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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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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敏弓着膝,下巴放在膝盖中间,坐了好久。

    止疼药并没有起到作用,头依旧隐隐作痛。

    许家,向海,向海,许家

    翻来覆去这几个字,在脑海里折磨她。

    房间里唯一的亮光——电子钟,显示时间下午两点。

    都说冬天日光短暂,怎么今日这般漫长?

    手机在旁边,她懒得动。

    不想开机,一开机,许漱石便在那头等她。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张脸,听到那个声音。

    所有一切都是许漱石给的,除了倔强地不理他,她没有任何筹码。

    向海她嗫嚅着,握紧了手,不一会张开,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姐姐,姐姐,你醒了吗?有人找你。”许芸趴在房门口半天大气不敢出,好不容易有个人来,她连是谁都没看,大声叫起来。

    逸敏跨下床,拿起一件开襟外套,裹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门边:“谁呀?”

    许芸在楼梯口,冲楼下喊:“温姐,谁找姐姐?”

    小保姆小林跑上来传话:“他说他叫贺向海,说把名字告诉您,您一定会见他。”

    一股难言的悲恻涌上心来,逸敏踉跄地走向楼梯,扶着木质扶手,差点摔个跟头。

    “姐姐,”许芸有些不安地问,“怎么了?你脸色还这么差,要不要叫许大叔回来?”

    “我没事。”逸敏说,沿着扶手慢慢走下去,到半中间,才意识到没有穿鞋,地板的凉意从丝绸地毯浸上来。

    她反身往回走:“小林,告诉温姐,我喝了酒还睡着,不会客。”

    小林颠颠地下去,不一会捧着一个精美的陶瓷瓦罐上来:“客人非要给您的。”

    逸敏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是一罐梨汤,步行街上那家著名的糖水铺出品,尚温热着。

    “还有这个,”小林从兜里拿出一张一看就是临时折的素净卡片,逸敏放下梨汤,腾出手拿。

    许芸好奇地探过来:“写的什么?”

    逸敏揉在手心:“没什么。”

    碎纸屑撰在手里,进了房间,丢到马桶里,看着旋转的水流将它们冲得干干净净。

    她怕自己看太真切,会情不自禁去赴约。

    许芸抱着梨汤喊:“这个怎么办?”

    “倒了吧。”逸敏说,想想,那么一大罐,倒了太浪费,就对许芸说,“你喝了它吧。”

    许芸得了许可,立刻开动,三两下喝了个精光,喝完把罐子丢在桌上,温姐看那罐子实在精巧可爱,舍不得扔,捡起来洗干净晾着。

    外面汽车轰鸣,许峤回来了。

    许芸听的动静,吧嗒吧嗒去房间拿上写了一天的英语小作文,献宝似的呈在手里,准备让许峤夸一夸,再混点物质奖励。

    门一开一合,大长腿已经迈上了去二楼的台阶,许芸举着一个字一个字憋出来的小作文,嘴瘪成了一条鲶鱼。

    “逸敏,”许峤没敲门,站在门边轻唤。

    逸敏正坐在电脑前,一页一页翻橙郡小区的资料,听到许峤叫她,立刻关掉浏览器。

    “什么事?”逸敏走过去,手放在把手上,却没有开。

    “我们谈谈好吗?”

    “等一会。”逸敏咬着嘴唇,她也有很多话要和他说,“书房等我吧。”

    书房是整栋别墅隔音最好的地方。

    许峤穿了件咖啡色的衬衣,两只袖子都撸上去了,不停地走来走去,见逸敏走进来,停下踱步,定定地望着她,胸腔却很不平静地鼓着,心跳极快。

    逸敏脸色比昨夜还难看,眼睛像灯光下的黑葡萄,睫毛颤巍巍地覆在上面。

    许峤走过去:“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她轻轻地关上门。

    “下次别喝大酒了。伤身体。”

    “不会了。”逸敏淡淡回,捡了张圈椅坐下。

    许峤无言地坐到她对面,书房的落地窗极大,隔着草坪,一排红豆杉在暮光里现出灰蒙蒙的影子。

    天空也是灰的,天气预报说夜里会有一场暴雪。

    向海约她去电视塔上的旋转餐厅吃饭,带她看今年第一场真正意义的初雪。

    他是等在门口还是已经去电视塔了?

    逸敏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便签和写便签的人,专注地面对许峤。

    “逸敏”许峤叫她,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许峤平日里特意武装起来的冰冷这会全然破防。

    “许峤,”逸敏两只手握在一起,满是水雾的眼睛困扰无助地望着他,“你是为我才留下来的吗?”

    许峤嘴角扯了一下,静静等她往下说。

    逸敏说:“如果不是因为爸爸没有其他继承人,如果不是因为怕我被许家人算计,你是不是已经找到妹妹了?”

    许峤摇摇头,“你想错了,”他按住她的手,眼里闪烁着炽热的火苗,“我留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喜欢你。逸敏,十年前我就喜欢你。可是我做了错事,你怕我,恨我,我只有这一种法子能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逸敏抬起眼睛,更加哀怨地盯着他,下决心似的长叹了一声:“何必呢?”

    总裁的工作并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签几个字,它需要统筹整个集团,可以说员工有下班的时候,可是总裁没有,就连睡梦中都得想着怎么掌好许氏这艘巨船,稍有偏颇或者方向把握不好,顷刻之间便会船毁人亡。

    如果不是许氏牵绊了他太多的时间精力,以他的魄力和坚持,肯定已经找到妹妹了。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必为了名正言顺管理许氏改姓。”

    姓氏,是除了妹妹以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了。

    逸敏紧紧咬了下嘴唇,垂下头,不敢看他热烈的眼睛。

    许峤依旧握着她的手,握得她发疼,注视她的目光炽热又温柔:“不,我改姓不是为了许氏,也不是为了爸爸,只是因为你。因为你姓许,逸敏,因为许是你的姓,我愿意一辈子冠上你的姓,每次签名,想到名字里有一个字属于你,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啊!”许峤为了她甘愿放弃姓氏,令逸敏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这种感受里有感动还有困惑和愧疚。

    她竟不知不觉欠了他这么一大笔债。

    “许峤”她颤声叫他。

    “逸敏,”许峤抢她的话,“在一起好不好?”

    不是趁火打劫,而是十年了,连刘菊生都看不下去恨不得拿鞭子赶他,他有何理由把呼之欲出的话再憋回去?

    逸敏往旁边轻跳了一下,惶恐地看他。

    潜意识里她还有些怕许峤,怕什么她又说不清。

    有时候他体贴,有时候他霸道,她害怕他疾言厉色,也害怕他柔柔地深深地注视她。

    “在一起?”

    “嗯。”他固执地把炽烈的目光投进逸敏眼里,“和我在一起。”

    逸敏扬起睫毛:“你不找妹妹了?”

    “找。”许峤蹲在她面前,手放在她手背上,“妹妹是我唯一的血脉亲人,我永远不会放弃寻找她。可是,找妹妹和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与结婚生子并不是只可选其一。”

    “结婚,生子”逸敏喃喃重复。

    原来他和她一样,没看到一点希望,却想到了遥不可及的事。

    “我知道,贺向海在你心里有极重的分量,但是请你也给我一个机会。”许峤一刻不停地看她,“试一试,好不好?”

    许峤很少求人,他的姿态一贯很高,如今放得很低很低。

    逸敏嘴唇颤抖,头往远处偏:“我恐怕”

    视线范围内茶几上放着一只装茶叶的小瓷罐,和向海装梨汤的造型相似。

    逸敏一激灵,梦呓似的吐出几个字:“让我想一想。”

    “好。想一想。”

    只要她肯想一想,也算胜利了一大半。

    “那,我先回房了。”逸敏结巴着站起来,回到房间,拧开一小点门,堪堪够她进去,随即咔哒一声,把许峤关在了外面。

    逸敏没下来吃饭,许峤徘徊到后半夜,她的房间始终无声无息,他像往常一样走到阳台,点了一支烟,隔壁就是逸敏房间,翻个身就能跨过去。

    天空下起了雪,风夹着雪乱舞,在风声和落雪声中,许峤站在黑暗里,站到后半夜,风消雪停,对面依旧无声无息。

    许峤灭掉烟,把许芸薅起来,逼许芸去敲她的门,过了一小时,许芸发信息说姐姐睡下了,许峤提上大衣,很快,汽车的轰鸣声又响起,越来越远。

    逸敏迷瞪了几个钟头,掀开被子,轻轻起来。

    雪没下多久,但雪势大,草坪上积了厚厚一层,有的红豆杉枝被压弯了。

    逸敏让保姆找了上班穿的衣服,下楼吃早饭。

    已经做了决定,故而早餐吃得很平静。

    好几天没联系,许漱石也没打到家里来,逸敏知道,是许峤从中周旋安抚。

    许峤日复一日生活在夹缝中,也不容易。

    车子驶出别墅,几个园丁开着铲雪车铲雪,路两边堆起了一尺高的雪,路面上几乎见不到雪的痕迹,车子行驶得十分平稳。逸敏疲倦地闭上眼,突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逸敏向前扑去,随着车子制动又甩回座位。

    还好,老何车速比平时慢很多,不然这么猛踩刹车,估计能把气囊弹开。

    “什么人?”老何看到那冲过来的黑影赫然是个人,顿时气得瞪眼,“你小子不要命啦?”

    “逸敏,”贺向海在旋转餐厅等了一夜,逸敏电话打不通,一大早来,管家既不通报也不让他进门。

    向海拍着车窗,“下来好不好?”

    老何拎着车载灭火器怒气冲冲下车,逸敏叫住他:“何叔,你坐着,我来处理。”

    逸敏打开门,一双手立刻把她拽出去,向海红着眼睛:“为什么不来?”

    逸敏挣脱开,默默往旁边走,向海追上去,待灌木丛挡住何叔,再也忍不住,从后面紧紧搂住她:“逸敏”他喘息着,嘴唇在她脸颊上疯狂地找寻。

    逸敏推开他,冷冷道:“你和程眉的事解决了吗?”

    向海喉头发硬,他松下抓着逸敏的手,神情骤然狼狈。

    “还有,”逸敏退后两步,喘着气,空气随着她说话凝成一团白霜,森冷至极,“爷爷怎么去世的,你弄清楚了吗?如果我是害死他的凶手,爷爷的在天之灵会允许你来找我吗?”

    “不,这些都过去了。”

    “过去?”寒冷让逸敏越发清醒,她直直地站在雪堆上,收起柔软,收起对向海无比的眷恋和热爱,当那个背负秘密前行的“负心人”,“过不去了。向海,爷爷的事我们一辈子都过不去。”

    向海重新抓住她的胳膊:“我会找到真相。我马上带爸爸去催眠,催眠能唤醒他的记忆。你等我,等我两天。逸敏,我说过什么也不能阻止我要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能。这些可恶的误会,可恶的仇恨,让他们见鬼去。”

    “那就真相大白了再说吧。”逸敏拨开他的手,“我要上班了。再见!”

    逸敏说完,头也不回跑回车上,“何叔,开车。”

    向海追着车大喊,“等我两天!等我!”

    “再见了,向海!”她在心里说,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抠破了掌心,痛楚直达心底。

    逸敏许久不出现在行政部,谭培培一直为她工资条和年终奖担忧:“刚来三天两头休息,我都怕你过不了实习期。”

    逸敏笑笑,安慰她:“没事。我这算工伤,许董不会亏待我的。”

    谭培培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瞬间又快活起来:“中午就发年终奖了,发了钱,我请你去戳一顿。”

    谭培培还没问逸敏想吃什么,就被冷经理泼了一瓢冷水:“许董还在上面应付许家的人,我们都得在这待命,中午老实在办公室吃盒饭。”

    谭培培低头瘪嘴,“哦!”小声地嘟囔,“都吃了一礼拜盒饭了!”

    冷经理卷起杂志作势要打她,谭培培缩起肩膀,冷经理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把杂志扔回桌上走了。

    领导一走,谭培培凑到逸敏耳朵边,跟她说这几天顶楼八卦。

    “许董原来战斗力爆表,这种事半个小时就搞定,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几天了,还耗着。”谭培培压低声音,“我听说,咱们的大boss快不行了,他们想逼走许董,让许家大小姐当家,许家大小姐,啧啧啧多半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绣花枕头,许董真走了,这帮人还不得分分钟就把许氏瓜分了?唉!”谭培培摇头叹气,“可怜我们许董,任劳任怨,到头来还要被踢走,太可怜了。”

    家族里的斗争,连谭培培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他们果真逼许峤如斯。

    许峤一旦扛不住走了,她就会成为砧板上的肉。

    许峤为许氏殚精竭虑,哪怕把整个许氏给他,他也当之无愧。

    唉!什么豪门,什么巨富!许漱石还没死呢,这些所谓的宗族叔伯就想着欺负他的女儿,夺取他的财产,他们做了什么?一帮寄生虫!

    “要是许家大小姐有良心,就该出面,站在许董身边”

    谭培培漫不经心一句话让逸敏一激灵。

    昨夜,她答应过“想一想”,早上,她明明已经想清楚了,这会怎么又下不了决心?

    逸敏坐回桌边,拧着眉思来想去,终于挪开椅子:

    “培培,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谭培培叼着一根棒棒糖追过去,逸敏已经进了电梯,数字往上攀升。

    谭培培摸不着头脑:“怎么上楼了?”

    去总裁办需要换电梯,逸敏心砰砰跳,一路不停地深呼吸,进了能上36楼的电梯,平时只有许峤搭乘的电梯里面竟然有几个面生的男人,拎着本市最负盛名豪华餐厅的餐盒,眼睛毫不避讳地打量逸敏。

    逸敏被看得后背发凉,生怕他们认出来,还好他们在35层高级会议中心下了。

    35层,逸敏一惊,那些人不就是在35层吗?

    逸敏吓得差点腿软,这破电梯偏偏没有开关门按键,一声声咒骂和威胁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耳朵。

    要不是许峤把所有风雨都往自己身上倾斜,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她这会估计已被撕成碎片。

    “nina,咖啡!”许峤揉着眉心喊,自从知道逸敏的答案,他就感到乏力,精气神一下子耗光了一样,精疲力尽,不到十点,已经喝了五杯浓咖啡了。

    他仰头闭目,轻微的动静从门口来。

    “放在桌上,出去吧。”

    nina好像没有行动。

    许峤暴躁道:“我说出”

    逸敏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瞧着他。

    “你怎么来了?”许峤放下手,轻咳一声。

    逸敏端起白瓷杯,淡淡笑道:“咖啡还是加点糖更好,尝尝看。”

    许峤豁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受宠若惊地瞧着她。

    有她这句话,过去的十年一刻也没有白挨。

    “你以前给我买的咖啡都是加盐的。”喜悦来得太突然太强烈,许峤激动得说话自带颤音。

    “我那是捉弄你。”

    大热天的,非要城市另一端的现磨咖啡,显而易见是故意溜她,跑了两三趟之后,逸敏随手挖了一勺店里的盐放进咖啡里,看到他喝得皱眉,她就莫名地解气。

    后来,许峤自己去买,味道不一样,老板就把盐给了他:“那姑娘每次都抓一把盐。”。

    许峤就这样染上了怪癖。

    “以后咖啡都加糖,好不好?”逸敏低低地说。

    逸敏话刚说完,就被拉进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许峤紧紧地抱住她,心贴着心,他热烈的呼吸吹在逸敏头上,引得她微微战栗。

    “不用了。”

    “嗯?”

    许峤喘息说:“你就是我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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