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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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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大灯未开,只有角落几盏瓦数不大的落地灯开着,香薰灯的水雾轻薄地飘散,向海莫名其妙地走进一片刻意的暧昧里。

    桌上一截红色蜡烛,烛火溶溶,旁边冰桶里镇着洋酒,两只透明的玻璃杯盛好了三分之一琥珀色的酒。

    “协议在哪儿?”向海问。

    程眉从他身旁走过去,柔软有弹性的位置蹭到了向海下垂的手,向海刚意识到那团柔软是什么,程眉已摇曳地走向那盏红烛,臀部在薄薄的吊带下形成饱满诱人的轮廓。

    “酒杯下压着的就是。”程眉在洛可可风格的餐椅上架着腿坐下,眼睛勾在向海脸上。

    向海悄悄地用在衣角擦了下被碰过的手,无奈地叹口气,跨到桌边,拿开酒杯,取出协议,粗略地浏览了一遍。

    程眉并没有要他全部身家,只是要了这栋房子和几辆车、2千万现金。

    向海确认了好几遍,“你真的只要这些?”

    ”对。”程眉笑笑,有些怆然,”最贵的东西你又不给,只能要这些不值钱的。”

    “最贵的?”人与人价值观往往有偏差,向海不敢妄断什么对程眉来说是最贵的,“你说吧,我说过你要什么都可以,我不会食言的。”

    “还有什么比你这个人给更值钱的呢?”程眉伸长手臂,涂着亮红色指甲油的食指,猝不及防在向海胸前画了个旋。

    向海侧过去:“别开玩笑!”

    程眉突然觉得好笑。

    这么点无足轻重的动作把他拘成这样,这家伙还真是个雏。

    这样想就更不能便宜那个人了。

    “你衣服皱了。”程眉调戏般解释。

    贺向海没回话,拿起笔,唯恐程眉再说不着调的话,畅快地签好了字。

    一式两份,拿去公正,赠与关系成立,他们就算银货两讫,和平分手了。

    程眉端起两杯酒,一杯给向海,“都要散伙了,干一杯吧,从此后,两不相欠。”

    “开车,不方便喝酒。”

    屋里温度太高,向海早就热得浑身发胀,香薰蒸起漫漫水雾,衬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使人透不过气,向海往门口挪,只想快点到寒风里冷却一下。

    “行!不喝酒,那我问个问题总可以吧?”

    此时此刻,只求速问速答早点脱身。

    “你问。”

    “除去有钱,人品不好的爹,她到底哪里比我好?好到让你非要跟我分手?”

    贺向海这种太重感情的人,碍于家里压力和程眉往日帮他的情谊,即便对白月光念念不忘,也绝不会轻易分手。

    直到酒会前,程眉仍有自信能和他维持表面恩爱,锦衣玉食搭伙一辈子

    程眉有这个资本。

    她虽不如逸敏长得惊艳精致,但更有风情,举手投足很有欲味,假以时日,是个男人就会沦陷。

    贺向海虽然难啃,但也是个男人。

    何况……

    她刚才不是挑逗向海,这个屋子里最值钱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前不久,有人透过内幕给程眉,向海研发的算法十年之内很难有竞争对手,他会有源源不断的政府军工订单,他的地位,搁古代,那就是无人可与之匹敌的红顶商人。

    权力和金钱,这么香的东西,程眉也不甘心就这么拱手相让。

    “和她无关。既然我们彼此所求不同,何必互相羁绊?你大好年华,也不该浪费在我身上。”

    无论程眉做过什么,这一刻,向海只念她曾经帮过他,因此这番话实打实出自真心。

    不过在程眉看来,却是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和她甩傅星岩时说得没有本质区别。

    “你和我分手后,不会马上找逸敏复合吧?”

    说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毕竟,向海是她迄今为止花心思最多的男人。

    花这么多精力依然没能搞定他,绝对是程眉纵横情场以来最失败的一笔。

    从来只有她甩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甩她的道理。

    “你这么着急,难道她今晚就在等你了?”程眉又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在八卦。

    “这是我和她的事,没必要告诉外人。”

    向海换鞋,没抬头,这一字一句却说得相当明白。

    “外人!”程眉灿烂的红唇重复着外人两个字,“新人换旧人,这么快就外人了。”

    无论爱与不爱,失恋总会痛苦几天,都得靠自己走出来,向海并不想给她过多同情和安慰。

    “你也会很快找到属于你的人。”

    新风系统的热风吹在脖子上,向海又热又痒,嘴巴也干,血液里仿佛流动着一股火,窜得他喉咙疼。”

    “再……”见字在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向海用了一下力,嗓子竟然哑得出不了声。

    “冬天太干燥了。喝点水润润嗓子。”程眉已倒好一杯水,举在向海面前,金色的柠檬和暗红色玫瑰悬在透明的杯子里浮沉沉。

    “谢谢!”喝了一口,向海把水杯还给程眉,转身离去。

    屋外,海风呼啸,寒意彻骨,裹挟着雪花落到身上,又化成一个个小斑点。

    今年的雪下得总是不痛快!

    上了车,开了引擎,向海拿出手机,想给逸敏发一条晚安,手指竟然有点不受控制,简单的两个字,按错好几个键。

    发送成功,贺向海松了驻车制动。

    程眉端着酒杯,靠在欧式落地窗前,饶有兴致地看向海的车在地上打了两下滑,歪歪扭扭地驶出别墅区。

    她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不一会,清冷雪夜里果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程眉放下酒杯,披了件大衣,捞了双拖鞋飞快地跑出去。

    向海的车闯进绿化带,行驶了快五十米,光秃秃的灌木在车上上刮出乱七八糟的痕迹,更矮的景观植物则被碾倒,在泥地里形成清晰的车辆制动痕迹。

    向海心砰砰跳得厉害,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庆幸是在深夜,街上没人也没有大卡车经过。

    “向海……”有人焦急地敲车门,“你怎么样了?”

    贺向海打开示宽灯和尾灯:“没事。”下车去找警示牌。

    待向海放好标志,程眉站在路边的太阳能灯下,已经报了警。

    “我在这里等,你先回去吧。”向海说。

    温度达到了零下,开车时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件衬衣,他却并不觉得冷,相反,寒冷才令他体感舒适。

    “你是怕别人误会什么吗?”程眉含着笑问。

    “不是。”向海回答,“太冷了,你穿得少。”

    “既然不怕误会,我等你到交警来有什么关系?”

    程眉指指他身上单薄的衬衣,笑着反问。

    再赶她走,反而显得向海心虚小气。

    交警很快来了,对事故现场进行了勘察,让向海吹了气,没有酒驾,问询的时候,交警注意到他脸色潮红,回答问题貌似也有点迟钝,便要带他去指定医院抽血化验。

    还没等向海说话,程眉就举起手说:“我和他一起的。”

    血液化验没有查出毒/品成分,医生却不放向海走,说他这种情况,留下来观察一下比较好。

    向海头晕腿软,确实像生病了,便同意留下,程眉被医生安排去跑腿交钱。

    ct、抽血、心电图,查了一溜够,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医生诊断轻微脑震荡,留他观察。

    向海热得难受,想解开衬衣上面的扣子透一透,程眉还在旁边,又不好这样做。

    他要了两片安眠药,顺便叫好了车,送程眉回去。

    一觉之后,身体果然完全恢复了,他舒展了一下蜷了一夜的身体,伸手到枕头底下摸手机,摸了几下也没摸着。

    “在我这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爸爸!”贺向海很意外,“您怎么来了?”

    贺云章拄着拐杖,走到床前,把手机给他,“别怀疑小眉,她什么也没说。姑姑给你打电话,打了二三十个,最后有个医生接了。你进医院了,我们肯定得来。”

    “我们?姑姑也来了?”

    “嗯。”

    “我没事,只是留下来抽血化验,例行公事而已。”向海说着,就下地蹦了两下,好让爸爸放心,随后发现不见姑姑,便问,“姑姑呢?”

    “程眉接家放行李去了。”

    “程眉,接家?”贺向海皱起眉,“哪个家?”

    “当然是你和小眉的家。”贺云章盯着向海,一贯慈爱的眼睛带上些许古怪。

    “我和程眉已经……”

    话到一半,程眉已经领着姑姑有说有笑进来了。

    “向海,你醒了,看看,姑姑穿这件大鹅好不好看?”程眉雀跃地说。

    贺云岚穿着一件颜色鲜艳的大鹅羽绒服,化了淡妆,发型换成了波浪形,她一直在笑,显然对造型很满意。

    向海含糊地应了句:“好看。”

    “我就说姑姑你好看着呢,稍微打扮一下,就是大美人。”程眉声音温婉动听,明明是客套烂俗的恭维话,却听不出一丝刻意做作。

    贺云岚摸摸羽绒服的材质,笑着说:“是你有心。这么贵的衣服,也舍得给我这个老太婆穿。”

    “哪有?姑姑您劳苦功高,心肠又好,衣服能穿在你身上,是衣服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程眉的嘴甜得让贺云岚晕头转向。

    向海要说什么,被贺云章暗暗打了一拐杖。

    向海还有些手续要办,程眉托了关系,给贺云章贺云岚约到了全身体检。

    “叔叔和姑姑难得来一趟嘉西,好好查一查,过个健康年。”

    贺云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拉着程眉的手,每做一个检查都要跟医生护士夸一遍程眉,说她孝顺又懂事。

    从前向海给贺云章约体检,他说什么也不去,这回竟然痛快地配合,程眉体贴地专门加了脑血管方面的特殊检查。

    抽血的时候,向海对程眉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再说吧。”不等向海再次张嘴,程眉挥手,“姑姑,抽好血了?走,先去做腹部b超,做完就可以吃点东西了。”程眉头也不回,迅速走了。

    向海陪贺云章去男士检查区,心里有事,一直不说话,默默地照顾着贺云章,替他脱鞋,上检查床。

    查完到了中午,程眉张罗着带姑姑去嘉西一家名声很大的老字号餐厅吃饭。

    程眉拉着姑姑,滔滔不绝地介绍这家餐厅特色菜品,边往停车场走,向海突然站到前面:“程眉,等一会,我有话说。“

    程眉像是没听见,依旧亲昵地挽着贺云岚,“清水煮白菜其实不是水煮白菜,姑姑您吃了就知道……”

    “程眉!”向海又叫,“我有话对你说,你过来一下。”

    程眉眼里有了水光,但她顿了几秒,继续说:“医生说向海不除外脑震荡,今天我来开车,你想去哪儿玩,吃了饭我带您去,让向海在家休息……”

    “程眉!”贺向海叫。

    “向海,”贺云章站在后面,拐杖在地上重重点了一下,“你过来!”见向海犹豫不前,重重加了一句,“现在。”

    贺云岚看着哥哥,再看看程眉。

    这孩子手在抖,眼里闪着泪花,她当时就明白怎么回事,握住程眉的手,另一手拍了下向海,“爸爸叫你呢,快点过去!”转头拍拍程眉的手,“小眉,我饿了,你车里有吃的吗?我先垫一下。”

    程眉吸吸鼻子:“有的。我买了您爱吃的糯米糕。”

    两人都走远,向海扶着贺云章,走到一片没人的小花坛,贺云章叹气:“你和程眉分了?”

    向海说:“原来您都知道。”

    贺云章没好气地:“我又没瞎。”

    “分了。我们不合适。”

    “什么叫不合适?小眉不漂亮还是不孝顺?我们可是上门请人家做你女朋友的,邻居亲戚都看到了,这刚谈几个月啊,你怎么一句不合适就打发了?”

    当初贺云章两兄妹苦口婆心,尤其是贺云岚,儿子的事她管不了,便把一腔老母亲的心都给了向海,又推又拉,把向海推搡进程家大门。当然,更大的责任在向海自己,他以为反正不是逸敏,随便找个人,这辈子大概也能过。

    现在,向海明白,他并不是可以将就的人。

    他和程眉不是同路人,强行扯在一起,同床异梦,对双方都是种折磨。

    即便没有逸敏,向海也会提分手。

    “我给她赔偿。”贺向海正视着父亲。

    “赔偿?你难道忘了,程眉当年是冒着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的风险帮我们,这份恩情,我们怎么赔?”

    贺云章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知恩图报,这也是他对向海的要求。

    “这是两码事。”向海说。

    贺云章告诉他,程眉为了替他家还债,瞒着程沣,向他的亲戚朋友借钱,甚至悄悄收下了房地产公司想贿赂程沣的现金,为此,她和程沣的父女关系才不似从前。

    因为这样,向海才开口向程眉求交往。

    向海顿了顿,收起急躁的语气:“我没有忘记,她对我们家有大恩大德。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她有需要,我愿意把命给她。”

    贺云章气得要吐血,拐杖笃笃地扣着青砖地板:“你连命都舍得给她,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做她的丈夫吗?”

    “我可以把命给她,但是感情不行……”向海说得果断坚决。

    向海抬头望了望灰暗天,一只画着笑脸的气球正冉冉升空,给压抑的天空加了活力和灵动,不知不觉让人心情变好。

    她的笑,曾经也这般灿烂,阴霾天里,带给他拨云见日的勇气。

    命可以给程眉,但感情,已经全部给了另一个人。

    向海剖心的话令贺云章大为震惊,拐杖重重落下,青砖地板一角碎成齑粉。

    无论多苦口婆心,贺云章知道,他很难劝回儿子的心了。

    “你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和敏敏复合?”

    “是。我想和她在一起。”

    “没有她你就活不下去?”贺云章反问。

    “是。”向海没有犹豫,蹦出一个响亮的字。

    贺云章退后了一步,看着向海毫不退缩的脸,险些站不住。

    许久之后,气球飘得只剩一个小小的黄点,贺云章缓缓开口:“你已经做了决定。”

    “是。”

    “敏敏同意了?”

    向海沉默了一会,望着前方,他很肯定逸敏还喜欢他,百分百会同意,但他不想让爸爸产生逸敏导致他和程眉分手的错觉,他说:“我刚和程眉分手,没来得及说。”

    “既然这样,就等她点头吧。你这么有自信,应该用不了多久,正好马上春节了,我和姑姑就留在嘉西,团完年再走。”贺云章说完,随后迈开步子,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向海追上去:“我给你们找地方住。”

    “你不是买别墅了吗?”

    “我签了协议,那房子现在是程眉的。”

    “协议生效了吗?手续办完了吗?”贺云章语气极差。

    “还没有。”向海低声,“但……”

    “那不就得了。”贺云章打断他,随后又抬脚,也不要他扶,一瘸一拐自顾自走向程眉那辆宝马车。

    向海看着父亲的背影,仿佛被这个家抛弃了一样。

    贺云章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他不能回头,不能让儿子看出他心软心疼。

    他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只有他和许漱石知道。

    因为这个秘密,他决不能让向海和逸敏走到一起。

    比起爱情,还是活着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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