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
枫叶深红，云川街头久违地迎来了平静。
萧瑟的秋风无情地掠过路边电线杆。某条偏远的商业街仍然处于营业的时间段，可是街上来往的行人确是寥寥无几。
大半个钟头过去，只有一位少女带着一只半猫人从寒风中穿过。
因为最近的气温直转急下，少女迫不及待地带上了某只半猫送给她的毛线手套。小云朝手套中呼出一股温暖的气息，随后又将存有温度的手套贴在自己脸颊两侧。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这双手套比往常更加保暖。
“小云，我们还有多久到装备店啊？”半猫的声音从厚实的围巾中传了出来。
“快到了。空，你再忍一下。”小云转头对身后的半猫说道。
“为了应对下周的登高季，我拜托我爸给我们小组预定了全云川最实用的符文装备。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家店的位置有点偏，但是我们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小云再次把手机屏幕里的地图展示给随行的半猫看。
半猫再次检查后说：“明明就在这里啊？我们怎么连一个店面的招牌都没看见？”
“确实挺奇怪的。”小云的手机导航一直显示着已经抵达目的地的通知。
可是她和猫猫来回转了几个圈也没见着导航图片里的那个装备店招牌。小云的父亲从未带小云来过这里，而半猫也不是云川本地的，他甚至不知道云川还会有这么一条问人问津的街道。
“我去边上那个餐馆问问。”半猫不想继续在外吹风了，他主动往旁边的餐馆招牌那里走去。
就在空踏上餐馆门外地毯的瞬间，那张粉蓝相间的地毯宛若塌陷的黑洞般开始向外延展，整片天空与大地都被奇怪的力量扭曲了原本的形状，空和小云眼中的所有景象也瞬间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色块。
餐馆门口悬挂着的铃铛发出急促的响声。
“空！”小云情急之下抓住了那条突然亮起的元素大尾巴。
小云脚下的地面开始上下翻滚。来历不明的狂风将她的金色长发高高甩起。
尽管小云认为自己的脚下仍然是凹凸不平的石砖，但是她却在这个时刻体会到了那种像是驾驭冲浪板在水面上滑行的感觉。
要不是小云始终抓住了那条一动不动的尾巴，她估计自己和空一定会被这些接连不断的浪花所冲散开来。
终于，小云眼见前方的一刀白光斩断了海天相连的边线，狂风与浪潮就此落幕。警报一般的铃声最终随着虚幻的景象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
待到小云回过神来之时，她发现自己与猫猫已然身处一间四面无窗但是灯火通明的房间内，正前方的墙壁上挂有一块用古代字体书写的标牌。
“虽然过程比较意外，”小云放开手中的元素尾巴后说道，“但是，空，我们应该是到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装备店。”
“空，你人呢？”小云眼见手中的元素尾巴向前收去，可她并没有顺着那个方向找到尾巴的主人。
小云听到四面八方的墙壁后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立场，翻转。”空的声音从天花板上落下。
小云的大脑突然一阵眩晕。
她对于方位的认知瞬间发生了上下颠倒的改变。原先的地面成了天花板，而原先的天花板则是散发出宛若地面一般的引力。
小云手套山的装饰短绳向上飘起，如果考虑不同参考系的话，应该说是向下垂直更加贴切。
空的一声翻转之后，房间内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连那块标牌也逐渐变上下颠倒的样子。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那双修剪完爪尖的白毛猫爪。它稳稳地接住了自由落体的小云。
“小云，你最近是吃胖了吗？”猫爪发现自己承受的重量有些超出原本的心里预期。
说完，猫爪便慢慢把小云放下。
“才没有，我一直有遵循我妈给我定下的计划。这是衣服的重量啦。现在是秋天，过几天就快要入冬。你不能把现在的体重和夏天的时候比啊！”重新习惯了重力的小云立刻反驳道，“还有，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看上去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和我猜的一样，他们用了另一个重力系数。”空终于从地板上拔出了自己那条发光的大尾巴。
同样回过神来的空似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好好聆听小云的问题。
知道了什么的半猫突然反过来问起小云：“小云，你确定这是你爸给你找的装备店”
“确定，你自己看，虽然我不认识古文，但是你看，这形状和牌子上的字一模一样。”小云掏出手机，一边展示出父亲发给她的信息，一边指着那块翻转完成的标牌。
“可是这里除了我们，什么人都没有。”半猫向上甩出一个控制身边元素立场的符文。
房间内一盏灯都没有，然而整个地面与天花板依然发出无数条浅黄的光芒，白色的墙壁立刻换上一件全新颜色的外衣。
此时，无处不在的光亮淡化了他们身后的阴影。
小云和空的前方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廊。肉眼所见的远方是一片黑暗。
正如空所说，除了少女与猫，这里一无所有。
那块完成了使命的标牌也不知不觉地沉没于光海之中。
“嗯，原来如此，”空终于在脑中分析完了大尾巴里传来的数据，“除了我们，也的确不应该有其他人了。”
“这机关还真是个拙劣的仿品。”空看透了这背后的全部运转原理，“小云，抓紧了，我们一起拿到装备后出去。”
“系统文件里显示，有些预定在今天交货的装备现在就放在这条走廊的尽头。那应该是你爸所说的订单。”空朝自己的围巾里注入大量机械元素。
得到元素的围巾仿佛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力。毛线编制而成的围巾二话不说就从半猫的脸庞边脱落，然后它自己跑到小云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结，把小云的手腕和空的手腕连在一起。
“你爸有和你说过试炼空间的事情吗？”半猫明知故问。
小云仔细想了一下，随后回答道：“没有。”
“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间要通过试炼才能提走装备的店铺，估计这个意外也是试炼环节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只有实力受到认可的符文师才有资格提取订单。难怪你父亲特意要我一起来呢。”半猫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小云也不知道猫猫到底在期待什么。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其实我自己也能通关的。我爸总是这样关心过头。”小云不服气地说，“既然你也来了，我们就比一比。之前的决赛，你根本就是在乱玩，我们现在还没分出胜负呢。”
“我当你准备好了啊。”半猫听见背后的墙壁中逐渐想起齿轮转动的声音。
“出发吧。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我们。”小云率先向前跑去，因为她也感觉到那面身后的墙壁正在向他们两人靠拢。
半猫在起跑前还特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出他的所料，那面墙壁正是他们来时所经过的那块地面。
半猫很快追上小云的脚步。空没有开口打乱呼吸，但他依然在通讯符文中对小云说：“如果被墙面追上，我们就要被传送回去了，我不想无功而返。”
“我也是。”小云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可她从不忽视任何一条空发给她的讯息。
行路人，夜成双。
光影交替，反复无常。
一人一猫奔走无尽长廊。
刀锋斩碎月光。
法杖击穿来袭的白霜。
尽头，黑墙与白砖堆砌出字符数行。
“机械尽，良弓藏。”
“何方骑士终将加冕为王？”
“谁人问鼎世间最强？”
无数人影矗立在过道两旁。
半猫轻声一笑，他的尖爪瞬间将那些没有贴图的阴影全数劈开，银色的光线宛如从潮水一般淹没了整个半猫和小云所处的空间。
尽管有围巾连接着小云与半猫，但小云还是在情急之下抓住了那条最值得信赖的发光元素大尾巴。
半猫和小云冲出耀眼的光海，回到现实的街道上。半猫不小心被一个不大不小的快递盒子绊倒。小云也连带着被那条摔倒的尾巴所拉倒。
两人不偏不倚地摔在那条粉蓝相间的地毯上。
小云的视觉逐渐从强光中回复。她放开手，但是空的围巾还紧紧地系在她的手腕上。
小云缓缓坐起，环顾四周。她发现，半猫和自己的周围正在生成一箱箱大大小小的装备盒子。
“等等，我老爸没有预定这么多装备吧？”小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其实佩勒姆校长他们也有参与。这些装备不只是专门给你定制的，符文学院的大家基本上是一人一件。”半猫从地上爬了起来，“楠小姐和我说，她亲眼看见校长和你爸一起商量的这个事情。”
“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么大费周章的提货方式。”半猫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装满大大小小快递盒子的照片传给了远在校长室内的校长夫人，也就是此时正在与佩勒姆校长一起喝茶的楠小姐。
“接下来可能会是历史上最为艰难的校园登高季。准备多多益善嘛。”楠小姐是这么回复猫猫的。
“空，这些东西我们拿不下吧。”小云望着逐渐堆积成小山的装备盒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爸一定要我来了。”半猫早在进入空间的时候就差不多全都搞明白了。
他默默地开启一扇连接这里与符文学院的传送门。
“也是呢，没有你的传送门，我即使通关了也拿不动这么多的装备。”小云自觉地帮猫猫把一盒又一盒的装备往传送门里搬。
“今天辛苦你们了。之后的登高季也要好好表现哦。”校长也及时地给小云发了一条信息。
随后，楠小姐再次在和空的聊天栏中补充道：“毕竟，我们今年的目标是征服云川境内的第一高山。同时，我们还要扫除那里所有的残存机械。”
在两人搬运地差不多了以后，小云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空，我们被骗了。云川根本就没有这间装备店。”小云终于收到了父亲发来的道歉短信，“他们只是想让我们体验一下某个他们亲自设计的幻境空间而已。”
小云这才注意到装备盒子上那几个月华制造的字样。
“他们还说，这些装备是通过月华的新技术制作的，而且还是不需要原核的那种。”小云转述起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你不会才发现吧？”半猫尽情地欣赏着小云那个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小云一把拉住空的围巾，很不满意地质问起来：“你果然早就发现了。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对吗？”
“好了啊，现在你不是也知道了嘛。”半猫的围巾也藏不住那个逐渐放肆的笑容，“作为补偿，今天晚饭我请你去那家你一直想去的寿司料理店。”
半猫从手机中打开了那张需要提前几周预约的双人用餐凭证。用餐的包间还特意选在了可以俯瞰大半个云川夜景的那一间。
“真是拿你没办法。记得帮我计算营养摄入量啊，我可不想打破这几天的收支平衡。”小云也知道半猫已经把难得有空的一天留给了自己，所以她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当然，偶尔有那么一次例外也不是不行。就当是庆祝你的休息日了。”小云放开手，然后顺势帮半猫围好了自己送给他的围巾。
“小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麻烦啊。”半猫打开了另一扇通往寿司店的传送门，“谁让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怕麻烦的半猫呢”
“你少来这套。”小云一边跟上半猫一边说。
“可你就吃这一套。”半猫的大尾巴得意地摆动了一下。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现阶段还是吃饭要紧。”小云故意扭过头，无视了猫猫那张自作聪明的脸。
“最棒的符文师也是需要营养的。”小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此时的黄昏正在静静地观察着这片自己照耀的土地。它也亲眼目睹了近战法师与她的猫一同消失在了那扇去往料理店的传送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