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2-4
庆祝凯丽高中毕业的晚宴如期举行。凯丽与她的母亲一同出现在了王宫的宴会厅内。
在王宫护卫们推开大门的瞬间，凯丽终于重新寻回了自己作为花州王女的那一份优雅。她所迈出的每一步节都恰好跟着母亲的节奏。
某位提前就位的工作人员为象征着花州的女王无声地推开了楼顶彩窗的一角。轻风与月光共同拂过女王的面庞，将女王发丝间的芳香传递给了紧随身后的花州王女。
凯丽的手臂上扎好了那条王储专用的绸带。轻薄的绸带下，凯丽的肌肤若隐若现。
趁着女王向诸位到场嘉宾送出祝词之际，凯丽忍不住欣赏起了手臂上这条从母亲那里传承而来的白色绸带。每当新王加冕，新的王储变回得到这条绸带以及一条绣在绸带上的崭新图案。
而现任女王留给凯丽的图案仅有几个随机分布的圆点。花州城中曾有媒体发誓要对此背后的含义深究到底，可是好多年过去了，这个图案背后的秘密依然深藏在女王的心底。
年幼的凯丽也有过无数的猜测，可是无论何时，现任花州女王的母亲总会告诉凯丽，现在还没到解开谜团的时候。
女王一如既往地背完了别人给她写好的祝词。终于，她转身将剩下的舞台交给了今日的主角。
花州女王最后在大堂讲台前的麦克风里说道：“凯丽，今天大家为庆祝你高中毕业而来，也请你好好回应一下大家的期待。”
起立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台上的凯丽。
今天的凯丽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光影交替，她早已把昨天还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凯丽的脑中除了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虽说只有短短的几秒，但是这段时间在凯丽的脑中却走得无比漫长。她似乎可以听见某只站不住的皮鞋正在摩擦地毯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凯丽的礼服上做过手脚，一片浅色的投影从礼服肩带上的钻石里投影到了凯丽面前的讲台上。
鲜花拥簇的讲台平面上出现完整的开幕词。凯丽身旁的花州女王暗自庆幸自己还好预先留下这救场的一手。躲在二楼的索菲小姐此刻正手持着翻页的遥控笔。
“首先，感谢各位的到场。今夜月圆，花州城市的荣光依旧平等地注视着众生。”凯丽直接开始照念起来。
“在座的各位一同见证了我的成长，我作为花州王女，对诸位的关怀与爱戴感激不尽……”凯丽一边阅读，一边时不时地对着面前的摄像机抬头。
正当凯丽等待索菲小姐翻页的时候，她留意到宴会厅的透明天顶上突然闪过一条银白色的光芒。
出于符文师的警觉，凯丽自动开启了无形的元素立场，她惊讶地发现，那一缕光芒的尾端托着某种她前不久才感受过的水元素残留。
凯丽擅自改动了女王亲手给她写的稿子。她只读了两三句第二页的关键句子便开始说起自己即兴想出来的总结：“今宵注定圆满，愿一切美好归属此刻的这里。”
不知是出于礼仪又或是发自内心，厌倦了传统长篇祝词的众人为凯丽送上了比女王还要热烈的掌声。
女王也注意到了那条熟悉的元素尾巴。她本想用别的办法给不愿读稿子的凯丽再次救场，可她在听到如此真实的掌声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也许你这么说会有违传统，不过所谓传统也许是时候做出点改变了。”女王不禁再次开始用元素定位那条尾巴的方位。
掌声过后，女王与王女依次退场。
“妈，下次的祝词写得短一点吧。”匆匆下台的凯丽心不在焉地对母亲说道。
她本以为母亲又会和以前一样开始讲解一大套的礼仪与规矩，但是这次的母亲却是在一个没有摄像机的角落突然抱住了准备离开的凯丽。
“你见过那只猫猫了吧。”母亲故意把脑袋贴在凯丽的脖子上，不让凯丽的视线里出现自己即将哭泣的神情。
“你怎么……果然，索菲小姐……”凯丽一摸肩带上的投影钻石就全明白了，“我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你们去了终末山谷是吧？”母亲轻声问道。
凯丽如实回答说：“去了，那猫还说自己是六冠首席的骑士，我现在都不知道真假。”
“是真的，他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母亲放开凯丽，随后在手臂上召唤出了一把由机械元素打造而成的长弓。
“这，老妈你也有机械武装？”凯丽和花州城的其他人一样，从未见识过母亲的机械武装。
“你的父亲曾是最接近首席的六冠，但他最终败给了身上的那件机械武装。”母亲终于坦然地面对起了那个曾经开口讲述的真相。
“难怪六冠从不对外透露名字……”凯丽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妈妈不会像爸爸一样失控吧？”凯丽知道答案有可能会令她失望，但她也知道，这是不管怎样都要面对的现实。
“我这种程度的渗透率还远远不到失控的地步。”女王收回了那把令人不安的武器，“不过嘛，其他的六冠成员就不好说了。”
“那猫猫那种全覆盖的是不是很危险啊？”凯丽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理论上来讲，是的。”女王的回答很短，语气也十分确定。
“不行，我得马上告诉他，趁他还没有走远。”凯丽换上拖鞋就往她感知到猫猫元素的地方跑。
女王一把拉住了凯丽，随后一本正经地告诉凯丽：“猫猫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为告诉他这个事情的人，是我。”
凯丽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
母亲放开手，随后继续对凯丽说道：“你去吧，他会把这么做的理由告诉你的。也许让他自己说出来会比较好。”
凯丽解开礼服上的长条挂件，然后把一整条装饰作用的肩带也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她能感觉到猫猫的气息正在往某个方向移动。
“凯丽，不急，他会一直在那等着的。”女王解开头绳，开始准备席间要用的妆容。
等女王回过神来，凯丽早已远去，甚至连王室私人房间的门都没有顺手关上。
“哎，本来还以为凯丽能难得享受一下这种宴会的。看来她还是更像她老爸那样的符文师啊。”女王打开一直放在这里的手机，发消息示意化妆师可以进来了。
索菲不知什么时候去的宴会厅的后门口。
等候已久的她对匆匆赶来的王女说道：“凯丽小姐，有一只受到了邀请却始终不肯进来的半猫在王宫门口。似乎，他是在等你。”
“你这又是想干什么？”凯丽借用雷元素的力量跳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屋檐。
所有的气息都指向了那个母亲时不时要去的王宫观星台。
当凯丽独自来到王宫观星台顶时，她焦急地环顾四周，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喂，凯丽。”半猫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你传送门卡墙里了吗？”凯丽对墙面小声说道。
“我在上面。”半猫从天花板上降落下来。
“你这样闯进我的毕业晚宴到底有什么目的？”凯丽背靠观星台的石砖说道。
一股凉意从后背穿过整个胸口，凯丽才想起自己的礼服后面是开背的款式。她一个哆嗦，又立直了身子。
“你也别急着下判断，我可是实实在在受到你妈邀请的。”半猫刚说完，一张写有猫猫名字的邀请函就从凯丽面前的传送门中掉落出来。
“那你直接到现场找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折腾？”凯丽接过邀请函，她发现上面那些母亲手写的字迹的确是出自于花州女王本人。
“话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要讲？我爸我妈的故事你也看到了，我也承认你是首席的骑士，所以，你为什么要特地在这里等我？”凯丽的一连串问题直接问出口来。
“等等，你的名字怎么会……”再次检查邀请函的凯丽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
“我回来，是为了那些回不来的人。”半猫从凯丽手中拿回了邀请函，“在我抵达终点之前，我会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我不会让同样的悲剧重演。”
然后，他又像之前那样从传送门里掏出了那条与凯丽那条同款的领带。
“我的父亲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半猫手持领带说，“如果一个医生始终治不好一个士兵，那是因为什么？”
“他的水平不行吗？”凯丽自然而然地猜到。
“不，那时因为每次当医生治好了那个士兵，那个士兵便会毫不犹豫地奔赴战场。”半猫否定了凯丽的猜测，“而士兵每次回来的时候又会身负新的伤口。”
半猫继续讲起了故事的下半部分：“后来，那位医生倍感挫败。因为他发现，医术只能拯救身体，却无法改变一颗终会好战致死的内心。于是那位医生远赴没有纷争的他乡，就此告别了循环往复的那位伤兵。”
“可是，有一天，医生受到了一封来自家乡的邮件。信上说，那个士兵终于不会再经受伤病的折磨了。”
半猫换了口气，接着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你说的这个士兵是我的父亲。”凯丽知道答案了，“他死了。和他身上的机械武装同归于尽。但他在每次出发前都留下了遗言。在那些字条中，我见过你的名字。”
“你最好不要提及与六冠相关的那个名字。”半猫打断了凯丽直呼他姓名的机会，“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父亲正是那位远走月华的医生。”
“尽管他告别医学界多年，但他仍然会和我讲起他亲生哥哥的故事。”半猫不紧不慢地说道，“时隔多年，他始终认为自己无颜面对故去的兄长。因此，他始终在用逃避的姿态看待这条从花州寄过来的领带。直到今天之前，我都只知道那是条来自父辈友人的赠礼。”
“终于在一个和今天差不多的夜晚，他想明白了。所以，我才联系了女王，想把这条曾经承载了你父亲未尽念想的领带送回这里。”半猫终于把领带交还给了凯丽。
“我父亲未尽的念想是什么？”凯丽接过领带，忍不住问到半猫。
“他为了讨伐机械，放下了学业，加入到花州的符文师组织。”半猫重新整理出了索菲前半个小时里告诉他的一切，“在我眼里，他是个功成名就的符文大师。但是我父亲总说，他的友人始终抱有没能完成大学生涯的遗憾。因此，我的父亲将这条领带交付于我，希望我能在继续符文生涯的同时不要轻易放弃学业。”
“你会继续去大学吗？”凯丽不明白半猫把领带交还给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啊，我已经录取了。”半猫似乎要走了，“正因如此，我才想在正式出发前，把这些前人留下的遗憾多多少少地先处理掉一些。”
“你准备去哪里？”凯丽好奇地问。
“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半猫出于一些考量，没有说出全部。
“符文学院是吧？你是要去找四皇之一的佩勒姆校长，还是另一位镇守云川的明皇？”凯丽用读心符文破解了首席骑士的内心。
“你果然很麻烦。总之，有人在那边等我，我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半猫本不想屏蔽凯丽的。
“别担心，我这就去找你。”凯丽一下子有了一所心仪的学校，“下次见面，我会比现在更强。到时候请你一定要接受来自于我的挑战。”
凯丽把那条领带交还给半猫，然后说道：“父辈留下的遗憾由我们共同去完成。”
“你最好不要遇到我，我可是超严格的面试官，保不准能让花州的王女都过不了面试。”半猫两手一摊，“好好享受那场你作为主角的宴会吧。”
半猫挥手告别了凯丽，纵身跃入自己的传送门，离开了观星台。他嘴上那么说着，两只猫爪还是很诚实地收下了那条如同约定一般的领带。只不过旧时的遗憾已然转变为了新的希望。
凯丽沉默许久，直至另一头整点钟声的敲响，她才想起自己还要参加那场办了一半的毕业晚会。
半猫的背影再次从宴会厅的透明天花板上闪过。除了偶然抬头的花州女王与某位人群中的贵客，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位没有恶意的意外来客。
“妈，那只猫在六冠到底是什么职位啊？为什么我看上去好像没人管他的样子？他的行动轨迹很随便的样子，有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回到会场外的凯丽突然问起花州女王。
“我也不清楚首席那边的事。但是说起那只猫猫啊，我只记得他接下来也要去符文学院来着。”女王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故意避而不谈某些不能说的秘密。
她随即带着凯丽走入宴会厅，然后来到了一位陌生的来客面前。
这位光头的老先生似乎一进场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的身边被各位其他来宾团团围住，似乎有无数的社会名流想要亲眼目睹四皇之一的尊荣。
直至女王的到来，那些花州的达官贵人们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
“佩勒姆先生，恭喜您就任符文学院的校长。”女王率先祝贺起光头校长。
“感谢女王陛下。”四皇之一的佩勒姆礼节性地回应了女王的祝贺。
随后，佩勒姆也没有忘记此番远赴花州的真正目的。他对女王说道：“还请您允许我祝贺凯丽王女高中毕业快乐。”
校长早有预谋地随口一提：“当然，如果您能允许凯丽参加符文学院的入学测试，那就更好不过了。”
“我想，她会愿意的。”女王回头看着凯丽。
凯丽丝毫不掩饰心中那份重燃的热情：“嗯，还请校长给我一次参加面试的机会。我想和最为严格的面试官交手。而且，我也很想弥补我父亲没能上完大学的遗憾。”
“一定一定。不过这也要看面试官的意愿就是了。”佩勒姆校长熟练地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张入学面试的邀请函。
对凯丽来讲，这份贺礼比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更加值得珍惜。
晚宴过后，疲惫的凯丽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她隔着透明的月光再次欣赏起那条王女专属的绸带。
今夜的月光如同流水般浸透了那条轻薄的绸带。凯丽母亲所留下的那些原点逐渐连成一条条清晰的银丝。凯丽尝试将这个图案在脑中构建出来。
凯丽恍然大悟。
她兴奋地跑到冰冷的阳台上，然后把绸带对准了月光所飘来的方向。这一瞬间，一切谜题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答案。
凯丽发现，那条绸带不仅仅是一条装饰与象征。迎着月光，先辈们的各种元素残留全部依次显现出来。绸带上每一条细小的花纹都宛如运河般承载了某些超越现实的执念。
有的已经实现，有的必然不可能实现。而母亲加冕时的执念并非扫除机械、称霸陆地的君王伟业，相反，高高在上的花州女王只是简简单单地想要阖家团圆而已。
张开绸带，化作原点的两颗星星隔空向往，那种感觉，凯丽把它定义为分离；折上绸带，两点合一的形状不分彼此，这种感觉，凯丽把它定义为重逢；而那种在月夜清风中辗转反侧、时而离去、时而归来的状态，凯丽更愿意称之为无比真实的现实。
这不是凯丽在睡意朦胧时的自我感动，这只是她从庞大的家族传承史中窥见的冰山一角。
虽然与那些伟大的祖先相比，母亲的愿望相当渺小，但这也足以以滴水之势为这片名为符文世界的荒漠带来一份久违的感动。
“或许，他们对我的期待也正是如此。”凯丽凝望深空，有感而发。
“又或许，远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