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父子再见
李渊的噩梦可以说就是玄武门之变了。
这件事是父亲属性大于君王属性的李渊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一天，他实际上失去了三个儿子。
因为活下来的秦王李世民从此以后便是天策上将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以前了。
再无可能。
而李二的噩梦是什么呢？
怕自己治理的国家没有走向盛世，因此在后世留下不好的名声。
还是怕自己的儿子走上自己老路？
在看到李渊和李承乾在一艘船上朝着自己靠近的时候。
李二真的有些心慌了，那种感觉和他当年在虎牢关外面对窦建德十万大军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身后只有三千铁骑，但是他心中毫无畏惧。
可现在的他，明明身后有着整个国家，却有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人家爷孙两个人其乐融融的，而他呢？
为父不慈，为子不孝。
这要记载在起居录上，后世的君王会怎么看待他这位先君？
这是李二完全不能接受的。
“大父，我们登船吧。”李承乾看向众人“魏师和舅舅，是和我们一起上去，还是在下方等候一会。”
“你们家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参与了。”长孙无忌伸手拦住想要上去参观的魏征说道“更何况我见到陛下，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
长孙无忌是真的不想上去。
一方面是他有些无法面对李二，另一方面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看为好。
知道的少，也是一种幸福。
有的时候知道太多也会死的快。
“也好，不过舅舅帮我做一件事。”李承乾乘船对着长孙无忌说道：“请舅舅以司空的身份公告长安士民，陛下病重，生死难料，奸臣意欲作乱，太子起兵讨逆。”
“并让南北卫府兵维持长安治安，若有趁机作乱者，斩。”
“诺。”长孙无忌领命。
贞观名义上的皇帝之下第一人还是领着司空职衔的长孙无忌，虽然治权都在房玄龄那里，但这并不代表着长孙无忌的名头不好使了。
只是以往顾及文德皇后和李二的原因，长孙无忌不能插手朝廷的任何事务。
“魏师。”李承乾鞠躬说道：“弟子这番行事，恐怕要魏师背上一些不好的名头了。”
李纲虽然有太子杀手的美誉，但是幸亏死得早，所以李承乾的事情其实赖不到李纲身上。
但是魏征就有些尴尬了。
出身河北的魏征本就是伦理纲常，君臣父子的天然拥护者，如今他居然教出来了一个谋逆之徒。
以后史书上记载这位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呢？
“无妨。”魏征侧身避过李承乾的鞠躬说道：“臣以往总是严以待人，尤其是对殿下，苛刻尤其深重。”
“如今看来，我应多多夸奖殿下的。”
“因为”魏征叹气道：“圣君也是人，是人就需要认同。”
“而从皇帝到大臣，以至于在东宫任教的那些大儒，都对殿下尤其的苛刻。”
“陛下和殿下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这些所谓的大人，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又怎么能怪你呢？”
孩子长歪了，就应该反省做大人的是不是没有做好榜样，而不是埋怨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孩子。
而且儒家凡事必效三代之上，不就是因为三代之上没有什么实际史料可以考据吗？
所以可以将那些君主想象成根本不会犯错误的圣君。
可是那可能吗？人怎么可能不犯错误。
天子天子，到头来也是人，要是天子真的是上天之子，那就不需要大臣了。
李承乾行船到李二所在的游船上的路，格外的沉稳。
他不需要在兵行险招了。
李二身着黄色的龙袍，上面除了绣九条龙以外，还绣着五彩祥云、蝙蝠、十二章纹等吉祥图案。
他靠在船柱上望着从下层走到上层的楼梯。
他在等着李承乾的到来。
被李承乾挟持他没丧气，被裴行俨打晕他没丧气，在反复策反姚广孝失败以后他也没有放弃。
但是看到李承乾搀扶着李渊上来的时候，他的眼中还是不免闪过一丝失落。
他知道，自己败了。
李二年少时 玄武门射出的那一箭 此刻正中眉心。
他当年是打天下的一代，所以他这个李家二郎立下的功劳太大导致他不造反必死。
可李承乾这一代是坐天下的一代，不能，也不应该重蹈他的旧事。
因为诸皇子的地位都是来自于血脉。
他们是因为是他李二的儿子才受人尊敬。
而李二不一样，他受人尊敬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打下来的，他是马上皇帝，他理应受到尊重。
可他的儿子，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当年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我真的错了吗？”
想到这一切，纵然是年富力强的李二，也有些身子空虚的无力感。
对比精神焕发的李渊，李二才更像那个油尽灯枯的老人。
“高明，你都已经坐到那个位子上了，还来见我做什么？”李二有些凄凉的说道：“现在就连太上皇都支持你了。”
“没想到我居然是先输在这里。”
李承乾没心情搭理卖惨的李二，他从贞观八年来到这里开始，也算是做了李二两年的儿子了。
虽然临了了，他也不奢求李二叫他一声爹。
但是李二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这样一个人，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虽然与历史相比，李承乾和李二之间少了六年的羁绊。
但李承乾也和李二少了十多年的真切父子情。
原身留下的，只有不解、怨恨和扭曲。
李承乾将双手摊开面朝着李二说道：“我请陛下退位吧。”
“你要我退位？”收敛住脸上表情的李二说道：“你真觉得你能坐稳这个位子吗？”
“外边的群臣，天下的藩王和在外领兵的将领会服你吗？”
“你倒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不管是将这些皇子外放也好，提拔东宫官员这些，我都能允你。”
“真的吗？”李承乾眼睛紧紧的看着李二的眼睛：“那我要节制天下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