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逸敏每天和许漱石通话一次，对话不外乎“您身体怎么样？”和“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一天，许漱石突然说：“珊珊，过两天让许峤安排你回这边来。”
逸敏一惊，脑子迅速转动，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您当初说让我回来一年，这还不到半年。”
“你在国内也没什么事，不如到爸爸身边呆着。”
逸敏轻轻吁出一口气：“我有事。”
“有什么事？”许漱石皱眉问。
“我打算去公司上班。”
挂在网上的插画已有十几万评论，网站出版社都有联系她。
说留下来当签约插画师，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一定会被许漱石单项否决。
老头虽然爱收集艺术品，但他压根不爱艺术，更不喜欢家族里从事艺术的后辈。
用他的原话讲，苦难才能产生真正的艺术，而他不允许许家的人有苦难。
换言之，有他在，许家就永远有肉吃。
这就是许漱石，最擅长用冠冕堂皇来掩饰专行独/裁。
“真的要去公司？”许漱石眯成三角形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
“真的。”逸敏生怕他不信，还特意加了一句，“我会跟许峤好好学。”
许漱石早就要她多了解了解公司和商业的事，多向许峤取经，将来才不至于什么也不懂让人好骗好欺负。
“嗯。很好。”逸敏的回答让许漱石异常满意，许漱石仿佛植物化石的脸居然有了慈祥的笑，“你和许峤在一起，爸爸就安心了。”
逸敏没仔细琢磨这句话，只当只要进公司许漱石就同意她留下。
其实只要她稍微有那方面的想法，就能体会出其中的“一语双关”。
挂掉电话，逸敏开始惆怅。
她完全没有能力和信心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存活下来。
而且，进公司，许峤更会认为她要夺他权。
这些倒是无所谓，万一哪天许漱石走了，她的靠山没了，为了永绝后患，许峤找人做了她也未可知。
逸敏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进公司危险系数太高，为了保命，她战战兢兢，战战兢兢找许峤，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只是去锻炼一下，体会一下他的辛劳，为了不给公司添乱，她从基层做起，按照能力考核升职。
讲完，她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以我的能力，根本胜任不了主管以上的工作，你放心。”
许峤甩了她一个想杀人的眼神，吓得她差点落荒而逃。
“看来，你是需要体会一下人间疾苦。爸爸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保护得脑子都有点滑脱了。”
逸敏当场认为他要把她丢到社会上去任人蹂！躏，即刻表态：“那我不进许氏。去外面，真正体会人间疾苦。”
只要让她留在国内，把系列插画完成，就是下地狱都行。
“去外面？出了事还不要我兜着？行政部正好招人，给hr投简历吧。”
逸敏：“……”
许峤站起来，正眼不瞧她一下，走路带起来的风却吹乱了她额前的发。
这人，果然脾气很大。
等等，他刚才说投简历？
进自己公司还要投简历，他这是在嘲讽她吗？
不，投简历进自己公司还被刷掉才是真正的嘲讽。
他一定是这么打算的。
奸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逸敏握紧拳头。
我多投几个，让你知道刷掉我不是你的决定，是全体负责招聘hr的共同决定。
逸敏怂怂地承认，面对许峤，她战斗力为0。
好想把许氏送给他，就当赎身！
许漱石在瑞士打了个哈欠，摆出一个伏地魔脸尔康手，逸敏莫名接受到这幅脑电波，当天晚上噩梦连连。
向海离她而去，她现在无所依靠，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死人，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逸敏整日伏案，埋头编简历。
许芸拉着她说：“许大叔居然说你要工作了？”
“对。”
许芸大惊小怪地：“啊？你真的要工作啊，工作很累的。”
许峤正走进来，逸敏提高嗓音说：“我得独立啊，不能老靠别人，对不对？”
不明所以的许芸：“你不用靠别人，就凭你是姨父亲闺女，就可以光明正大啃一辈子老，让许峤累死去吧。”
逸敏咳了咳。
许芸没能领会精髓，突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你非要工作，那趁你还没工作，我们抓紧时间玩吧。”瞬间领子一紧，勒住了她的脖子。
刚进来的许峤拎着她的衣领，把她丢到一边：“就知道玩。不学无术。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包塞进飞机，送你妈那儿去？”
许芸大叫：“姐，他欺负我，呜……”接着张大口，咬住了许峤的手表。
这孩子嘴小，但咬合力极强，许峤必须把手表脱下来，才能脱离她的“虎口”，于是，毫无意外一块表就又这么被她叼走了。
七百多万……
“简历做好了吗？”和许芸逗完，许峤撸起袖子，坐下来喝水。
被打发到墙角啃冰块的许芸弱弱地抗议：“你，你，你让姐姐进自己家公司还要投简历？”
还有没有人性？
许峤端起透明水杯，恢复清冷：“对。既然要体验，就要体验完整的，包括被挑选和被淘汰。”
许芸简直要跳起来：“你还想淘汰她？”
何止没有人性！简直是禽！兽！
“不是我想淘汰她。是看许氏hr会不会淘汰她！如果连hr那关都过不了，将来怎么向人证明她的能力？”
许芸歪着脑袋想了想，他说的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她和许峤不约而同望向逸敏。
接受到两人迥异的目光，逸敏慢条斯理回应道：“我没说非要去许氏。”
温温柔柔，啪叽打了许峤一个耳光，许芸想鼓掌三呼高手啊。
许峤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你这样能找到好工作才怪。如果不是在许氏，在别的公司，你这种清水妹，估计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言外之意，进许氏，虽然也是死，但至少还有全尸。
被人看扁的感觉太不爽了。
“熟悉许氏，当然要走整个流程。进去就说你是继承人，别人都巴结你，你还能学什么？”许峤口吻十分zhuangbility。
许芸大无畏站起来打抱不平：“许总，你是不是有点过分？走走形式，你特招得了呗。”
许峤剜了她一眼她，对逸敏长呵一声：“对自己要求这么低？就这么没自信，怕被hr淘汰连简历也不敢投？”
逸敏牙齿一咬：“我投。”
“需要不需要我找个人帮你做简历？”
逸敏瞧他那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的样子，心里憋着一股气。
“我自己会做。不用你管。”
许峤的腿立刻掉了下来，脸也瞬间从冰点降到绝对零度，方圆几十米都被他冻裂了。
这人真难相处，逸敏想，身上凉飕飕的，毛孔都要立起来了。
逸敏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经历，没上过大学，没任何特长，虽能说几门外语，却拿不出任何证书，最基本的英语四级都没有。
人间疾苦，从写一晚上还停留在个人信息开始。
最终，实在写不出，逸敏决定破罐子破摔，画了十几份，不光投了许氏，还投了好几家，投给每家的内容一样，但是风格和笔风各不相同。
她跑到招聘会，广撒网了一圈，其中不乏世界500强。
就是死，这也算风光厚葬了吧。
程眉室友季滦也在招聘会，她家从事礼服定制，缺设计师。
程眉听说她来了，约了中午一起吃饭，顺便让她帮忙设计一套订婚礼服。
季滦没见过向海，开玩笑说：“未婚夫不来，我可不给你亲自缝，会找人代工的哦。”
“你不说我老公也会来。我亲爱的室友亲自给我缝制礼服，他说了好几遍要请你吃饭，当面感谢。”
“哟，这就老公了。真好奇是何方神圣，让咱们端庄小公举瞬间成长成奔放的资产阶级妇女。”
“去你的。”
两人嘻嘻哈哈，约好了时间地点。
季滦带着两摞简历直接从招聘会杀向餐厅。
程眉的未婚夫果然俊朗清隽，事业有成，和程眉很登对，只是，过于沉默了些，说到礼服细节，询问他的意见，他好像神游天外刚还魂一样：“哦，你们定吧，我都行。”
季滦感觉有点怪异，转念一想，这么年轻掌管上市的高科技企业，肯定没有过多精力关注女人的需求，能浪费宝贵时间坐在这里，就是对另一半的无限宠爱了。
程眉的要求很好满足，够炫就行，布料，设计，刺绣的手法，怎么繁复怎么高大上怎么来，毕竟新晋阔太，张扬一点也情有可原。
对于有近百年礼服制作历史的季家来说，这都不是事。
礼服的事顺顺利利敲定完，季滦开始抱怨手工行业举步维艰的现状。
季家虽是百年老店，但季老爷子立下规矩，季氏从裁剪刺绣拼接，永远只用手工，因此在大工业时代快速高效的流水线冲击下，显赫一时的季家没落了。季滦这一辈，只有季滦一个人还愿意守着这门手艺，设计师学不到东西，一个个出走的出走，改行的改行，从季滦接手到现在，差不多快走光了，不得已，她才过来嘉西招聘会，紧急招几个设计师。
“招到了吗？”程眉问。
首席可不好找。
“别提了。”季滦摆手，从包里翻出简历，“你看看，现在的人也忒自信了，大学没读过，就敢应聘首席设计师。”
程眉握着水杯，瞄了一眼：“就是很多不自量力的人。扔了就是，你干嘛还背回来？”
“这不是表示尊重嘛，带回去碎纸机碎了才能扔。哎哟，可沉死我了。”
厚厚一摞，堆在向海左侧的椅子上，有人走过，风一吹，飘落两张。
向海弯下腰去捡，放回去时看到下面那张，动作一凝。
重新放好后，向海说：“既然季总带回s城不方便，要不我拿回公司，帮你碎一下。”
季滦求之不得：“那就麻烦贺总了。”
“不客气。”
下午，贺向海拿着两页色彩鲜艳的a4纸，到楼下广告公司找hr。
hr总监是嘉西大学校友，向海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彼此印象都不错。
“贺总，什么风把你给吹下来了？”黎芃笑容满面和向海握手。
“黎总，听说你们在招平面设计师？”
黎芃瞥一眼向海手里视觉冲击极强的画作：“是啊。怎么，贺总有推荐的？”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黎芃拿起来，认真地看了一会：“笔法细腻，画风也不错。是个姑娘吧？”
向海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只说：“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行。既然贺总推荐，我这就让助理通知她来面试。”
逸敏收到ml广告公司面试通知，许芸转脸就得意地跟许峤炫：“我姐就是厉害。一出手就是国际知名公司。”
许峤依旧一副看不透的冰山脸，逸敏不记得她投过这家公司，但能接到面试通知，她还是很高兴，这说明她没有被社会彻底淘汰。
许峤黑着脸走了，许芸冲他背影耸鼻子：“许大叔就是嫉妒，不，肯定是怕，怕你这么厉害，抢走他董事长的位置。”
逸敏：“”
这颗小脑袋瓜不是只对打游戏感兴趣么？怎么还能脑补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