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金色圣光，极致纯粹。
海瑟完全来不及反应，手中权杖便在须臾之间被击飞到天花板，随后重重砸在地上，彻底断成了两截。
但她忘记了心疼，也忘记了惊呼，她只觉得双眼好似在被烈火灼烧，疼得她双脚发软，差点站不稳，好在瑞拉及时扶住了她。
“诺亚？”
黑发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帐篷里，他身着单薄衬衣，发丝凌乱，睡眼惺忪，身形是一贯的稀松懒散。
“诺亚，你……”
瑞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突然被禁了言。视线扫过被姐姐扶在怀里的海瑟，女孩正捂着眼睛，看起来并不好受。双眉蹙起，瑞奇望向黑发少年的目光逐渐带上敌意，握紧拳头，他朝诺亚举起了权杖。
一柄佩剑拦在了他身前。
林顿递过来劝阻的眼神，他轻轻拍了拍瑞奇的肩膀，示意他保持冷静。
瑞奇不解，难道古德曼同学没发现吗，刚刚那是神术！此人很有可能不是诺亚同学！他极力试图争辩，却始终受到禁言术影响，无法开口，这股力量好奇怪，不管自己如何调动魔法涌动，都难以冲破禁制。
林顿放下了佩剑，面向黑发少年，微微颔首，随后阖上眼睛，双手交错于胸前，在同学们震惊的目光中，双膝跪地，行了个完整的贴地礼。
……？
所有人都被下了禁言术，这一刻，帐篷内的气氛静寂且诡异。
诺亚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弯腰拾起坏掉的权杖，金色圣光从指尖流淌而出，缠绕在截断处，权杖立即恢复如初。将它随手丢给海瑟，他瞥了眼林顿，红衣少年仍然跪伏在地上，恭敬万分，不敢起身。
“离开这里。”喉头滚过几个字节，诺亚嗓音低哑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使人倍感威严，“古德曼同学，带他们去找娜提雅维达。”
话音落下，帐篷内空间错位交替，金色光芒刺眼闪耀。瑞奇等人感到禁言术被解开的瞬间，他们又倏地进入到了失重状态，那圣光太过耀眼，没有人能够把周遭看清楚，只知道自己正在不停地下坠。
直到——
西半陆西卡尼斐夜森林，鸟语花香，晨雾流动。五名第一皇家学院学生从天而降，惊散数百只妮蒂娅心动鸟。
海瑟挂在树上使劲摇晃双腿，完全不考虑下不下得来这个问题，只想将满肚子怨气撒在林顿身上。如同雷达，大小姐迅速瞄准摔落在不远处的红衣少年，双手叉腰大声喊道：
“林顿！你干嘛给诺亚同学行贴地礼！”
“海瑟……”瑞奇摔在草坡上，撑着脑袋，表情痛苦。自己本来是晕菜过去的，被大小姐这么一吼，他硬生生苏醒过来，头昏脑涨，心情别提有多糟糕。
好歹也是贵族小姐，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林顿似乎不想解释这个问题，他视线躲闪，来到海瑟身下，飞速吐出一句“冒犯了”，伸出双手，轻轻地将她从树上圈抱下来。
没想到大小姐因此红了脸，大骂着“臭流氓”，她呜呜哇哇地跑到了瑞拉怀中，埋入学姐胸间，控诉少年的流氓行为。
嘴角化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林顿收回定格在女孩身上的视线。他环顾四周，山高林密，郁郁葱葱，暖阳破雾，微风徐徐，妮蒂娅心动鸟成双成对飞回到了枝头，交颈依磨——到处是熟悉的气息，是家乡的气息。
“这里是西半陆……西卡尼斐夜森林？”伊莲恩倚靠在树下，认出了妮蒂娅心动鸟。
这种粉色小鸟是西半陆特有物种，被西半陆人当成爱情象征。若是妮蒂娅成双成对地出现，则说明此处有恋人正在互相奔赴。
解开狐毛围巾，伊莲恩用木梳打理着栗色长发，她动作优雅，瞳色淡淡地，含笑望着草坡上的少年少女们——远离东半陆的空气啊，是多么清新。
见大家都很放松惬意，瑞奇忧心忡忡。
西半陆确实很美！但！我们是被诺亚同学从北山之巅瞬移到西卡尼斐夜森林的欸！你们为什么丝毫不在意啊！
他迟疑了会儿，还是清清嗓子开口道：“那个……我可以破坏下气氛吗？”
林顿清楚他的言下之意，认真给出肯定回应：“瑞奇，他是诺亚。”
五指微微蜷曲，瑞奇面色凝重。这个答复在预料中，却并不是他所希望的，因为一旦认定那人是诺亚，他们所见所遭遇的一切就很难得到合理解释。
用力地磨了磨后槽牙，瑞奇加重字音，强调事情严重性：“古德曼同学，金色圣光，那是神术。”
林顿保持沉默，望向瑞奇的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为难。
瑞奇无奈地叹气，他也不想用近乎逼问的语气与同学讲话，可这关乎着大家的安全。法图尔下落不明，他们已经失去了长辈庇护，互相倚靠的几人之间，不应存在疑虑。
少年迅速厘清情绪，果决追问：“北山之巅禁止神术，连法图尔都无法正常使用神术，为什么诺亚同学可以？”
长时间缄默，林顿始终没有说话，气氛僵持不下。
海瑟不愿看到同行好友互生嫌隙，她快步过去，拉开瑞奇，扯着他的袖口，用一贯无厘头的语气猜测道：
“瑞奇，诺亚同学是天降神格者，会不会……”
瑞奇偏头瞥了她一眼，轻阖双眸，斟酌可能性。对于此事，他有两个疑惑：一是诺亚为什么会神术；二是诺亚为什么可以在北山之巅使用神术。前者确实可以用天降神格者解释，但是后者……
法图尔吸收的是上任光明神殿枢机主教加尔的所有神术，虽远远不如前教皇路思威，但依旧算得上教廷实力金字塔顶端人物，他都无法在北山之巅正常使用神术，凭什么一个未接受过任何培养的天降神格者就能做到？
更何况，只有神力才能禁止神术，言下之意就是，禁止神术后能照常使用的只有神力。
是神力吗？瑞奇脑海里瞬间浮现海瑟双目灼伤疼痛难忍的画面。可是，不曾听说另一位天降神格者西格学长，在未飞升成神前能够使用神力啊……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发现，诺亚同学所使用的神术，很……”伊莲恩柔声加入讨论，她回忆着金色圣光，突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停顿了片刻，吐出几个字，“纯粹。”
对，就是纯粹。
几人相互看着，对这个形容表示认同。诺亚所释放出来的金色圣光，极致纯粹，且蕴含着不可阻挡之力，他们都是贵族后代，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没遇到过如此纯净独特的神术。
再联想到林顿的跪伏礼……
林顿低垂着头，思绪在脑中做着激烈斗争，他清楚诺亚的真实身份，作为洛克西克人民，他有义务替伟大的创世神保守秘密。然而，面对并无恶意，且已表明立场，愿意为重启洛克西克贡献家族力量的同学们，他不忍心隐瞒。
把珍爱的佩剑丢到草坡上，心思向来单纯的少年卸下所有武装，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真诚：“抱歉，我暂且无法解释。”朝同学们深深地鞠躬，他目光坚定，“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他是诺亚，他不会有危险。我们先出森林，去找西半陆接引人给学院报平安，好吗？”
宁愿弃剑也要守护秘密。
瑞奇心情复杂，明白自己过于咄咄逼人了。神色缓和下来，他弯腰拾起佩剑，交到林顿手中，温声说道：“我相信你，是我心急了，抱歉。”
见气氛松弛，海瑟也随之放下心来，她把纽扣项链从里衣勾出来，笑着说：“哎呀，搞那么复杂干嘛，我们不是有纽扣吗，直接联系尤莉斯就好啦！她和诺亚天天待一块，她肯定知道的啦！”
红色魔法光芒催动纽扣，其他人迅速围过来。
纽扣对话器是尤莉斯在魔法密语基础上研究出来的魔法通讯工具，它比纸鸽更便捷，比魔法密语更稳定。对话器外观与纽扣无异，用魔法催动后，可实现实时对话，就好似移动电话。
因魔法密语局限性，对话器目前仅可定向连接，例如海瑟手里这枚蓝色纽扣，它只能固定与尤莉斯对话，无法联系其他人。
随着魔法注入，纽扣中央光点亮起，一闪一闪地，很微弱，持续仅仅两秒，倏地熄灭。
“喂？喂喂喂？”
海瑟试探性地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后，又不死心，继续用魔法重新催动，然而，这一次，纽扣中央亮点毫无动静。
纽扣对话器相互之间是用魔法勾连的，勾连成功时中央光点会保持闪烁，如果光点始终黯淡熄灭，就说明魔法未成功勾连。
是什么原因导致魔法无法成功勾连呢？
“尤莉斯她……”海瑟心头掠过无尽担忧。
她在一个魔法都抵达不了的地方。
是的，尤莉斯还没从虚幻时间里出来，她甚至刚刚醒转。
秃皮龙和小巨蛛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一个嗷嗷嗷，一个吱吱吱，双方隔空喊话，窸窸窣窣地，吵得尤莉斯异常烦躁。
虚幻时间里，时间流速不定，有时快有时慢，怀表指针依旧紊乱着，尤莉斯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她扶额仰望天边圆月，远处不停传来狼群嚎叫，断断续续，数量庞大。刚睡醒，大善人尤莉斯不怎么想杀生，将秃皮龙和小巨蛛一同塞进口袋里，她掸掸衣角，起身释放魔法能量。
魔法能量与神术发生碰撞时，会形成细小波动。尖叫森林很大，尤莉斯阖上双眼，控制着魔法涌动，让幽蓝色魔法光芒逐渐遍布整个森林。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大量调动创世魔法使这幅身体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好在她很快感受到了空气中那一丁点似有若无的波动，迅速收回所有魔法能量，尤莉斯难以稳住身形，跌坐在地上，仿佛一条溺水的鱼，蜷缩着躯体，不停地喘息。
秃皮龙从口袋里爬了出来，它的爪子皱巴巴的，攀上尤莉斯肩头。小龙崽努力站稳，然后慢吞吞地张开双翼，新生龙翼很小很薄，因为没有鳞片，皮下的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见。
它扒拉着，跳到尤莉斯头顶，弯下肉嘟嘟的龙身，用双翼覆盖住尤莉斯双眼。
仿佛福至心灵，所有正面情绪在此刻涌上心头——
秃皮龙从头顶摔落到怀中，尤莉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南通道。
嗯？难道这是梦想成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