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莱西发现尤莉斯有两副面孔。
机械院的课程，她聚精会神，认真刻苦；格斗院和法术院的课程，她插科打诨，摸鱼瞌睡。
莱西先从自身找原因，把斗法两院的任课老师都叫了过来，一一询问。
“莱西，我的飞行课明明最受学生欢迎，可她就知道蹲墙角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
“莱西，剑术课上，别人都认认真真互相试炼，只有她连训练服都不换，坐在垫子上看《被黑莲花爱上怎么办》！”
“莱西，把我的医术课去掉吧！她根本没有爱心！小兔子后腿受伤失血过多，她见死不救还说这是命运！”
“莱西……”“莱西……”“莱西……”
莱西头疼欲裂，觉得很有必要找尤莉斯好好谈谈。
“老师，我恐高。”
尤莉斯一副老实模样，双手交叉背在身后，站得笔直。
莱西觉得她在糊弄自己，但又找不到证明的理由，她握紧权杖追问道：“那剑术课呢？你总不可能还恐剑吧！”
“老师，我不恐剑。”尤莉斯满脸无辜，认真解释，“摩菲女士让我们组队训练，轮到我刚好落单，我很难过，又不好意思强行融入。是的老师，我有亿点点社恐。”
又恐？莱西气得摔杯子，你在入学舞会上追着格斗院帅哥邀舞的时候怎么就不社恐了！“霍普先生说要把医术课去掉，你有什么想法吗？”
“千万不要啊，老师！”尤莉斯上前一步，紧张得不行，语速加快了不少，“哲学课上，伊萨贝拉女士说每种生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我们不能强行干扰。所以，我并不是没有爱心，我只是听到了小兔子的心声，它拒绝帮助只想独自承受苦难。”
“……”
原来三系天才还能听见动物们的心声，原来一只普通的兔子也有承受苦难的觉悟。莱西无言以对，她打开怀表，扫了眼时间，冲尤莉斯摆摆手。
“去上课吧，我需要静静。”
尤莉斯乖巧点头，离开莱西的办公室，快步朝机械院教学楼走去。
“我说瑞拉，我们真的要去蹭材料学吗？那可是无聊指数排名第一的课程！”短发女孩急匆匆地跟上前面人的步伐，怀里的材料学教材又厚又重，捧得她手腕发酸。
被喊瑞拉的女孩回头，从好友怀中抽出两本书，夹在腋下，脚下的步伐丝毫没有放慢。“那当然了，我问学妹要来了诺亚的课表，从今天起，我要与他上同样的课程！”
“瑞拉，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之前明明对这种漂亮蠢货不感兴趣的，你的目标不应该是西格学长吗？”短发女孩一路抱怨，她难以接受瑞拉的决定。
“我亲爱的露比，虽然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我也一样不允许你这样形容诺亚。”瑞拉神色微变，语调却依旧轻快“他在神眷测试上弄出的动静可比西格学长大多了，他绝对不可能是漂亮蠢货。”
露比叹气，紧随瑞拉走入教室。算了算了，瑞拉去年追求西格学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她早该习惯了。
正如露比所说，材料学是无聊指数排名第一的课程，枯燥乏味，晦涩难懂，机械院的学生也不爱上。平日里，偌大的教室能有十个左右的学生就不错了，而今天，坐满了人。
就连那个备受枢机主教疼爱的神眷体也来了。
“咦，神眷体为什么要来兼修机械院课程？”露比疑惑地问。
瑞拉先在人群里找到了坐在第一排的诺亚，随后注意到伫立在一侧正说着些什么的艾露莎，她扯起嘴角笑得有些轻蔑：“嘁，法术院的吊车尾也来和我抢男人。”挤开人群，加快步伐，瑞拉盯紧诺亚身旁的空位子，气势凛人。
艾露莎今天穿了漂亮的小裙子，妆容精致甜美，像洋娃娃般，惹人注目。她轻轻踮脚，行了个贵族小姐们爱做的躬身礼，微笑问道：“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可以。”诺亚单手托腮，歪着脑袋，声音懒洋洋的。
对方明明形容散漫，艾露莎却不由心悸，下意识收回了目光，就连声音也不自信起来：“为……为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本从天而降的《材料学浅析》，重重地砸在空位桌面上，把艾露莎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希瓦佩恩小姐，麻烦让一下，这是我的座位。”清亮干脆的话音紧接着在门口响起。
艾露莎看过去，甜美的笑容微微僵住，又迅速恢复。“原来是尤莉斯妹妹。”
“诶？听上去像是表姐妹？”
“什么家庭呀，能有两个神眷体！”
“可惜了尤莉斯，没有信仰不能进神学院。瞧瞧艾露莎，她今天穿的可是天然海丝缝制的裙子，走动的时候还会发光，太漂亮了！”
呸，不就是个想要凭神眷体身份挤入贵族圈的小绿茶！瑞拉抱胸而立，没了抢座位心思，倒是对尤莉斯产生了浓厚兴趣。
她靠在门边，穿着机械院蓝色院服，身形纤细修长，浅金色发丝用绸带随意束成马尾，因为逆光，那双琥珀似的眼睛微微眯起。
啧，瑞拉觉得同学们真肤浅，明明这位三系天才的小学妹更漂亮。
“尤莉斯妹妹，你也想坐这里吗？”艾露莎的声音柔柔的，姿态也跟着放低，像极了照顾妹妹的好姐姐，“如果你想坐这里的话，那我就……”
众目睽睽之下，尤莉斯随手抄起一本《神奇材料物语》扔过去，正中艾露莎的脑门，艾露莎尖叫一声，昏倒在地。
尤莉斯大步上前，嫌弃地把人往旁边踹开。“都说了让开，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她嘟囔着从桌面上找到一根浅金色头发，“下次不用这玩意儿占座了。”
“尤莉斯，你看上去很生气。”
已开课，阿奇伯德先生从没在自己的课堂上见到过这么多学生，他比任何一次讲课都要激情。
诺亚依旧保持着散漫坐姿，偏头注视尤莉斯，她正在认真做着笔记，于是，他将想说的话直接塞入她的脑袋。
“是的，诺亚。”尤莉斯手中的羽毛笔顿了顿，她皱起了眉头，显然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但还是在心里给出了回应，“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你喜欢看《被黑莲花爱上怎么办》。”
“我不太喜欢那些课程。”诺亚把书随意翻至某页，黑色羽毛笔在他指尖翻飞转动。
尤莉斯嫌烦，用小法术把他的羽毛笔打飞。“你什么课程都不喜欢。”
诺亚摊开手心，即将砸到阿奇伯德先生脑袋的羽毛笔迅速原路折回。“是的，尤莉斯，我只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
雏龙效应真变态。
晚间课程，莱西前去巡课，她发现尤莉斯终于改过自新了，虽然称不上多么积极主动，但好歹愿意服从配合任课老师。
莱西较为满意地从教学楼出来，黑夜里，一抹熟悉的身影轻车熟路地闪进神庙图书馆，欸？那不是……
“尤莉斯，你被看到了。”
这是尤莉斯第三次夜探图书馆，前两次来都毫无收获，这次她捎上了变成小龙崽的诺亚。至于此时此刻正在上课的那位，则是诺亚剪出来的纸片人，喂了一滴尤莉斯的鲜血，能够模仿她的行为举止，保质期短，用完即废。
变成龙的诺亚爱用龙语，没有人能听懂，除了尤莉斯。
“莱西吗？不管她。”
神庙图书馆隶属神学院，太阳升起时开馆落山时闭馆，馆内布满了神术和各种禁制，管理非常严苛。
但有意思的是，图书馆大门却没有用神术加持，只落了个设计精巧繁杂的连环锁。尤莉斯白天借着来此处查阅资料的由头将锁画下来，回去通宵琢磨，成功浇注出钥匙。
因为来过两次，她对图书馆内部布局很清楚，这栋图书馆整体呈圆塔形，总共六层，其中，一二三层为自由图书区，学生们可凭借自身等级借阅查看对应书籍；四五两层是高阶图书区，进入该区需要达到规定职业星级；最上面一层是禁书区，不对任何师生开放。
神术对诺亚无效，前两次来尤莉斯都带了诺亚掰下来的龙鳞，这次直接捎上了创世神本龙，自然更加肆无忌惮，完全无视神术与禁制，麻溜地跑上三层，用老路德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职业星级卷轴，刷开了通往四层的无形门。
四五两层的书，每本都被下了禁制，尤莉斯没法逐本查看，她只能暂且放弃，先上至五层，远远地瞧一瞧禁书区。
“尤莉斯。”脑子里突然挤进诺亚的提醒。
尤莉斯顿住脚步，矮身贴紧墙壁，屏息中听到了禁书区传来几不可闻的谈话声，然而相隔距离太远，她无法将内容听清楚，只能大概分辨出禁书区似乎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枢机主教法图尔。
这憨憨大晚上在禁书区谈事情？
尤莉斯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她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了两级台阶，诺亚的声音再次挤进脑袋：“停下来尤莉斯，有神。”
神？尤莉斯蹙眉，收回了想要继续往上迈的步伐，靠在窗台边，内心满是疑惑。请求与神沟通需要在神殿举行完整的仪式，为什么法图尔可以在禁书区直接与神对话？
“把她带到神殿，由十三神祇亲自审视。”
终于听到一句相对完整的话，尤莉斯觉得更加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还是法图尔与神沟通的对象。
接着，神与法图尔又说了些什么，他们的声音再次压低，尤莉斯没办法听得更清楚，她不再逗留，蹑手蹑脚地返回至四层。
“谁在那里！”
莱西明亮高昂的声音突然从一层传上来，尤莉斯听到禁书区法图尔慌乱的脚步，还有点点金色光芒不停地向外渗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下一秒，身体却被诺亚展开的龙翼包裹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神庙图书馆。
望星湖边，还没缓过来的尤莉斯摔落在草坡上，诺亚化成人形，居高临下，神色平淡而冷漠：
“尤莉斯，不可直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