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鄙夷
方正从家里随手拿了两张百元民币，为了能顺利进入教堂而且不被其他大人说教，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可是即便是最小的代价，也让他心痛不已，因为这无异于给别人送钱。
\"安然，来，你等下就跟着我，付给门口的神职人员100元民币，就可以一同进入教堂了。\"方正嘱咐道，随后递给她100元民币。
在帝隆政府还未被推翻前，国家政治混乱，经济萧条。那时通货膨胀，货币购买力大幅下降，而且帝隆政府规定的货币正统来说叫做\"帝隆新币\"，后续三九政变后，\"民产党\"在新币基础上更改为了\"民币\"，而且尽力去解决了经济问题。
安然似乎有点疑惑，问道：\"进入教堂，还要先给香火钱吗？这不是自愿给的吗？\"
\"嗯，我们城外的教堂是这样的。不交香火钱，不被允许进入教堂，因为这是对上帝的亵渎。\"方正苦笑道。
\"唉——看来这群骗子，知道城里人已经骗不到了，所以来城外骗财害命了。\"安然无奈说道。
\"的确，连我们小孩子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们大人反而看不出来。\"方正说道。
\"也正常吧，毕竟他们祖祖辈辈都\"拜上帝教\"的信徒，我们要不是接受了新思想，说不定和他们也一样，被蒙在鼓里，永远都醒悟不过来。\"
方正点了点头，随后和安然一起走到向门口的大树，在那里，方圆正耷拉个脑袋，安逸地看着他们两个，脸上写满了猥琐。
……
\"拜上帝教\"的教堂距离太齐村十几公里之外，是附近好几个村镇的中心。在以前，每个城市里都至少建设了十几座教堂，分布在城市各处，而城市外的荒野则几乎很难见到教堂。
那座高墙隔开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两种人。
太齐村的附近能有这样一座教堂已经是属于幸运的了，有些村镇附近没有教堂，就一直用着土办法自己摆祭坛，进行祈祷，自然而然也衍生了荒野外的一种名为\"野祭司\"的职业，不过他们可不是\"超凡职业\"，他们是和朱开富这群人一样的骗子。
太齐村的队伍拖得长长的，百余来人，老少不一。前头带路的是大爷爷一行人，他们已经带了一辈子路了。福爷来太齐村后，也没有更正村民的思想，但不参与村民的祭祀活动，于是这队伍还是由村里辈分最大的、最有威望的大爷爷几人牵头带路。
方正、方圆这些孩子基本上位于队伍的末尾，也有一些大人不放心执意要看着孩子。不过，等到了教堂，也是依据年龄依次进入教堂，孩子们也要排到最末尾去。
队伍末尾的孩子队列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和队伍前严肃沉默的大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个孩子跳到了方正、方圆的背上，方正、方圆则熟练地抱住他们。
\"阿正哥哥，你旁边的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啊？\"名为方小安的一个小女孩眨着炯炯大眼，好奇问道。
\"哦，这个姐姐啊，这个姐姐是福爷爷家里的亲戚，暑假来咱们村子里玩的，你们可不要欺负人家哦。说起来，你们名字还挺像的。她叫安然，你是小安，都是平安的意思。\"方正笑了一下，用手肘轻碰了安然一下。
安然的脸颊有些微红，她在陌生人前总是这样像含羞草一样，即使是孩子，也会不自然。
小安看安然这样害羞，不禁轻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露出了那颗虎牙，显得可爱至极。
随后她从方正身上下来，小手牵住了方正的大手。
一旁的方圆也正和后背上捉弄他的那几个小屁孩打成一团，男孩子小时候大多都调皮，方正他们也是这样长大的，嘴上虽然说个不停，放一些\"把你屁股打开花\"的狠话，心里根本没有在意。
小安又说道：\"阿正哥哥，你说，最近村子里发生的事情，真的和\"神人大爷\"说的鬼有关吗？\"神人大爷\"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的眼睛闪着亮光，似乎没有恐惧反而很是期待的样子。
方正知道要是他承认了，小安这群孩子就会和他们几个一样，去寻找那个女鬼，对于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于是，方正摸了摸鼻子，回答道：\"呃，应该……应该和鬼没关系吧，估计只是荒野外的野兽进村了吧。\"
小安又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吗？阿正哥哥？你可千万不能骗我，骗我是小狗。\"
方正又摸了摸鼻子，额头上有汗珠流下。他心虚地回答道：\"那肯定的呀……阿正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骗你我是小狗。\"
他心里庆幸——还好自己属\"狗\"。
\"那好吧。我还以为世界上真的有鬼呢……\"小安从他背上跳了下去，遗憾说道。
看出了她的难过，方正弯腰安慰道：\"小安，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那些东西，\"超凡者\"和\"超凡力量\"也许都是真的，你要自己去探索了。不过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学习了很多很多知识，有了很多很多见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也对，阿正哥哥……我要像你一样好好学习，努力锻炼自己。\"小安笑道。
方正摸了摸她的头，小安是这些孩子里最懂事也最好学的那个，她同样也向往外面的世界。也许自己应该像\"神人大爷\"那样，也给这些孩子留下些笔记指导，等过了几年，他成为\"超凡者\"，也要像\"神人大爷\"那样，为这些孩子打开\"超凡世界\"的大门。
这是一种传承。
随后几个孩子离开了方正他们几个，到后面结伴玩儿去了。
安然见小安走了，收起了羞涩，不禁调侃起方正来了：\"嘿——这不是小狗阿正吗？\"
\"呵，你还笑起我来了。是谁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还害羞的？你说对不对啊，胆小鬼女士？\"方正笑道，\"反正我属狗的，你叫我小狗也无所谓了，哈哈。胆小鬼女士。\"
\"可恶，方正。\"
方圆手捂着脸，脸上写满了猥琐，一脸奸笑，无语说道：\"你俩能不能收敛点，人家小孩子还在这儿。\"
……
十几公里的路，这一队百余人，走了几个小时，等到烈日当空时，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远处在几个苍翠的小山包间，突兀地筑起了几座房子。中间的那座，大约有十几米高，尖尖的圆顶直直矗立，像骑士手中的圣剑。墙面是红棕色砖块砌成的墙面，上面点缀了一些白色的油漆，如同女士裙子上点缀的白花一般，中间是一道巨大的拱形的大铁门，门下一个身材瘦高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迎接村民。
这就是教堂的主体，两边四周的低矮的白色墙体建筑，则是这些神职人员的住所。
大爷爷已经提前通知过教堂了，所以，教堂的门口有神职人员等候他们。
这教堂规格不大，远远小于城市里的那些大型教堂，而且内部装饰也称不上富丽堂皇。要知道，即便是饶县的最小的教堂也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里面装饰品众多，让人应接不暇。
也许是因为建在城外，所以这教堂的规格不大，而且神职人员寥寥无几，除了大主教朱开富，门口这位接待者修士刘锋，教堂内的炊事员兼任传教士杨善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几个人多半也是城市里的教堂混不下去，所以才选择来这荒野外建立教堂，在一方称霸。
这三个人实际上都不是什么好人，心思坏的很。尤其是那朱开富，阳奉阴违，那种骨子里的骄傲与鄙夷让方正始终耿耿于怀。
太齐村的队伍拖得长长的，排了很久，才轮到方正他们这些孩子。
门口那瘦瘦高高的修士，脸上邋遢至极，头上光秃秃一片，戴着一副眼镜，一只手托着一个收香火钱的方盒子，戏谑地看着太齐村的村民。他把胸脯挺得笔直，身上的光滑的教服和教堂的徽章在阳光下照得闪闪发亮，彰显着他的城里人高贵的身份。
方正不屑一笑，他知道这种人往往就是被城市里淘汰，实在没有办法才会选择来这荒野，他再如何凸显自己的优越性，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方正微微一笑，帮身旁的安然一同交了香火钱，就要往教堂里面走去。
而那修士见安然这漂亮面孔，突然发难，跳到两人面前，阻止住他们两人进入教堂。
这修士露出了一口黄牙，猥琐笑道：\"哟！没看出来，你们荒野外也能有这样好看的小妹妹，不过，你生在荒野里，长得再漂亮也没用！看在上帝的份上，要不你就跟了我，只要伺候好我，我保你能混个\"城里人身份\"，嘿嘿。\"
实际上，城市里有着严格的身份证明，城外人进入城市需要办理\"临时证明\"，并且时间一到就会被驱逐出去。上次县考时，福爷就是依靠自己的人际关系，让太齐村的学生们根本无需办理\"临时证明\"。而城外人想要得到城内人的\"身份证明\"简直难如登天。
方正下意识地走到了安然身前，表情严肃，眼神凶狠，似乎随时都敢于去和这猥琐修士拼死搏斗。
那修士自然知道方正这几个少年的凶狠，这荒野外的贫民，自幼就与自然接触，从小和一些野兽搏斗，身体素质超常，要是真的争斗起来，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不想失了颜面，这猥琐修士还是装作强硬，冲将安然护在身后的方正几人讥讽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想和我拼命吗？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们几个野外的臭小鬼？\"
方正攥紧了拳头，他最痛恨这种自恃身份的城里人，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能随意践踏他们。可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即便这修士再如何嘲讽，可要是他先动手，那便是理亏，到时候招惹来了城里的\"执法队\"那就糟了。
安然随后蔑视一笑，走到了方正前面，看着眼前那猥琐修士，不禁笑道：\"你堂堂\"拜上帝教\"的修士，做出这种事情，就不怕上帝他老人家动怒？\"
修士轻笑：\"你一个野外的臭小鬼知道什么？正是上帝赋予了我们权利，你们这些城外的野狗，你们的性命，我们想拿走就拿走，能侍奉我，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旁的小安不禁怒斥道：\"凭什么？难道你们的命比我们金贵吗？\"她的声音发颤，显然下定了决心，她不信上帝，因为上帝不站在他们这边，而这些城里人就是要用这所谓身份和信仰来压制他们。可，凭什么呢？！普通人就不能拥有同等的权利吗？
听到小安这般可笑荒谬的话，这修士不禁狂笑起来，他笑得身体颤抖，如同一个月下恶魔的抖动的黑影，\"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凭什么，问得好！\"
\"你知道吗？呵呵，就像家里的狗问主人，凭什么主人是主人，狗是狗一样可笑！你们被上帝抛弃，早就和我们不是一个物种了，懂吗？就是给我做家犬，我都嫌弃！\"
上帝抛弃我们？要是真的有上帝，上帝也真的抛弃我们，我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就是微不足道，蚍蜉撼树也要争上一争！
这样的规则，这样的上帝，我们不需要，这个世界不需要！
方正心中默念，眼睛死死瞪着那修士，此刻，那城里人对荒野人的极致的、深入骨髓鄙夷才暴露无遗。
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巨大动静，前面的大爷爷等人也纷纷走了出来，他们得知是这修士去调戏安然，也纷纷怒火中烧，但却敢怒不敢言，毕竟他是上帝的修士，要惩罚也绝对不是他们能惩罚的。
一声尖锐的略带些深沉的声音从教堂内部传来，那正是大主教朱开富的声音。
\"刘锋，差不多得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别和这些被神抛弃的子民计较了。\"
那叫刘锋的修士，冷哼一声，冲几人斥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饶你们一命！不过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幸运了！记住！荒野人永远是荒野人！\"
\"还真是讽刺！像你这样的人渣居然还能侍奉上帝，我看这上帝不是真的上帝吧，你们口中的上帝不会是帝隆这些家伙吧\"安然嘲讽道。
那刘锋听到这般嘲讽，瞬间如同炸药一般，呵斥起来：\"大胆！你敢质疑上帝？你信不信我请城里执法队来抓你！\"
安然冷笑，这\"执法队\"之前无非就是帝隆政府的拥护人，在\"民产党\"上位之后，早就经历过大洗牌，如今的执法队怎么可能会理会这城外一个小小教堂的事情。\"执法队\"维持城内法律秩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特意来荒野？
\"好啊，我就站在这里，你请啊！来抓我！\"
见这样的措辞吓唬不到安然，修士不禁一顿，随后教堂内部又传来朱开富的声音：\"好了！在上帝面前，尔等岂敢造次！方家田，还不管管你村子里这几个小鬼！你们不想进来祈祷祭祀了吗？\"
这方家田自然就是大爷爷的名字，朱开富显然已经猜到了安然的身份，毕竟他也有些耳目，不可能连夏氏家族千金也认不出，可又不能失了颜面，在荒野外人面前丢了威严，故向方家田施压。
大爷爷自然知道是这修士蛮不讲理，可是太齐村这么多信仰上帝的村民，又不能不给教堂台阶。
他轻声安慰了安然几句，无奈叹气，而安然则是冷哼一声，显然大爷爷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不过不代表她原谅这无理的修士。
\"唉……信仰啊……信仰……\"大爷爷无奈摇摇头自顾自说道，这一番话，却是引得许多人不解，那其中，小安便是一员。
她始终不解——
为什么要拥有信仰？
为什么不抛弃这样的可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