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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天边雪,人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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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有诡异的微蓝。

    薄薄的雾色笼罩在枯败的枝桠上。

    荒凉和破败并存。

    洄都外二十里,西槐村。

    右手边的鬼市已经渐渐息了叫卖声,满满缩在囚车中一动不敢动。

    阴森的鬼气弥漫呼吸,周遭氛围紧张。

    能跑能跳的老鬼爬在囚车上,各种姿势扭曲。

    他们试图寻找一个看热闹的好地盘。

    因为以满满这群活人为界限。

    左边的地缚灵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在重复生前的动作。

    受害的时间越发迫近,满满的睫毛颤了颤。

    她听见左边开始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鬼气在暗色里,充斥杀人的狂欲。

    熟悉的马蹄声嗒嗒响,一队人马由远及近。

    悄悄睁眼瞥了一下,满满埋下头。

    是卫小洄的一队人马。

    地缚灵的执念波及太深。

    无形之间,不在家国里释放煞气的卫国军队。

    俨然成了他们重演生前惨状的一步关键。

    大刀好像割落一颗头颅。

    咕噜咕噜地滚落在杀猪的案板上。

    与猪肉一起,人此时此刻,同样宰割。

    “啊!”

    “你们这些山匪!我跟你们拼了!”

    “阿奶!”

    惨叫声还在继续,杀人的快意在风里。

    孩子在哇哇大叫,血溅到羊肉汤里。

    满满侧着耳朵,不敢不想再听。

    “没我死得惨!当年我肠子哗啦流到膝盖呢!”

    “那是!三国打进来的时候,咱扛着大锤走在最前头!”

    囚车周围的老鬼紧张又兴奋,一边看的同时,一边将自己也当成热闹。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阿爹!”

    “孙孙、孙孙!”

    “天杀的丰犬!”

    不少涕泗横流的老鬼焦急不已。

    许是几十几百年前的亲人。

    双眼一翻,他们的魂魄都被伤心得淡了些。

    “杀!一个不留!”

    这话是从卫小洄口中说出来的。

    满满闭着眼睛,寒意从地底爬上来。

    他这冷硬的气势和腔调。

    和官城小渔村外,人头早已落地的向武山如出一辙。

    “满满姐。”乱糟糟的屠杀和讨论声里,小二郎挤到她身边:“事情不太妙!”

    状似无意地侧头沉睡,满满整张脸埋在斗篷里:“哪里出事了?”

    “地缚灵的怒气在激化。”状似兴奋地看着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小二郎悄悄道:“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杀了卫小洄的一队人马。”

    冷风吹过,满满打了个寒颤。

    西槐村被屠已有一年。

    这里成了一座死村,可地缚灵被束缚在原地。

    三百多个夜里,他们每一日都在重演那一场屠杀,怨气堪称冲天。

    “按理来说不应该的,可太凑巧了。”小二郎缩着脖子给她解惑:“今日是月圆,卫小洄他们和大丰人交过手,身上当然也有气息,一队人马数量又诡异地如出一辙。”

    满满沉默了。

    她开始思考。

    四方城的运鸿神官道观里。

    卫小洄他们应该没拜过吧?

    “地缚灵的怨气,还有多久开始反杀?”

    这不是小事,满满沉下心,压低声音问小二郎。

    怨气深重会控制地缚灵的思绪。

    如果当真杀了保家卫国的卫小洄等人。

    不用天地惩罚永生永世盘桓在西槐村。

    恐怕这些地缚灵回神之后,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这场失去理智的报复,绝对是惨败!

    “西槐村被屠杀得干净。”哑着声,小二郎注视着这场惨剧:“现在已经杀了一半,当最后一半血染红大坝的时候,怨气达到最顶峰。”

    “那时候,地缚灵真正的报复,开始。”

    “解决此事的办法有两个。”风灌到斗篷里,满满的声音没有温度:“要么把人唤醒,要么……杀鬼。”

    “……被加注的执念太深,人恐怕唤不醒。”沉吟半晌,小二郎尽量躲着满满的杀气:“满满姐,我会招魂。”

    胸腔被梗得起伏了一下,斗篷蒙住脸的满满恨不得给他两巴掌:“你不早说!”

    会招魂就好解决多了。

    都是无辜之人。

    再让人家死一次确实不太厚道。

    小二郎灰溜溜地飘走了。

    “咔、咔咔……”

    骨肉连筋的咀嚼声在黑夜里异常突兀。

    耳边好像有人在吃手指,皱着眉,扶光仔细辨认着。

    大冷的天里,他脸上隐约冒出紧张的热汗。

    “哥,他是不是动了一下?”

    一只叫许贵的鬼看着扶光,总觉得刚刚不是幻觉。

    “嗯?”

    阴冷的视线在身体上打量,周围的陡然更冷起来。

    扶光木着脸,状似无意地吧唧嘴。

    “你傻呀你!”

    对许贵翻了个白眼,徐富翻个身继续看地缚灵的热闹。

    “他还没死呢!换你你不动动?”

    “哦。好像也是。”

    扶光:“……”

    好险,差点以为是被认出来了。

    惨叫声结束,天上开始飘雪。

    满满觉得有些不真切。

    心和身体都是冷的,她分不清现在的雪,究竟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

    风呼号,吹烂枝桠的奏响。

    雪下得越来越急。

    流血的西槐村大坝上。

    倒地不起的地缚灵发出嗬嗬悲鸣。

    “哧、哧哧……”

    “嘎嘎……”

    “咔咔咔……”

    天地间突然开始大喘气。

    断掉的腿脚扭曲地连接上,角落的人头翻滚着自己找身体。

    胡乱疯魔的大坝里。

    血腥的猪头有了人体。

    人的脚掌像猪蹄一样被售卖。

    叫卖声继续。

    磨刀霍霍的男人长着鸡爪手。

    倒地的牲畜有张娃娃脸。

    路边的菜摊上,吐着烟雾卖菜的老头是鹅嘴,精准地叨走菜叶上的每一只眼珠虫。

    囚车上的老鬼不再议论纷纷,正襟危坐地看着这一幕,满满感受到他们的心有戚戚。

    “嗬、嗬嗬……”

    猪头人身的屠夫说不出话。

    昏迷的卫小洄像死狗一样,被他从肉摊后头拖出来。

    鸡爪手递出磨得蹭亮的杀猪刀,周围涌入一众张牙舞爪的鬼魂。

    对脑子似乎没有兴趣,在鱼脚人的指示下,屠夫将刀对准卫小洄的肚子。

    里头是有肠子的。

    满满偷眼瞧着。

    无神的猪眼居然有了情绪。

    他想把卫小洄的肠子剖出来。

    然后牢牢地套在脖子上。

    直至将人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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