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万劫不复
蓝瑾回到大殿，脑海中全是楚铭月方才的话和无辜的神情。
他冷笑一声，演的这么好，怪不得能装出以前的温情，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碰上回忆卷轴，还真被他蒙在鼓里。细细回想当年，楚铭月对自己也没怎么样，只是关注沈知秋和墨羽的时候顺便关照一下罢了，估计也是免得被人讽刺偏心。
师尊，真心可贵，你把我的真心踩进尘埃，我便也不再客气了。
“来人！”
“尊上何事？”大殿外一堆魔兵魔将正在候着，新上任的魔尊喜怒无常，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今夜攻上清华宗！”
“属下领命！”
蓝瑾又招呼了几个小侍女，命她们在竹苑散布魔族即将攻上清华宗的消息。
“师尊，你会怎么办呢？”他唇边露出一抹笑。
你不是在乎他们吗？我就毁给你看……
楚铭月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窗外几个小侍女的说话声。
“哎，你听说了没？尊上要攻上清华宗了！”
“不是刚回来吗？”
“不一样！上次就是试探一下，才带了多少兵将？这次啊，尊上是来真的了。”
楚铭月立刻清醒过来，也不管腰伤肩伤，快速的穿上外袍就向外跑去，任由鲜血染红了白纱。
“你们说什么？”他拽住其中的一个侍女急到。
那个侍女一脸无辜的眨眨眼，十分自然的说：“尊上要攻上清华宗了啊，整个魔界都知道了，你还不知吗？”
“她何时说的？”
那侍女摇摇头。
“他在何处？”
“应是在大殿，就……那边。”侍女指了指远处挂了不少灯笼的一座殿堂。
楚铭月道了声谢，在一旁拾起根竹竿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蓝瑾又是脑子抽筋了？难道是间歇性走火入魔？他心乱如麻，算了，见了面才能说清楚。
看着没多远，走起来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到那里，不知何时，太阳已沉入地平线下，天上下起了雪。
楚铭月出来时外面尚还晴朗，再加上他实在着急，便只穿了外袍，此时浑身冻的几乎没了知觉，伤口也好像被冻烂了。
灵力早就所剩无几，他体内有不少毒，这两日又没按时吃药，毒素发作，那些剩下的灵力也早被自己散入经脉用来抵御毒素了。一言以蔽之，他现在连一个最低级的防寒结界都开不了。
离灯笼越来越近了，一阵夹杂着冰雪的冷风刮过，楚铭月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已覆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
楚铭月浑身冻僵，已是不太能感觉到疼了，直觉出鲜血从伤口涌出，浑身越发冷了。
他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大殿了，必须站起来！
他咬着牙扶着竹竿撑起身子，半步半步在风雪中走着，殿门前竟无侍卫，他扣响门环，感到脑袋有些昏，扶着门站了片刻，正准备再敲门，那门却忽然朝外推开，楚铭月措手不及，跌在了雪地上，大殿的暖气冲了出来，楚铭月怔愣了一下，抬起头。
蓝瑾推开门时，看到一个身影倒在雪地里，下一秒，那人撑着身子抬起头，脸被冻的铁青，乌黑的发都落满了雪，衣袍更是湿的不成样子，一双凤目看着自己，眼底似有泪光，下一秒便拄着竹杖要爬起来，又跌回去，就定定看着自己，似是要说什么。
外面何时下雪了？
他怎么……就穿了这么点？
他下意识的想扶起对方，手却停在半空。
楚铭月修为高深，就算受了伤也并未伤及灵脉，就算不能御剑，开个防寒结界总没问题。
那他为何偏不开，宁愿冻着，难道……苦肉计？
楚铭月，你还真是好心机！蓝瑾气的紧咬着牙。
那双手收了回来。
楚铭月费力的抬起头，看到蓝瑾眸中并无血光，想着现下应是清醒的，松了口气，匆忙的想要站起，腿一疼，跌了下去，倒吸了口寒气，肺部火烧火燎的疼，喉间涌出腥甜的气息。
蓝瑾的身影挡住了殿内的光芒，他就在一旁看着，一语不发。楚铭月才觉出不对劲。
“蓝瑾？”他试探着唤道。
面前的人嗤笑一声，讽刺道：“师尊，你可是第一宗师呢，受了点伤废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楚铭月愣在原地，任由雪花覆了衣衫。
蓝瑾何时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怎么接，下意识的问：“你……你是蓝瑾吗？”
乌木鬼珠虽会让人变得暴虐多疑，但并不会消除人的记忆，他自认没有丝毫对不住蓝瑾的地方，就算是罚也不过是罚抄书，蓝瑾没道理是这个反应。
蓝瑾听了楚铭月的话，气的几乎失去理智。一把将楚铭月从地上捞起来，扔回殿内，一把关上殿门。
一声巨响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楚铭月抖了一下，又恢复镇定。
他刚刚看到了蓝瑾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就算再天真也知道事情失控，在脑海里狂呼：“系统，蓝瑾这怎么回事啊？！”
——主人物愤怒值飙升，可能威胁到您的性命安全。
楚铭月看着面色越发阴鸷的蓝瑾，问道：“那怎么办？”
——抱歉，涉及到剧情，系统无法透露，系统提示，此时蓝瑾封印解除，化为男身。望您好自为之，珍爱生命。
好自为之个头啊！你倒是告诉我怎么珍爱生命！楚铭月顾不得吐槽“人性化”系统，毕竟他没忘自己是为何事而来。
“蓝瑾，我听说你要攻上清华宗，是真的吗？”楚铭月缓缓站起，看向蓝瑾。
“没错。”他毫不犹豫道。
“蓝瑾，你怎么回事！清华宗难道不是你的家吗？你……”楚铭月闭上了嘴，他不能透露蓝瑾魂魄分离的事，他也不知这一半魂魄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家？师尊，亏你说的出口！清华宗不过收留了我，可我的化蛟之力又是谁封印的？可……”蓝瑾不再说了，只是摇摇头，眉间的悲痛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面阴鸷。
这样的蓝瑾让楚铭月很陌生，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害怕。
“楚铭月，你不是想要我停手吗？”
楚铭月看着蓝瑾，一语不发。
“你如今功力已不及我，用什么让我停手？”
楚铭月脑子很懵，化蛟之力听起来有点耳熟，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再者当务之急是先让蓝瑾停手，别的事以后再解释也罢。
但现下蓝瑾不认他了，他又身受重伤用不了灵力，确实阻止不了对方。
“就当……我求你。”珍爱生命，忍辱负重。他默默告诉自己。
蓝瑾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挑起楚铭月的下巴。
“清华宗在你眼里，只值这简简单单几个字吗？”
“你想如何？”楚铭月急到，难道她要打我一顿泄愤？那打不死的话就给她打好了，大不了等乌木鬼珠取出来后我再打回去。
就是你能不能干脆点？魔兵这时已经到清华宗了吧！
蓝瑾唇角揉出一抹笑意，神情温柔的触上楚铭月的脸庞。
“师尊受伤受习惯了，我若打你一顿，你大概也觉得没什么。”
“若打死了，反倒无趣。”
楚铭月心脏狂跳着，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十大酷刑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形。
他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楚铭月勉强压抑住语气中的颤抖，声音清清冷冷。
蓝瑾在楚铭月耳边低语几句。
楚铭月脸上没了血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推开蓝瑾，向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柱子上。
“你……为什么？”楚铭月喃喃道。他肯定蓝瑾是不喜欢他的，毕竟官配是男主，而且蓝瑾以前也从未表露过他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
这明显就是想□□他！可他到底干了什么，以至于蓝瑾要这般对他。
“我没什么耐心……”对面的人悠悠道，“此时我的手下已经到山上了吧。”
“你猜这次，柳铭昕还挺得住吗？”
楚铭月知道，没有时间了。
“行吧，我再给你一刻……”
“不必了。”楚铭月撑着柱子直起身，直视着蓝瑾。
“我答应你。”
对面的人愣了一瞬。
“先撤兵。”楚铭月看着蓝瑾，不容置疑的说道。
“好。”那人冷笑一声。
………………
外面风一直刮着，那片竹林被吹得凄凄惨惨，竹叶看起来零零落落，好不可怜。
殿中的灯火一夜未熄。
当第二天的太阳落下，他用传送阵直接将楚铭月传送回竹苑，叫来魔医吩咐了包扎伤口，自己离开了。
那魔医不知楚铭月是何人，想着尊上漫不经心的态度，草草处理完就离开了。
楚铭月缓缓的睁开眼。
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屋内的火盆熄了，外面还下着雪。真的很冷，楚铭月自从剖了灵核就最是怕冷，眼下灵力枯竭，像是身处冰窟。
他把被衾往上拉了拉，瑟缩成一团，不敢去看。
无论如何，清华宗总算是保住了。
他眼前闪现出蓝瑾刚到清华宗的场景，还是那么小的一只，看起来很乖。
想起那盏他亲手奉上的拜师茶，有些苦，但他一点没剩，直接干了。
想起每年下雪时，他们三个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自己碍于师尊的身份，给他们开个防寒结界在一旁看着。
玩累了就在亭子里，拿两捧新雪煮茶，再看着亭外纷飞的雪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他们也曾有过红泥小火炉，有过花间一壶酒。楚铭月承认，他待蓝瑾好确实与他是原书中的主角而且与自己的朋友一模一样有关，但他也是真心对这个孩子好。
一切……怎么就这样了呢？
蓝瑾，你就那么恨我？那么恨清华宗？恨到要这样对我？
我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你我这几年的师徒情谊都抵不过？
眼前渐渐模糊，昏过去的最后一刻，楚铭月还觉得好冷，好疼。
“蓝瑾，好冷……”他无声呢喃着。
无尽黑暗里，坠入红尘的仙人落了泪。
辉煌光芒下，伏在案上的魔尊失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