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刨坟
收回自身经脉的王良量，撤下了捆于王迟勿父子俩身上的锁链，那王迟勿顾不上他，直直朝地上躺着的儿子奔去。
王廉柏脆弱的经脉留不住真气，修为瞬间散尽，成了一个体质比一般人更为孱弱的凡人。经历了一场经脉的剥开抽离，他的肉身损耗极大，现在已然气若游丝。
王迟勿为了救他，不要命地运转起全身的法力，企图修复他经脉与肉身的损伤，然而杯水车薪，王廉柏依旧在衰弱，显然命不久矣。
原就受着邪术的反噬，王迟勿这番作为不仅没将人治好，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他心口一阵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了王廉柏身上。
王良量冷眼旁观，天生不健全的经脉岂是能以法力治愈的，更何况王廉柏心智不坚，遭受了这等非人的折磨，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二人还没完全断气的缘故，王良量并没有立刻消失，他不再看他们，带着端木椼和颜川往王府深处走去。
王府是百里镇占地最大的宅子，作为王家祖坟的小山坡也被圈在了里面。
端木椼和颜川跟在王良量的身后，也不知道这王家做的什么营生，路过的走廊房舍，处处雕梁画栋，奴仆众多。
王家人昨日便知晓了这回来报仇的鬼族是王良量，他们当年或多或少都发觉了王良量的突然失踪和死亡有蹊跷，却都选择了不闻不问，明哲保身。
现如今各个门窗紧闭，连灯也不点，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也不出来，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些毫不知情的守夜小厮和婢子在看见三个生人的时候，急急忙忙地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却被一个认得王良量的老仆喝退了。
“二爷，您可报仇了？”那老仆弯腰垂首问道。
“报了，”王良量微微一抬手，那老仆弯着的腰就被一阵轻风托起了，“多谢你这些年帮我查清了所有参与的人。”
“老奴担不起二爷这声谢，这是老奴该做的，当年二爷被害，老奴却束手无策，是老奴无用！”那老仆一脸惭愧地道。
王良量从来没怪过他，温和地道：“你无需自责，当年在这王家，王迟勿只手遮天，岂是重伤未愈的你能抗衡的。如今我大仇已报，即将消散于世间，这王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走吧。”
那老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跪到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多谢二爷当年的救命之恩。”而后，化作一头雄鹿离开了。
那些小厮婢子在听说来人是死去多年的王家二爷回来报仇后，早已如鸟兽般散去，生怕他会狂性大发，将他们斩于剑下。
于是，接下来端木椼二人就被王良量一路畅通无阻地带到了王家祖坟。
虽然现在已是深夜，但山坡上每十步就设有一个石灯笼，他们一眼便能看见那上面一排排的坟茔墓碑。
端木椼看着眼前一整片的坟墓，不由问道：“我们来这干什么？”他看颜川跟着王良量，便也跟了上来，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询问此行的目的。
“挖我的坟。”回答他的是王良量。
端木椼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又望向了颜川，悄声问：“为什么要挖他自己的坟？”
“王前辈方才传音说，他有东西要给我，就在他的坟里。”颜川答道。他感觉这里的灵气更为浓郁，或许就是王良量想给他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前方的王良量停下了脚步，端木椼和颜川也随即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是一座精致华丽的坟墓，虽然是被亲兄长害死的，但为了掩人耳目，他的坟墓修得是一点也不含糊。
端木椼看着墓碑上刻的“王良量之墓”，感觉有些怪怪的，明明人就站在他们身前，但他确实已经死了，还带人来刨自己的坟了。
“直接挖吗？要不先磕个头拜一拜吧？”秉持着对亡者的尊重，端木椼如是说道。
“不用。”王良量走到了墓碑后面，拿出长剑，抬手就朝着自己的坟包劈下。
霎时间，尘土飞扬。
坟包被劈开，露出了里面的棺椁。然而王良量却没将棺椁打开，而是将其往旁边挪了几寸，徒手在露出来的土地上挖了一下，在碰到了什么以后，将手收了回来。
王良量朝颜川说道：“你，过来将它取出来。”
颜川几步上前，往他挖出来的洞里看去，里面除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小石子，什么也没有。
他想要物归原主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颜川能感觉到那小石子散发出来的灵气。
就在他把手伸进去的时候，端木椼也好奇地凑上了前去，等着他把墓主人亲自刨坟挖出来的东西拿出来。
然而颜川刚碰到小石子的时候，它就从他手边飞了出去，落到了端木椼的怀里。
还没来得及反应，端木椼感觉胸口一热，瞬时便晕了过去。
“阿衍！”颜川一惊，连忙接住了他。
“王前辈，这是怎么回事！”他沉下了脸，冷眼看向王良量，质问道。
王良量也不知道这小石子到底有些什么作用，这会儿把人给弄晕了，他也有些责任，如实道：“我也不清楚，这是我第一次见着棺椁下的东西，只知道是与灵族有关的物什。因缘际会下遇见了你这个灵族，这才想起要物归原主。”
“当时我被抽走了经脉后，还没完全死去就被移入木棺中，埋在了此处。王迟勿在那木棺内刻了符咒，就算我死后成了鬼族，也只能被囚于棺中，不能出来报仇。死后，我确实成了鬼族，然而我的棺下却有一丝灵力传来，破开了符咒，让我得以脱困。”
“你身上的气息隐藏得很好，我本应发现不了。但我的尸首一直躺在那物什上方，长期受灵力浸润，在我接近你的时候，便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才认出了你灵族的身份。”
颜川听他解释了一大段，没听出多少有用的。只知道那小石子不仅能散发灵气，还蕴含了灵力，甚至能自主破开符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到底对端木椼做了什么。
他冷静下来，默不作声地将端木椼放下，为他把脉，再上上下下的检查他的身体。
半晌，颜川微微松了口气，虽然昏迷的原因不明，但至少端木椼的经脉和身体里没有损伤。
场上静默了良久，王良量忽然开口说话了：“小伙儿，我就快消散了，你快带着你哥哥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会出现这种状况。王良量将一个戒子递给了颜川，抱歉地道：“对不住，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是我的储物戒，就当作是一点补偿。”
颜川将端木椼背起来，接过了那枚储物戒，依旧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王良量却又开口了：“小伙儿，在你的修为还未高到足以与所有人匹敌时，切不可让人发现你的灵族身份，怀璧其罪的道理，今夜你应该看得很明白了。”
颜川脚步顿了一下，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朝王良量的坟墓掷去，才径直离去。
站在原地的王良量，直怔怔地看着自己墓碑前的香炉，上面正插着三支冒着青烟的香。
接着他扬了扬唇角，轻轻笑了，身影也在同一时间淡去，一阵风吹过，这世上便再没了王良量的踪影。
此刻，昏迷中的端木椼正处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他一头雾水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周围。
小川？颜川？小河流？
他连连叫了三次，却连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
端木椼想起之前的小石子，摸了摸胸口，果然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然而当他把那东西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手中的事物并不是个石头，而是一个橙黄的果子。
应该是果子没错吧？
“你怎么又拿果子扔我？”端木椼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句话。
？？？
他左右环顾了一番，没发现多了什么人。
“算了，就当你送我了！哈哈哈～我要把它放在家里每天滴一滴血养着，看他还能变出什么来！”
我的个小河流啊……这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啊？哪来的妖魔鬼怪，模仿他的声音说话？
“你有病？”这回的声音不一样了。
这是小川的声音吧？这妖怪还学起小川说话了！
“什么病不病的，我从来不生病！上回我就养出了个东西，你别不信，过一阵子带来给你看！”自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小川的声音没再搭话，一时间端木椼的脑子里都是自己在自言自语的声音。
“哎呀，今天这天气怎么阴沉沉的，看着就不开心。”但那语调轻快，一点都不像不开心。
一会儿又说：“这凉快的天气，睡一觉好像也不错啊……”
“不过，你放心吧！我是来陪你的，怎么可能睡觉呢！”
自己的声音一直叭叭叭地说个没完。
端木椼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烦人，难怪小川平常都不爱说话，要是自己说话，小川每一句都搭话，那不是一整天除了说话，都干不了别的事了？
虽然脑子里还有自己说话的声音，但端木椼却是闷得发困了，刚想躺下，就听见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爹爹……”这不是脑子里传出来的，而是四面八方传来的。
端木椼心想：不会是在叫我吧？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成年呢！
“爹爹……”他手中的果子滚动了一下，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
端木椼立刻将手中的果子扔出去，喊道：“你别乱认爹爹，我才不是你爹！”
这次他成功的发出了声音，脑子里也没了自己的说话声。
那果子落到地上又弹了起来，一蹦一蹦地往端木椼的方向去。
端木椼见此，转身就跑，边跑边道：“你别跟着我！我还不想当爹！”
那果子应该是听懂了他说的话，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刚刚还一片澄澈的世界，瞬间漫起了水雾。
把小果子惹哭了，端木椼心里忽然心虚了起来，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哎，别哭了，我不跑了！”他认输道。
等到那小果子蹦到了他面前，端木椼无奈问道：“你想怎么样？”
小果子原地蹦了两下，四周传来它的声音：“爹爹！”
“你除了这句就不会别的了吗？”端木椼戳了它一下道。
小果子在地上滚了滚，似是在思考，然后端木椼便听见它喊了一声“娘亲！”。
端木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