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租客
“牟奶奶真不是抠门，她只是，额，她就是……”小周觉得老太太的行为实在不体面，很伤害无忧乡的形象，想为她找补几句。可她实在想不出积极向上的形容，干脆不说话了，从路边扯了几根狗尾巴草，叠了几下，递给刘悦川。
刘悦川以为是什么本地风俗，问：“这是什么？”
“小兔子，不像吗？”小周琢磨好会，还是没搞明白自己哪个步骤出了错，编出这么坨东西来，随手抢回来，扔在路边：“算了，回头让大杨哥给你编。他还会编花环呢，都是杨老姑教过他，我小时候他还给我编过。”
刘悦川第一次见狗尾巴草兔子，其实挺稀罕的，眼睁睁见此物种被小周强制销毁，不免有些遗憾。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吸引。
她想起来，她们在小别墅时，小周也介绍过杨千舸的家庭情况。她有些好奇，问：“杨千舸和姑姑住吗？”
“嗯。听大人说大杨哥的爸爸有点毛病，他从小时候就住村里。大杨爷爷去世后，他就和老姑一起住。”
两人边聊边走，海浪声渐渐清晰起来。小周说：“到啦。这边房子没人住，你随便选。”
海边的房子也是白墙红顶，只是受潮气影响，外观上古旧许多。在这些房子里，有间屋子顶着毛茸茸的脑袋，可爱得很扎眼。
刘悦川第一次见这种房子，新奇地不得了，问小周：“这间也没人住吗？我想住这间？”
“可以啊。”小周立即给房子主人打电话。
刘悦川看中是一间海草房，无忧乡独有的建筑，屋顶用当地特有的海草晾干加工后毡起来，看起来毛茸茸的厚实。下面的院墙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整间屋子有种矮墩墩的憨气，像小精灵的家。
刘悦川正和小周啃地瓜，房东开车来了。
车是熟车，人是熟人，十几分钟前他们才见过。
是杨千舸。
刘悦川被他看见自己邋遢的吃相有些羞涩，偷偷用袖子抹嘴。杨千舸没注意她的举动，径直走到大门前，用钥匙开了锁：“你想住这里？”
杨千舸的房子有个挺大的院子，院里有个花园，花园里的花朵被打理得很好，正开得鲜艳。院墙上种了仙人掌，环保又防盗。
刘悦川挺满意眼前的小院，可这栋房子有个致命缺点，它是两户人家连在一起的，中间只用一道矮墙分开。
邻居家的无花果树越过矮墙，硕大饱满的果子嚣张地挂在鲜艳的花朵上。
刘悦川的视线越过无花果，能清楚看见邻居的院子。同样，邻居也能看见这里。隐私太差，她不想住在这里了。多可爱也不住了。
可想到小周陪自己走了半天，还特意把杨千舸叫来，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刘悦川正忙着找借口，杨千舸先介绍起来，“这里是我爷爷家。”
刘悦川一愣，记得小周提过，杨千舸爷爷已经去世了。
果然，杨千舸说：“老爷子早没了，——他不是在家里走的，你不用怕。”
我工作的对象不是活人就是死人，刘悦川想，就算在家去世我也不怕。她和杨千舸确定，“隔壁现在没人住？”
杨千舸回答，“没有。不过我有时会过来打理院子。”
小周误会刘悦川担心安全问题，说：“这里位置偏，周围没几家住人。虽然村子治安没问题，可你一个姑娘独自住在这里，还是有安全隐患吧。”
刘悦川了解过无忧乡的人口构成，老年人口占了一半，青年人几乎没有，中年人也不多，村民多是女性。刚才一路走来，大家都是和气样子，谁也不像溜门撬锁的坏蛋。
她没把安全问题当回事，只想一人呆着，最好谁也别理她。这栋房子完全符合她的需求。
她问杨千舸，“房租，大概多少？”
杨千舸报价很痛快：“500。”
“一个月五百。”刘悦川惊呼，“好便宜。”
杨千舸纠正她：“是一年。”
刘悦川一直住宿舍，上一次问房租是在帝都，五百一个月，五环外一个厕所都租不着。两厢对比，过于便宜的房租让刘悦川警觉起来，她腹诽，这人不是把爷爷埋家里了吧。
她打算套出更多房子的信息，杨千舸主动为她解惑：“无忧乡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房子本来就便宜。我家位置不好，更不值钱了。你住进来，也算帮我看院子，这价格我不吃亏。”
刘悦川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看向小周求证。
小周没发现她内心的纠结，觉得杨千舸给的价格挺合适，对他说：“大杨哥，等会来一趟居委会，咱们签个租房合同。”
刘悦川却不同意，执意自己付钱：“你们准备了宿舍，是我不住，又找了另外的房子，这笔钱不该你们出。”
她态度坚决，小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向杨千舸求助。杨千舸打圆场，“先去屋里看看。家里什么都没有，小刘大夫需要什么给我列张清单，我给你配。”
大约对村里治安很有信心，杨千舸竟然不锁门，正屋外连把锁都没有。他很随意地拉开门，请自己的租客参观。
正屋本来有两间卧室，次卧的墙被拆了，屋里只剩一间卧室，和一间很大的客厅。
杨千舸没说谎，整个家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有种家徒四壁的破落。
刘悦川对生活质量没什么要求，说：“不用清单，只要有空调，二十四小时热水和洗衣机就行。”
杨千舸没等到后面的家电，疑惑地问：“没了？”
刘悦川回答说：“没了。”
杨千舸又问：“牌子呢，有要求吗？”
“随便，不是山寨货就行。”
刘悦川是真的没有租房经验，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保障自己的租客权益。想了许久，重要找到一个问题，她假装严肃地问：“买家电的钱——”
她认为电器是自己用的，已经打算掏钱了，没想到杨千舸很大方的承诺：“房东付。”
刘悦川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有点高兴，还有点不好意思，语气不自觉客气几分：“我多久才能搬进来。”
杨千舸想了想，并没给出具体日期，只是说：“得几天吧。装好我通知你。”
说完，他带两人往客厅后面走，参观浴室和卫生间：“你看一下，需要做个干湿分离吗？”
说着他推开门，刘悦川才看一眼，吓得后退一步。小周也看见了，指着卫生间惊呼：“关门啊，蜜蜂！”
这个家太久没有人气，卫生间被蜜蜂们霸占去不算，还偷偷盖了违章建筑：在房间的角落，有个一米左右的棕黑色蜂巢从天花板垂直而下，周边盘旋着数不清的蜜蜂。
其实不用小周提醒，刘悦川脸上露出惊惧神色时，杨千舸已经回头看清屋里的情形，小周话音未落，他已经关上门。
“你还得多等几天了。”他通知刘悦川。
刘悦川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宿舍了，她指着杨千舸的脖子，“你没事吧，我刚才看见有蜜蜂落在你脖子上！”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杨千舸催小周：“天快黑了，先带小刘医生去青姐那。”
两个女孩刚走，杨千舸便痛苦地蹲在地上，红着眼圈骂了句脏话。他用手机照背后，脖子和肩膀交界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
刘悦川没看错，他就是被蜂蛰了，但他想在女孩面前装酷，非假装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