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尤莉斯起得比鸡还早。
也不知道埃利奥特发了什么疯，居然要求他们清晨五点在校门口集合。尤莉斯一觉醒来，看到挂钟上的时间，离五点仅剩十分钟，她霎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急急忙忙地穿衣洗漱，她叼着块吐司，与诺亚道了个无声的拜拜，迅速冲向学校大门。
大门口，三辆白马飞车和一辆六翼黑马飞车停靠在路边，尤莉斯想都没想，直接跳上最酷炫的那辆，推门入内——
马车内，埃利奥特一身黑袍，端坐于主位上，闭目养神，桌边红茶冒出腾腾热气。见车门被开，他缓缓睁开双眼，浅灰色瞳仁里映着少女惊讶的脸庞。
“打扰了。”
枢机主教就能搞特殊了？听说六翼大黑马租用一次就要一百万琅币，神学院真铺张浪费！
尤莉斯腹诽着，敛去脸上讶异神色，“砰”地把门关上，利落跳下马车。面对三辆一毛一样的白马飞车，她幸福三选一，盲选最后一辆。
马车里，西格独自坐在一侧，低头翻阅着手中书籍。
“怎么是你？”尤莉斯感到意外，她在另一侧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为什么不能是我？”西格瞥向她，仅一秒就收回目光，继续聚焦在书页上。
“我以为你会和希瓦佩恩同学坐一辆马车。”尤莉斯笑着回答，语气理所当然。
西格懒得接话，用“哦”字敷衍了事。
全员到齐，马儿嘶鸣着腾空，飞向荆棘深渊。
连接东西半陆的十三条通道并不是任意时间都开放的，非开放日，仅有中间的荆棘索桥可供贸易通行。此次交流活动使用的南北通道是特殊通道，不需要跨越荆棘深渊，其中北通道专门用于矿采开发，已正常运行几十年。南通道则是去年刚打通的，因为地处关键节点，乃各种族交流来往要塞。通道紧贴尖叫森林和亡灵海岸，自打通之后便高度警戒，不适合普通人类通行。
从奥城到荆棘深渊坐飞车需要大半天时间，尤莉斯起得太早，整个脑子晕晕乎乎的像团浆糊，没起飞多久，她就歪歪斜斜地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太阳已逐渐西沉，她打开车窗，往荆棘深渊看过去。切尔拉斐圣剑在绚烂晚霞映衬下，似是晕染着淡淡金色光晕，迷人极了。
“你想拔剑？”
西格合上书，掀起眼皮，尤莉斯在逆光中看不清楚神色，只有发丝与睫毛被光影清晰勾勒着。
“这你都知道？”尤莉斯回头，晃着腿，视线扫过桌上的《奥索特伦曼法典》，胡乱翻看起来。
嘁，这么无聊的书都能看大半天，神学院都是怪胎。
“嗯。”西格把书从尤莉斯手中抽回，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把书封擦干净，放回到空间袋，他摊开地图，指着其中标红的点，对尤莉斯说，“穿过尖叫森林需要三日，这三日我们都会在森林里过夜，你很有可能与希瓦佩恩同住一个帐篷。”
按照租用规则，所有马车仅可在东半陆境内使用，超出范围后，马儿会自己飞回奥城。南通道穿尖叫森林而过，其中一段，因为地处荆棘深渊边缘，百米距离的玻璃栈桥窄到仅可一人通过，两边没有任何防护，稍不小心就会坠落深渊，荆棘深渊高度禁魔，一旦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过桥之后才算真正进入尖叫森林。
在东西半陆被切尔拉斐圣剑切割之前，尖叫森林还很普通，连精灵都很少见。切割后，或是受荆棘深渊污染，森林受到了异种族的格外偏爱，地精、侏儒、兽人等齐聚此处。他们为了争夺资源天天掐架，血流成河，鲜血成为养分不断滋养着森林，植物也随之异化，除了长得越来越不正经，还喜欢吃活物，尖叫森林由此得名。
都说尖叫森林是吃活人的，吃完还会把骨头吐出。南通道打通之前，总有人头铁去试着通行，结果无一生还，这些勇者们的头盖骨全都整整齐齐地在入口处码着呢，相当震撼。打通之后，整条通道都有神术保护，能抵御森林里变异植物的迷惑和攻击，虽无法阻拦异种族，但还是大大降低了通行风险。
但，这是理论说法。
现实是南通道已经打通三年，除参与打通的那一批建筑师、符文师及神职人员之外，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没有人进去过。
也就是说，尤莉斯等人是第一批进入南通道的……小白鼠。
因此，埃利奥特计划花费三日时间穿过尖叫森林，意味着学生们必须保持高强度的行进速率，是个不小的挑战。
南通道穿尖叫森林而过，他们会在森林里露营三晚，五男二女的队伍，尤莉斯与艾露莎自然会被安排同住。
对此，尤莉斯早就想好了对策。
马车抵达东半陆边界，荆棘深渊便在不远处，尤莉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她披着斗篷，戴上兜帽，与西格并肩走在队伍最后。
受神术庇护，南通道由两条金色光线划分，它大概五米宽，蜿蜒通向尖叫森林。
“你说我踩线会怎么样？或者我踏出去呢？”尤莉斯吃饱喝足，歪心思一个接一个，她低垂着脑袋，双脚极其不安分，疯狂试探着通道上的保护神术。
“还没进入森林，不会怎么样。”
西格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从靠近荆棘深渊开始，他就一直听到切尔拉斐圣剑的轰鸣声。而现在，轰鸣声都快要覆盖住尤莉斯的说话声了。
尤莉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直接跳出通道外，发现无事发生后又失望地回到通道里。她看向西格，注意到了他的反常，说：“你看起来很奇怪。”
“切尔拉斐圣剑好像在呼唤我。”西格回答，视线掠过尤莉斯，遥遥落在那柄金色圣剑上。
尤莉斯不以为意，问道：“因为神骨？”
抬手下意识地搭在胸口，西格感受到了滚烫：“或许是。”
“哦。”尤莉斯应了声，“那怪不得我听不到，我还以为你比我特殊呢，明明我才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三系天才。”
西格不说话了，他加快步伐，很想与尤莉斯拉开距离。可偏偏尤莉斯脸皮就是厚，明知男主角大人不想搭理自己，也要在他身旁晃悠。
西格觉得她大概真是来郊游的，马上要进入森林了，这位三系天才仍在试探保护神术，经过头骨堆时，她还偷偷摸摸顺走了一只头盖骨，明目张胆地提在手中，说这是珍惜材料，能做好东西。
格斗院两个男生想与尤莉斯交流探讨几句，结果胆子一个比一个小，看清楚她手里提着的头盖骨，俩人话没说完就跑到前头去了。尤莉斯把头盖骨用自制工具打磨光滑，塞回空间袋，一时没了事情可做，她只好窜到西格身旁找他唠嗑。
“好奇怪啊，希瓦佩恩小姐怎么不来黏着学长了？”
西格亮出佩剑，用行动拒绝对话。
尤莉斯视而不见，她从空间袋里扯出一根面包，边啃边说：“难道说……学长的魅力不如埃利奥特主教？”
“勒费弗斯，准备入林了。”西格提醒道。
他们落在最后，离领队的埃利奥特主教有很长一段距离，尖叫森林里危机难测，团队行动会更安全，西格打算加快速度赶上去。
尤莉斯点头，依旧叨叨不止：“不可能啊，明明学长更帅点！听说埃利奥特今年都九十九岁了，妥妥老年人一个，希瓦佩恩小姐图啥呢！你得加……”
“是的，尤莉斯，主教或许比我更吸引希瓦佩恩学妹，这是好事。”西格直截打断絮叨，拽着尤莉斯快步往前赶。
夜风从耳际呼啸而过，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二人如同两道气旋冲破森林入口处的天然屏障。
下一秒，他们听到了嘶吼声、鸣叫声、狂吠声……来自四面八方。赶上大部队后，尤莉斯缓下脚步，发现通道上的保护神术呈现出半透明状态，异种族们像是失了智般，前仆后继地向他们涌来，试图撞破神术，将他们撕扯咬碎。
原本的保护神术只能抵御异化植物，无法阻拦异种族，尤莉斯与西格一同朝埃利奥特看去，黑袍男人高举权杖，源源不断地将金色圣光补给到通道上的保护神术，使其坚固无比。
“没劲，我还以为能砍几只狼人，刮几斤狼毛回去当燃烧材料呢！”
尤莉斯撇嘴抱怨，话音刚落，黑袍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尤莉斯一个没注意撞了上去，她揉着脑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埃利奥特对她说：“你想出去？”
“？”
“那送你出去。”
“……”
接着，尤莉斯在众人惊呼中，被埃利奥特踹出了通道。
原本围在通道上想要突破保护神术的异种族们，立即朝尤莉斯扑过去，空气中弥漫着噬血气息。很快，所有人都看不到尤莉斯了，他们只能看到互相打斗互相撕扯的异种族，一时间，血肉横飞，异化植物吸收血液，群魔乱舞。
拉贝姆与特里瑟缩在角落里，强忍呕吐欲望。主教大人在报复尤莉斯吗？成千上百只异种族诶……她会死的吧……第一次，他们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主教大人，别忘记您在圆桌会立下的誓言。”西格手执佩剑，冷漠地看着埃利奥特。
“西格学长，不可以将剑刃指向主教大人。”艾露莎见状，提着白裙子跑过来，拉扯着西格的衣袖，焦急地劝说。
西格厌恶地甩开手，走开一步。他不担心尤莉斯，尖叫森林里，植物对人的威胁要远远大于异种族，但这些植物恐惧神术，尤莉斯有祂的照拂，又承载着创世魔法，即使孤身前行于森林内，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让西格忧虑的是埃利奥特。
出发前夜，埃利奥特曾在圆桌会立下誓言，以主教荣誉担保，守护尤莉斯。但是，刚刚他毫不犹豫地把人丢出通道，此时又完全没有救助的意思，比起折磨尤莉斯，他真的在乎自己身为枢机主教的荣誉吗？
“勒费弗斯学妹是三系天才，对付这些异种族肯定不在话下。不过是小小的惩罚，西格学长您别担心呀！”马特走上前，一双小圆眼睛笑眯眯的。
小小的惩罚？
拉贝姆与特里吓得直咽口水，异种族们都把尤莉斯学妹淹没了好不！这是小小的惩罚吗！这明明就是残害学生！特里不服气，想与马特争辩，拉贝姆赶紧将他拽住。
疯了吧，三系天才都被随手喂给异教徒了，这时候替人出头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一个鲜活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特里难以接受，他看着埃利奥特主教，只觉得浑身有森森凉意，毛骨悚然。
“是吗？”
西格无声冷笑，执剑击中马特小腿。马特腿麻摇晃不止跪倒在地，撑住地面的双手，越过了通道，异种族们瞬间扑涌而来——
“啊啊啊啊——”马特怕得不敢动弹，连连发出凄厉尖叫，“主教大人救我！”
可埃利奥特却纹丝不动，浅灰色瞳仁里冷漠一片。艾露莎慌张地躲在他身后，周身升腾起光罩，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眼看着男生即将被某只狼人残忍啃食，西格迅速伸出手，拽紧他的衣领，把人拉回了通道。他嫌恶地给自己套了几个清理术，居高临下看着马特，语气轻松寻常：
“小小的惩罚，克鲁兹学弟还想要尝试吗？”
马特大喊着“主教大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埃利奥特身后。
“埃利奥特，救人。”西格懒得再用尊称，目光从容却强势。
马特还没老实一秒钟，觉得自己又行了，他探出脑袋大喊，语气狂得不行：“还救什么？都这时候了，尤莉斯早被撕碎吃干净了！哈哈哈哈，三系天才算什么，死在森林里，连个骨头都剩不下来！”
砰——
一枚子弹从异种族堆里穿透而出，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划过马特耳际，马特赶紧捂住耳朵，痛呼起来。
“别动。”
尤莉斯的声音从异种族堆里传出来。
“马特学长，你你你……”艾露莎指着他的后脑勺，语无伦次。
这枚子弹正悬于空中，距马特后脑勺近一寸距离，它噼里啪啦地带着火星，好像随时都要爆炸……
“跪下。”话音再度响起，是不可违抗的命令式语句。
马特双腿发抖，但依旧梗着脖子，大声回应：“凭什么！尤莉斯你给我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砰砰砰——接连几发枪声，猛烈火焰从正中心迸射而出，成千上百只异种族被直接炸穿炸翻。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异化植物们四下逃窜。一时间内，尖叫森林火光冲天。
尤莉斯坐在地上，她被幽蓝色光芒笼罩着，将一把黑白色燧发枪抛上抛下。
“你跪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