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河流
大中午的城市里，天气热得眼前的景象都扭曲了。被玻璃覆盖的钢筋建筑鳞次栉比，在太阳的照射下，刺眼得无法直视。
何琉今年刚大学毕业，正到处投简历找工作。他眯起眼，抬手擦了擦额前与鬓边留下的汗，稍作休息。
一阵风吹来，何琉只觉得面前迎来了滚滚热浪，心想不然今天就先回去了吧……
寻找工作的热忱，最终抵不过高温的折磨，何琉转身就往商场走去。寻思着把快用完的厕纸买了再回家。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了飓风，把何琉整个人卷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他猝不及防地被带离了地面。
周遭的人似乎也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行人皆顿下了脚步，路上的车水马龙也陡然停了下来。后方的车辆，不明所以地鸣起了车笛声。
众人纷纷抬头仰望那被卷上天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这风刮到自己身上来。
然而，在那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无踪后，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候，地面上的人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大街上一片哗然。有好事者，把刚拍到的奇观发布到了网上，议论纷纷。
而当事人是谁，却没人知道。这事的讨论，在沸腾了一段时间后，渐渐沉默下去。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这事虽然十分稀奇，却事不关己，只不过是他们几十年中的一片水花。
这会儿的端木椼，正被自家娘亲拧着耳朵，听着教训。
“端木椼！你今天别想往外跑！必须把这三篇功法都背了！”
“娘，您之前给的我都背好了，怎么又有三篇？您、您这是出尔反尔！”端木椼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愤不平。
全幽谷的人在端木椼出生后，发现其根骨绝佳，擅自决定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他。
小小的端木椼自打能开口说话，就被压着认字，背功法。
刚开始是一个月一篇功法，到后来大家觉得，这么多人的功法实在是多了点，便又改成了七天一篇。
端木椼挣扎反抗过，但以他豆芽般的小身板，着实无法为自己搏得更好的条件。
所幸他端木椼人虽小，脑子却很好使。不仅天资聪颖、悟性高，他还是个小机灵。
明明看过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他偏偏装作要花上很久才能记住，好拖延下一次功课的到来。每一次都在最后一天才完整地把功法背出来。
端木椼万万没想到，这次！这招！竟然不管用了！
鼓了鼓腮帮，他愤怒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颜夕：“我要找爹爹评评理！您不守信用！”
“呵，你爹闭关了，救不了你。你爹在的话，你以为我会理你吗？有本事你把你爹喊出来，我就不管你了。”颜夕十分幼稚地和年仅四岁半的儿子吵起来。
“好啊，这可是您说的！您先让我出去，不出去我怎么找爹爹？”端木椼眼珠子转了转，开口说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出去了你就跑没影了，还会把你爹找回来吗？”颜夕一眼看破了自家儿子的想法。
“说起来……你这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也没怎么见你老老实实呆着背功法，你怎么每次最后一天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颜夕忽然闪过了一个猜想，狐疑地看着端木椼。
端木椼一听，顿时头皮一紧。脑子转得飞快，他马上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出去的时候，玩累了就拿出来背了啊！不然背错了，不是要罚抄吗！”
颜夕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不太相信他有这么用功，玩疯了还能记得背功法。
甚至疑心这小子该不会拿到功法当天就记得差不多了吧？但是转念一想，那些晦涩难懂的功法……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端木椼不想让颜夕继续深想这件事，而且他今天还没带银球去洗澡呢！
他伸长了小手拍了拍桌上最薄的功法：“我尽量背好这篇，另两篇真的不行了啊！”
颜夕达到了原本的目的，心里笑了笑，表面依旧严肃着道：“这次先放过你，好好背这篇功法，我一会儿来考你，别想着逃跑，你爹不在，刚才无聊我随手设了个禁制。”
颜夕走了之后，端木椼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坐在小凳子上，晃着小腿，看起了功法。
这功法也就十页，不到两刻钟就看完了，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背下来可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么轻松就完成任务，不就露馅了吗？
端木椼忧愁地两手托腮，肉肉的腮帮子被双手撑着，小嘴微微嘟了起来，颇为可爱。
颜夕在一个时辰后进来了，开口便问：“怎么样？背好了没有？”
端木椼灵机一动，答非所问：“娘，这是伯伯送来的功法？”
幽谷里就几个人比爹爹年纪小，女修也不算多，是哪个伯伯送来的可能性比较高，只要不说明是哪个伯伯，这么一问娘亲一定以为他知道是哪位。
“就是你胡伯伯送来的，怎么？背不了，想找你胡伯伯的麻烦吗？”
端木椼摇了摇脑袋，扬起了嘴角道：“嘿嘿嘿，我全记下来了！”
“你可别说大话，背错了就不许吃饭，更不许出门。”颜夕不信道。
“真的！我前阵子偷偷去过胡伯伯家，看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一时好奇躲在墙角听了好久，都会背了！刚才看了这篇功法，竟然一模一样！”
他说着，从头到尾背了一遍，一脸得意的看向了颜夕。
颜夕看着桌上的功法，不可否认，真真是一字不落，虽然遗憾又没事干了，但端木椼既然做到了，便只得先放过他了。
端木椼可不管他娘的想法，吃过午饭，他就如同那出了笼子的鸟儿，飞也似地奔向了林子里的瀑布。
何琉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茫的，似雾非雾。
刚欲抬手挥一挥，看能否挥散这阻碍视线的东西，却发现，他好像没有手了。
何琉心里一惊，目光往下，没有身体，更准确的说，他现在似乎没有实体。
他不由想到，难道他是死了？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何琉回忆起了失去意识前的事，是了，他应该是死了，被风卷走，确实很难平安无事。
何琉想，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他家也就他一个人。
父母在他初中时就车祸去世了，他靠着父母遗留下来的存款，假期打工，考上最好的大学，上个月刚毕业。
何琉没什么其他的亲人，也没有亲近的好友，没什么好留恋的。
就这么想着，突然他感觉像是被什么包裹起来了。感受了一下，应该是水？
感觉像是水流围绕在他的周围，何琉觉得有些舒服，放松地沉浸其中。
“银球大~宝~贝~，你今天发不发光啊？”何琉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唤醒了神。
那声音稚嫩，应该是个小孩子。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端木椼。
何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默不作声。
端木椼自顾自地继续说，：“都快四个月了啊，我每天带你来洗澡，你都不发光……”
何琉听着这有些沉闷的语气，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孩子。
下一刻，端木椼的语气又轻快了起来：“嘿，今早我娘又不让我出门了！哼！我是那么好关的吗？几句话就把我娘忽悠过去了！我不愧是全村最聪明的孩子！”
委屈不过三秒，这孩子就自顾地得意起来，和卖瓜老王倒是一脉相承。何琉想着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端木椼小嘴不停，叽叽喳喳地把最近做过的事都叨叨了一遍，话里都透着一股子鲜活气，仿佛每件事都很有趣，竟让喜静的何琉生不起一丝厌烦的情绪。
不知过去了多久，何琉听见男孩稍显失望地说道：“今天也不发光啊？”
听了男孩说了那么久的话，何琉知道，他每天都会带着他的宝贝银球来洗澡，等着他发光。
何琉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发出来的光那么吸引他呢？
一个孩子竟然有那么大的耐心，每天坚持不懈地重复着同一件事，何琉都有点佩服了。
忽然，被水环绕的感觉消失了，一阵失重感传来。
这时又传来了男孩的声音：“好了，大宝贝，天开始暗了，我们今天先回去了吧，明天再来！”
虽然没有实体，但何琉感觉，有个柔软又温暖的东西将他捧了起来，并且正在移动。
他心里一动，自己不会变成男孩口中的银球了吧？
端木椼离开时，没发现水池里的水变少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月。
何琉知道男孩叫端木椼，是幽谷里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孩子。
这个世界是个修真的世界。不是史书里的古代，而是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不知道这是穿越时空，还是穿进了游戏或是小说，反正应该是回不去了。
几天前，端木椼又带他去泡水了，并且发现了水池的水位下降了不少，担心得坐立难安，生怕某天开始，银球就没了洗澡水。
然而，何琉却在这半月里发现，自己的力量变强了不少，具体表现在，集中精力的话，能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所以在发现水位减少后，何琉就开始有意识地从水里吸收某种他不甚了解的能量。
虽然一开始，他有些不得其门而入，后来他试着想象自己用吸管把水吸进来的感觉，竟真的成功了。
第一次吸得太多，他都有种喝水喝饱了的感觉。整个人的意识都像水一样，端木椼一挪动，他就一阵晃悠。
第二次开始就节制多了，到现在是第六天了。
按照他这几天的进度，比对水池现在的水位，半个月应该差不多就吸完了。
何琉不知道吸完这池子水，他会怎么样，但直觉告诉他，必须把这些能量都吸收了。
端木椼有点不开心，水池的水快干了！
他愁眉苦脸地蹲下身，望着银球：“怎么办啊？你说我要不要到外面的瀑布那里接点水回来？混着现在的水或许是一样的呢？”
何琉吸好了今日份的水，闻言轻笑一声。
这一声并不清晰，却被离得极近的端木椼听到了。
“什么声音？”端木椼一脸疑惑地张望了一番，没瞧见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总不会是银球大宝贝你说话了吧？”说着，伸出小小的食指，轻轻戳上了银球。
何琉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笑声传出去了。
对于到了这个世界，一直陪在身边的端木椼，何琉觉得他是值得信任的，他尝试性的开口：“你好，端木椼。“
这次端木椼确确实实听见，声音是从银球那传出来的了。
这句话传出来时，已不是何琉原本的声音，而是一种空灵的声音，无法分辨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银球大宝贝？你会说话了？！”端木椼惊喜地拔高了声音。
何琉对能交流了这件事也很是高兴，但他对“银球大宝贝”这个称呼真的爱不起来……感觉就像，混球大混蛋……
于是何琉开口说道：“我不叫银球大宝贝，你可以叫我何琉。”
端木椼听见了回答，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高兴地点了点头，“嗯嗯，河流，那我就叫你小河流吧~原来你这么喜欢玩水啊！那我天天带你来洗澡，真的是太对了！”
何琉：“……”我不是，我没有，一切只是谐音造成的误会。
不过解释又有点麻烦……何琉懒得纠正了，这样叫也行吧，总好过混球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