宜，那宿舍发生失窃，人家自然就会联系到你身上，如果你平日是个坦坦荡荡的人，那即便你在案发现场，别人也不会怀疑你，所以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对外人解释，当别人误会你某件事的时候，说明这个人并不了解你，你跟一个不了解你的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而当别人无条件相信你的时候，说明你的形象已经在他心里有了评估，自然，你也用不着再去解释。”
洪宸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那天燕山会猎，身为不同联盟的御龙帮和恶人谷居然和平发展，洪宸便怀疑是御龙跟喝车不开酒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御龙为人阴险，为了苟安不惜一切代价，因此自然而然便联想到她身上，如果御龙帮的帮主是半生神，那肯定不会这样想了，这给了洪宸极大的启发，用刘备的话来说就是“闻先生教诲，如拨云雾以睹青天”，这似乎不单单是个故事，林染的话里明显蕴藏着别的含义，洪宸猛然站起，用力地将眼泪擦干，笑道：“谢谢您，林老师！”
林染微微一笑：“本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的，既然你心情不好，那就先回去休息吧。”
洪宸嫣然一笑：“林老师也有办不成的事么？”
林染笑道：“我又不是神，哪能事事面面俱到？”
洪宸被开导了一番，心情大好，拍着胸脯说道：“那您说吧，什么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定当义不容辞！”
林染望着哭红双眼的洪宸，虽然泪花未干，但那双眼神已经变回了充满生机的样子，心中也舒坦很多，于是道：“等你心情好一些再说也不迟。”
洪宸破涕为笑，学着林染的语气说道：“刚才不好，现在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林染继续将书卷放回柜子里，洪宸赶紧上前帮忙整理。
“林老师，您平时都干些什么啊？”
“看看书，上上网，玩玩游戏。”
“您也玩游戏啊？玩什么啊，改天我们切磋切磋啊！”
“国际象棋、独立钻石棋、魔方之类。”
“那、那您还是自己玩吧”
“这些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益智游戏，比你玩那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虚拟游戏要有趣的多，沙隐金那小子不爱学，如果你有兴趣，改天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我愿意学！您教什么我都愿意学！也不用改天了，我今天就有空，要不您现在教我吧！”
“呵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