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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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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珊,好些了吗?”许漱石苍老的声音从遥远的国度传过来。

    “好了。”向海离开,门终于合上,逸敏才长舒一口气,慢慢走回病房。

    “转转镜头,爸爸看不到你。”

    逸敏捯饬了两下头发,让摄像头正对着脸,笑了笑。

    许漱石不满地摇头:“气色不好。工作太累?还是没有好好吃饭?”

    关心的话从许漱石口里出来,一如既往带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逸敏摸摸脸颊:“工作不累,也有好好吃饭,是摄像头有色差。”

    “那怎么又瘦了?”

    逸敏拖长声音:“您不是让营养师发了菜单给许峤么?我每天都按照菜单吃得饱饱的,您不信我也该信许峤嘛。”

    逸敏和许漱石一贯生疏,陡然用娇嗲的声音置气,许漱石反而觉得和女儿亲近了。

    他眯着眼睛笑起来:“好孩子。爸爸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你不好好吃饭。”

    许漱石关心女儿集中体现也只是关注她的一日三餐。

    他的慈祥令逸敏无所适从,只能沉默以对。

    许漱石并未觉察出逸敏的局促,说道:

    “爸爸很想你,你过几天回这边来。”

    话没说完,许漱石便剧烈咳嗽起来,看护艾丽莎赶忙端了杯润喉水。

    圣莫里茨冬日白雪皑皑,优质的粉雪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冰雪爱好者,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对于许漱石来说,冬天却是最难挨的。

    早年逃债到南美挖矿,吸多了金属粉尘,伤了肺,天气转冷极容易反复感染,导致他整个冰雪季只能躲在壁炉旁烤火。

    许漱石咳完,喝了口润喉水,接过艾丽莎递过来的帕子揩了揩嘴。

    逸敏耐心地等他把气喘匀了才说:

    “您选个温暖的地方过冬,夏威夷或者东南亚,那里充足的阳光和温暖的气候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许漱石十年如一日宁可在圣莫里茨挨冻也不肯挪窝,他说:“我答应了你妈妈,等有钱了,带她到没人认识又美不胜收的国度,买一所庭院,生两个孩子,开心地度过银婚金婚钻石婚,永不再分离。”

    回忆起和溪岱恩相处的点点滴滴,许漱石不知不觉话很多,眸光熠熠,好似曾经的向往和憧憬就在眼前,逸敏不得不打断他:“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在快三十年了,如果有轮回,恐怕早已重新投胎了。

    “她本来在的。”许漱石骤然厉声,手猛地拍在轮椅扶手上,咬牙切齿,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要不是贺云章,要不是贺向海,你妈妈肯定还活着。是他们害死了她。”

    许漱石骂着,越来越激动,竟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手边没有拐杖,整个人歪歪斜斜,轮椅也跟着为危险线地朝一侧偏。

    一直以来,只要涉及和溪岱恩死亡有关的人和事,许漱石没有一次不发飙,像个手拿杀伤性武器却没有控制能力的精神病人。

    逸敏回国后,无人安抚,许漱石情绪化日益加重,连医生也没办法。

    逸敏紧张大叫:“爸爸!艾丽莎!”

    哐一声闷响!

    艾丽莎只是取个药,不过转身的功夫,一回头却见许老先生连人带轮椅扑在地上。

    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逸敏焦急又担忧的面孔。

    半年来,许漱石健康每况愈下,像风中的蜡烛,随时可能熄灭。

    逸敏后悔不迭,她就不该接茬,不该提什么在不在。

    可转念一想是,他已然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肯解开心结,安度余生?

    许漱石平静一点,逸敏低低地小心翼翼地祈求:“爸爸,您放下吧,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放下?”许漱石登时咬牙切齿,脸上的沟壑扭成一条条锐利的棱角,让这个疾病缠身的老人显得万分可怖,“我凭什么放下?放下,你妈妈就能活过来吗?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永远。”

    “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你就是跪断腿也没用。”

    十年前,逸敏跪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天一夜,等来的也是一句冷血凶狠的话。

    眼眶袭来酸楚,她仰起头,不让眼里的液体掉下来。

    “您累了。好好休息吧。”逸敏对他说,“再见,爸爸。”

    说了再见,逸敏手指放在红色按钮上,出于礼貌,她总等许漱石先挂断。

    “珊珊,”许漱石果然又叫她。

    逸敏把手指放下去。

    “你是不是背着我见了贺向海?”许漱石几近咬牙切齿。

    “没有。”逸敏扯了谎。

    这个谎言说多了,她已经可以达到面不改色把许漱石都给蒙过去的地步。

    “真没有?”许漱石仍旧怀疑,直勾勾盯着逸敏。

    逸敏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再撒一个谎:“没有。可能是感冒的原因。”

    “没有就好。别以为我现在老了病了,把你的事交托给许峤,你就可以糊弄我。记住,你是我的女儿,贺向海要是识趣,就该离你远远的。他胆敢再接近你,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不,是叫他全家碎尸万段。”

    啪的脆响,把逸敏吓了一跳。

    许漱石竟抄起架子上的明代白瓷,用尽力气摔到地上,哐啷哐啷砸出遍地狼藉。

    光阴能带走他的健康,他的财富,却带不走他的仇怨。

    二十八年前,溪岱恩死了,许漱石的理智和本来就不多的仁慈也跟着死了。

    逸敏绝望地想,如果许漱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估计也会把她碎尸万段。

    逸敏撂下手机,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翠绿的红豆杉,轻轻地摸它光滑清凉的叶片,重重地叹了口气。

    “宝贝,叹什么气呢?”唐盼盼在背后说。

    逸敏和许漱石通话时,她识趣地退了出去,刘菊生又领她去了一个地方。

    “没什么。老许先生身体不好,又固执不听劝,我很担心他。”逸敏淡淡地解释。

    唐盼盼并没有起疑,盯着逸敏,眼神渐渐诡异。

    逸敏被她看得发毛。

    “怎么了?”

    唐盼盼一把握住她的手,极其认真地:“你考虑一下接受许峤吧?”

    逸敏:“”

    “你受什么刺激了?”

    被路琳大吼大叫打断之前,唐盼盼跟着刘菊生来到贵宾室,这位不苟言笑的许氏集团董事长特别助理突然朝她鞠了个造型标准的深躬:“唐小姐,请你帮帮许峤。”

    刘菊生往日的“生人勿近”在这两个“帮帮”里荡然无存。

    唐盼盼吓得不轻,慌张地摆手:“刘,刘先生,我受不起,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刘菊生是许峤代言人,在嘉西可谓只手遮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事需要她这个八卦记者帮忙的?

    “许峤喜欢苏小姐。”刘菊生感同身受,苦涩地舔了下嘴唇,“很多年了。”

    听到这一句炸雷一般的话,唐盼盼居然没想象中那么惊奇,绷紧的身子反而轻松下来,好像早已猜到一样。

    喜欢一个人,外面可以伪装,眼神却绝对伪装不了。

    她早就觉得许峤看逸敏的眼神怪怪的。

    “逸敏知道吗?”唐盼盼问完,瞬间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逸敏又不是眼瞎,怎么会不知道?

    多半是心里还念着贺向海,拒绝了他。

    “我想她知道。”

    “你想?”唐盼盼惊讶地说,“许峤没表白?”

    刘菊生摇摇头:“不瞒你说,别看许峤在人前拽得人五人六,但在和苏小姐关系面前,他怂的连放屁都得收着点。”

    说完刘菊生觉得自己说的太粗俗,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文化,让唐记者见笑了。”

    唐盼盼关注点只在事情上,完全不介意地摆摆手:“他为什么会怂啊?”

    霸总不应该得不到就强取豪夺吗?

    “大概,怕被拒绝吧。”

    “怕被拒绝?”唐盼盼重复着这句话,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许峤竟然是个输不起的人吗?

    “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你知道十年前许先生是怎么找回小姐的吗?”

    唐盼盼摇摇头。

    “是许峤,把许先生带到小姐面前。”刘菊生点燃了一支烟,随着袅袅的白烟他向唐盼盼讲述了那件让许峤在逸敏面前万劫不复的事。

    “就因为许峤帮许先生找到你,找到贺向海,你就把他打入冷宫?”唐盼盼说得眼角有点热,替许峤委屈。

    “他也是好心啊。帮养父找回亲生女儿,无可厚非。再说了,他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怎会想到许先生会那样对贺向海。”唐盼盼耐不住提高声音,逸敏眼皮都没掀。

    唐盼盼唱了半天独角戏,逸敏没啥反应,便挨着坐下,胳膊撞了撞木头一样的人:“你到底什么想法啊?”

    逸敏漾起一丝苦笑:“没什么想法。”

    “你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唐盼盼记者属性蠢蠢欲动,是时候路见不平一声吼了,“你知道刚才生哥带我看了什么?”

    逸敏淡定自若地抠着手指,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根本没离开。”

    唐盼盼跟着刘菊生乘电梯往地库去,远远听见轰隆隆的跑车发动机声。

    一辆保时捷跑车,疯狂地朝墙撞去,一刹那,伴随刺耳的刹车声,车子悬停在离墙壁不足一公分的地方,停留几秒,突然急速往后退。

    发动机声,刹车声,此起彼伏,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轮胎痕迹。

    终于,震耳欲聋的声音消失了,唐盼盼看到许峤坐在车里,默默地抽烟。

    “你看你把人逼成什么样?就这样,人还只是躲起来自虐,抽完烟,怕你闻出来,又是通风又是喷香水。”

    唐盼盼苦口婆心,逸敏越淡定,她越着急。

    “你至于吗?他又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盼盼,”逸敏打断她,眉头深皱,“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唐盼盼停顿片刻,拍拍她的手,由衷地说:“逸敏,答应我,至少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

    好闺蜜哪里知道,许峤带给她的噩梦,远比把许漱石带到她面前更可怕。

    那时候许峤还没改姓许,姓袁,糟糕的商务酒会后,向海误会她和许峤有什么,加上高考在即,逸敏找许峤辞职并索要那条橄榄石项链。

    彼时公司人也少,人事由许峤亲自管,没有他的签字办不了手续,也领不到钱。

    可每每找他,他总是不在。

    秘书说要不我给你倒杯水,你坐着等一会,或许一会就回来了。

    这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

    最后出现在公司那天,秘书告诉她袁总出去应酬,晚些时候一定会回来,她便傻傻地等着,直到所有人下班。

    灯光变暗,坐久了更容易犯困,逸敏坐着坐着,便手撑在桌上,托着脸睡着了。

    她记得她做了个梦,梦见了向海,梦见他们两个在红豆杉林。

    高大的乔木遮蔽了日光,遮不住向海灼灼的眼睛,他望着她,渐渐低俯的头挡住了最后一丝光线,逸敏额头传来一阵温润的气息,她唤了一声“向海”,嘴唇骤然软热。

    向海不顾一切汹涌地吻她,咬她,啃噬她,逸敏被他不同往日粗暴吻得快要窒息,眼睛忽地睁开。

    眼前是两扇长而浓密的睫毛。

    梦和现实交叠在一起,她真的和一个男人激烈亲吻,只不过这个男人,不是贺向海,而是许峤。

    他闭着眼,专注而霸道压着她的唇,撬她的嘴,试图把一片柔软有力量的温热物体往她嘴里送。

    她挣扎,越挣扎他越投入,越用力,原本捧着她头的手往下,死死地将她钳住,往他怀里揉。

    密集狂热的吻让惊恐不已,她睁大眼,本能地想呼救,一张嘴,舌头迅速被那片温热缠住占领。

    她推不开,躲不过,只能狠狠地咬了下去,血腥味蔓延开来,那片像魔鬼一样的无骨肌肉终于退了出去。逸敏喘了口气,手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抓起来朝许峤头上砸去。

    逸敏踉踉跄跄跑出去,连撞到人,撞得她眼冒金星她也没停下,看到开了一半的电梯门,也不管危不危险,直接挤了进去。

    逸敏夜夜噩梦,梦见自己被许峤霸道地吻,身上最敏感的地方被大手一遍一遍抚摸。

    她怕见人,怕见光,向海想要靠近,她竟挠了他一脸血。

    好不容易熬到高考结束,才出成绩,许峤带着许漱石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亲子鉴定正在进行,还不确定她是不是许漱石和溪岱恩的女儿,许漱石却强行把她禁锢在许家,不准她回去找妈妈。

    不止如此,许漱石没收了她的手机,将她和向海来往的所有信息一一翻阅。

    这一切,只怕连保姆也窥见了,她们在她背后窃窃私语,一双双眼睛都在看她的笑话。

    逸敏如同脱光了衣服,光天化日之下游街示众。

    后来,许漱石对贺家下死手,她跪在那两只意大利瓷器狗中间,求许漱石放过向海,膝盖跪肿了,跪得晕过去,许漱石依然没有松口。

    她的尊严在仇恨面前一文不值。

    逸敏躺在厚实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如同射了一箭再也无法飞翔的小鸟,躺在深宅大院里绝望地看着许漱石轻而易举摧毁一个原本幸福的小康之家。

    许峤走到她身边,蹲下来,高高在上丢给她一张卡:“倔成这样,无可救药了。我给你指条明路吧。趁现在你还有谈判的筹码,识趣一点,答应爸爸,顺着他,跟他走,至少能保贺向海十年平安无虞。至于十年后怎么样,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她走了以后,许峤遣散了见过她狼狈的保姆,砸掉了见证她屈辱的瓷器狗,连地毯也烧掉重新换了。

    物件可以磨灭,记忆却根深蒂固。

    许峤曾是许漱石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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