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漫漫长夜（2）
青灰色的剪尾鸢翅狭而长，喙短腿黄，滑翔姿态轻盈优雅，尾巴分叉很深犹如一把精巧凌厉的剪刀。别看曹植的精神体体型不大，毫无凶狠暴戾之相，但是剪尾鸢可是实打实的猛禽，拥有在鹰科中独一无二的振翅悬空绝技，擅长在捕猎过程中直扑而下，打得猎物措手不及。
“二哥。”曹植见曹丕下车立马止住聊天的话头，转过身来和他打了一个招呼，眼睛里有凉薄的笑意明灭可见，“许久未见，弟弟特意来门口迎接你。”这时曹丕才看到挂在曹植手腕上的黑色长伞，因为没有下雪所以收好合拢。
“你有心了。”曹丕正色道，“外面天冷，我们先进去再聊吧。”
两人个头相差无几，只是曹丕穿了一件肥大的羽绒服，又稍稍佝偻着背所以显得略矮一点。曹植的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看到曹丕怀里抱着的略显童趣的兔子玩偶，认出了这是曹仓舒的电热水袋：“二哥还是一样畏冷。”
曹丕本来很认真地在听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听到曹植的声音一愣，说：“是啊，身体不好没办法。”
“父亲今年不是给二哥找了一张药方吗？”
“是，我也一直有在吃，但是感觉效果不大。”曹丕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事，或许只是吃药的时间还不够长。”曹植又笑了，还是那种凉薄的笑意，浅浅淡淡像是一张锋利的刀片，折射出冰冷的白光，“父亲向着二哥肯定不会骗二哥的。”
“父亲还是更喜欢你一点，留在他身边不是因为你合他心意吗？”
“哪里哪里。如果不是二哥主动要走，我怎么会补上魏塔这个位置呢？”
“你了解父亲的，如果不是真的不适合，父亲是不会让我走的。他对司马懿这么猜忌，绝对不会让我们走到一起。”曹丕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松开。
曹植笑得洒脱：“可是司马兄很厉害啊，如果不是看重他的能力，也不会让你们结合吧。当时听说郭叔、两位荀叔、贾叔都在场，父亲大可把你交给其中一位，这样也会更为稳妥。”
曹丕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他已经记不清楚，淡淡道：“父亲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可以猜测的，更何况我们也猜不对。”
曹植点点头：“也是。谢谢二哥指点。”
后来两人就都不说话了，只是并肩地走着。进入办公大楼之后，曹植便说自己有事要找杨修让曹丕一个人去曹操的办公室。
曹丕点点头，兄弟两人在门口分别。
曹操的办公室在七楼，也是办公大楼的最高层，曹丕坐着电梯就上去了。
七楼有不少熟人曹丕是认识的，夏侯惇、典韦、许褚、曹洪……他们都是在建塔之前就常来他们家里玩的哨兵叔叔，据说有不少人还喝过他的满月酒，是看着他长大的。
而向导们不在这一层，向导的办公室在楼下。平时也就只有荀彧、郭嘉两个人会经常上来商量事情，现在这两人都不在塔里，于是七楼只剩下一群爱操练的哨兵自娱自乐了。
七楼外面的办公桌有两张是空着的，一张是张辽的，一张是曹植的。曹丕猜测那个放着几盆绿植的是张辽的位置，放着夏威夷小矮人雕像的是曹植的位置。他想着反正曹植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就直接在那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了。
过了一会，甄宓回来了。她是放眼魏塔甚至是整个哨兵界都能排得上名号的美女哨兵，有不少男向导都想和她结合，好借着这层关系抱得美人归。但可惜的是，名花早就有主了，甄宓和另外一位美女向导蔡琰建立了永久连接，不给塔里的男性同胞留下任何想入非非的空间。
不得不说，曹植还是会挑，他的办公桌和甄宓的办公桌就隔着一条走道的距离，一扭头就能看到甄宓那张美艳绝伦的侧脸。曹丕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然后被甄宓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甄宓对他这个历史上的夫君可没什么好脸色，曹丕依然记得在甄宓和蔡琰的某次旅游回来之后，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唯独就是没有曹丕的那一份。
此时一只高傲的暹罗猫跳上曹丕办公桌的隔板，尾巴高高翘起，故意挡住曹丕的视线。曹丕无奈地想伸手摸摸猫咪的脑袋，又被它灵活地躲开了。暹罗猫是甄宓的精神体，它就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待见曹丕。
现在，司马懿就在最里面的独立办公室里跟曹操汇报工作内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工作汇报的时间格外的长。夏侯惇在刚刚打招呼的时候就和他说过今天曹操的脸色不太好，让他不要惹他父亲生气。曹丕抱着继母给的电热水袋，坐在曹植的位置，心想说司马懿这人一直冷言冷语的，不会刚好就撞父亲枪口上了吧。但是父亲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司马懿这个性格了，不应该和他计较这些才对啊。
正当他东想西想的时候，司马懿在精神频道里找他了：「你不用等我了，想吃饭就自己先去吃饭吧。」
已经结合就这点方便，一有事就直接在精神频道里找对方，也不需要进行别的什么操作。曹丕问他：「那你有什么需要我给你带的吗？」
「你在魏塔了吗？」
「我就在办公室的外面坐着。」
「我不用你带，我待会自己去吃。」
「好吧。」
曹丕站起身来，和办公室里的各位叔叔打了个招呼就离开。甄宓依旧不理他，暹罗猫见他走了踩着优雅的猫步回到主人身边躺下，露出米白色的柔软肚皮，豆蔻色的指甲搭在上面轻轻摩挲着。曹丕又开始想，不知道自己这位写《洛神赋》的弟弟能不能得到冷艳美人的青眼。或许甄宓应该是讨厌他们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兄弟的，用可笑的情感束缚了她的自由。
司马懿不耐烦的声音又一次在精神频道响起：「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又吵到你了？对不起。」曹二公子的道歉很干脆，但是这从小养成的爱胡思乱想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身为曹丕向导的司马懿表示，自己一直能听到一个爱八卦的声音在脑海里叽里呱啦实在太过烦人，如果曹丕再吵下去，他就永久地、单方面地切断这条精神频道让曹丕一个人对着白墙说去。
「你快去吃你的饭吧。不然胃病犯了，又要麻烦我照顾你。」
「知道了，那我给你带面包回来可以吗？」
「……随便你。」
曹丕慢悠悠地去食堂吃完饭，又抱着他的兔子玩偶打算去魏塔内部的便民商店给司马懿带一块起司三明治回去。可能是刚刚饱餐一顿，血液都涌向胃部的原因，曹丕感觉到昏昏欲睡，脚步不知不觉地放缓。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当曹丕拐过某一个高大建筑的视野死角时，他的余光瞥见了一点黑色迷雾的尾巴，迟钝的大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是危险的信号。等到他彻底转过拐角，曹丕猝不及防地和异鬼来了一个对视，无机质般的空洞眼神看得他毛骨悚然。
“妈呀！”反应过来之后，曹丕拔腿就跑。因为对视的缘故，曹丕最先衰退的是他的视觉，视野里笼罩着一层灰白的光晕，像是死气沉沉的雾霾逐渐吞噬掉所有的光线。他只能凭着本能和记忆中的路线一直往前跑，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
「懿懿懿！help！」曹丕在心里疯狂呼叫司马懿，「再不来救我，你的哨兵又要没了。」
司马懿的声音救星般地及时响起：「你在哪？往我这边跑。」
「我也不知道啊啊啊——」曹丕说，「我把我的视觉共享给你了！」
「右转然后一直跑，我马上到。」司马懿说。
但是曹丕实在是太久没有锻炼了，脆弱的身板没跑几步就只能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吸入的冷风呛得喉咙冒出血腥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冰冷刺骨的潮湿感慢慢贴着他的脊髓向着大脑往上爬，几乎要把曹丕拖进深不见底的寒潭。
“怎么又是我呀！就不能换一个人吗？”曹丕绝望地喊了出来，然后就再也没有接着跑的力气了，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曹操从三楼的玻璃窗户一跃而下，玻璃四溅，每一块碎片都折射出明亮冰冷的阳光，迎面的凛冽北风灌满了他的黑色大麾，让他看起来就像是飞起来一样。
而另外一边，消失许久的张辽终于沿着一路的异样找到了他的犯罪嫌疑人。他握住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往下一压，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单薄病号服外披着一件羽绒服的郭嘉。
郭嘉抬起头看着张辽，冰蓝色的高山湖泊上方阴云密布。
“操。”张辽一字一顿地说，“你、他、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