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各有命
祁兮手指一收:“没什么。”
白河满眼狐疑。
祁兮兀自摆开杯子,慢慢说道:“不适应气候,手指干裂,敷了药。”
白河点头说:“确是我们疏忽了。”
祁兮微微笑:“白二公子这么晚过来,总不是关心我来的吧?”
吴双给两人倒了水,退到一边站着。
“你在离州被刺杀,白家肯定要给你个交待。无奈诸事缠身,这才得空,不料竟到这个时辰了,倒有些唐突。”
“有眉目了?白二公子当真厉害。”
“多亏红豆姑娘。”
“红豆姑娘身兼数职啊,既是大夫、又是仵作,还有什么旁的职位?如此能人,月钱不能少了。”
“她不是我府里的人。”
“是合作关系?”
“你很在意?”
“好歹跟我走了一路。”
她当然在意。
前世她可不认得“红豆姑娘”。
原以为就是个随行小大夫,却冷不丁在黑市打了照面。
上一世白河不涉江湖事,这一世竟有江湖眼线。
真是不可不防。
“说回刺客吧。”祁兮说。
白河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在桌上翻折铺平,推到祁兮面前。
是刺客胳膊上的纹身图案。
祁兮望向白河。
白河说:“这是偃州地下斗兽场的刺青图案,德宁公主应该知晓。”
祁兮眯眼:“怎么说?”
“……我就不从头讲了。”白河默认她知晓,说,“我寻人专程从刺客肩膀上摹的。”
祁兮哦了声。
白河正色道:“偃州遇到的刺客,也有这样的刺青,应该是一路人。”
祁兮歪歪头,笑:“有杀手组织想杀我?”
女孩子的反应不慌不乱,甚至嘴角弯弯饶有兴致,大大出乎白河意料。
祁兮问:“是想挑拨天家和白家的关系?”
白河不答,只问她:“祁家有仇人吗?”
“有哇。”祁兮说,“还不少呢。”
她语气太轻松,甚至有些习以为常的雀跃,白河诧异极了。
江湖世家都对刺杀习以为常?
这姑娘身子骨差成这样,终究还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吧。
白河诚恳道:“德宁公主殿下。我已派人去偃州,探查所有给斗兽场提供驯兽师的组织。我希望,如果你有情报,也能告知我才好。”
杯盏猛然滞在空中,又轻轻放下,祁兮扯出一抹真诚的笑意。
“好。”她说。
“我知道德宁公主本心不坏。”白河说,“我无意探究你的过往,可也不会无缘无故树敌。”
白河心思一览无余,祁兮听出个七八九分。
“本心啊,”盯着杯里倒影的火光明灭,祁兮说,“本心是属于小孩子的东西,言不由衷事与愿违才是常态。决定都是自己做的,终其一生再如何被他人影响,横竖走下去人是自己,怎么也怪不得别人。”
没什么好劝的。她愿赌服输,再来一回也同样。
祁兮看着杯中水,白河却看着她。
“德宁公主来北境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尽管说与我听,我会尽力。”白河说。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又补充:“凡事。”
“好。”祁兮笑了。
她笑得敷衍,全然不看白河,目光只盯着桌上杯盏。
说给他听?白河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听他言语,像是知道自己被裹挟一般。可他们利益冲突,不得两全。谁会真把心事说给仇人听。
“我觉得,”祁兮终于抬起脸,白河的五官在灯火下更加立体,她说,“人各有命,有些事情改得,有些事改不得。”
她立场很明显了。
“不会难受吗?”白河问。
白河哪里想到祁兮也重来过一回。他的话语弯弯绕绕,归根结底就是叫祁兮放弃。饶是再走上百步,死局还是死局,不如先下棋桌。
“祁兮愚昧,听不懂白二公子在说什么。”
祁兮仰脸微笑,将那些不知道算是恶意还是好意的心意推了回去。
今世开场,后果未知。若是凭着过往的将来就盖棺定论,祁兮也就不是祁兮了。
“没什么。”白河说,“就这样吧。”
缄默间,对坐的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去看对方。
知晓彼此目的,又出于各自的立场和理由无法言衷,也无法道破,只能静静地等待对方的下一枚棋子落下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