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个娘亲的请求,谢善和的去处
周围的护卫、小厮相继闷哼着倒下,顾家人就吓破了胆,瑟瑟发抖地围在一起。
顾家老爷哆嗦着嘴唇,又一次埋怨霍棠月。
“匪、匪贼来了!都是你害的!这下把全家人都送上绝路了。”
霍棠月紧紧搂住自己的女儿们,声音也在发抖。
“你以为没有这一遭,往后就能一直平安无事吗?我早说过的,让女儿们多学习自保的本事,你偏说女孩子舞刀弄枪不像样!”
“我说是那样说,你非要请武师回家的时候,我不也同意了吗?”
“你还有脸说,你找的武师是个什么货色,你后来不知道吗?”
“我……”
项容穿过夜色,走至顾家人身边,耳边听着这些话,有些啼笑皆非。
“我说二位,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架?”
晦暗的火光中,项容手里的柴刀令顾家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顾家老爷猛地闭上眼,连连求饶,“好汉饶命!您要什么尽管拿走,千万不要伤害我家人的性命!”
唯独霍棠月看清项容的身形与模样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是、是你!”
项容微微皱眉,举起柴刀架上了霍棠月的脖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很乐意见到我?”
刀架在脖子上了,霍棠月竟然也不害怕,“我知道你与另一个姑娘一定不是匪贼,我有事想求你们帮忙,才苦苦追赶。”
项容仍然举着刀,“谁告诉你,我们是好人?”
“你们若不是好人,怎么会杀茶棚里的那些歹徒?”
“还不许我们黑吃黑了?”
霍棠月一愣,哑然了,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一点茫然。
项容打量着顾家人的神情与反应,确定她与谢善和的担心多余了。
顾家人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想法。
倒是真有点想寻求庇护的意思。
可顾家有护卫、小厮,何必非要追上她们同行?
项容没有放下警惕,刀还是架在霍棠月脖子上。
不过她多了几分耐心,“说说吧,追着我们到底想干什么?”
霍棠月声音里带了哭腔,搂紧了怀中的女儿。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们给家中孩子做教习先生。”
“教习先生?教什么?教她们杀歹人?”
霍棠月语气又激动起来:“是!教她们拳脚功夫!教她们如何杀人自保!”
“你家中不是有护卫吗?”
“靠不住的!我同我夫君还在,尚且还能镇得住他们,可等我们百年之后呢?如今世道这么乱,她们又都是女眷,将来命运如何,我简直不敢想。”
“我听你们夫妇二人方才吵架,似乎之前请过武师,为何后来不请了?”
“请来的武师要么没有多少真才实学,纯粹为了骗吃骗喝;要么心术不正,借着教习,用些花言巧语哄骗孩子,要不是我及时发现……”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霍棠月没有接着细说,转而道:
“孩子们从前花团锦簇,养尊处优惯了,即便让她们学,她们也狠不下心吃苦。直到辛夷县城里,因为征兵的事,发生动乱,我们举家出逃,路上困难重重,她们才后悔起来。”
项容盯着霍棠月的脸,淡淡道:“那么早就请武师——你倒是个有远见的。”
霍棠月深深叹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早在都城沦陷之时,我就知道咱们大燕会走向分崩离析。”
果然,她的担忧成真了。
襄州借着秦朝大将军的死,征兵攻打梁州。
征兵令刚下来时,说每家每户三丁抽一,五丁抽二。
有些大户人家为了保护家中男子,便出钱买人头。
府衙收了钱,又为了凑够人,便强行从穷苦百姓家人中抓壮丁。
一转眼,征兵令就变成了三丁抽二,五丁抽三。
如此一来,搞得城中民怨沸腾,不知是谁带的头,反正动乱从城北开始了。
底层的百姓们联合起来,对抗征兵不说,还要抢大户、烧府衙。
她们顾家因为没男丁,背后没少被人笑话,征兵以来,顾家倒是平安无事,无非就是又要多交军粮。
本以为撑过这一阵子,日子就能回到从前,谁知道起了动乱,赶忙连夜就逃出了辛夷县。
“我家夫君在庆州的岚水城有个堂兄,平时有书信往来,关系还算亲近,我们打算去投奔他。”
霍棠月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语气里更多了几分恳切。
“姑娘,我真的没有恶意,也没那个胆子。只是见你们二位不仅敢在兵荒马乱之时结伴上路,还能对付十来个大汉,我心有触动,临时起意,想求你们教教我家中孩子。”
“我只是希望,无论时局如何恶化,我的孩子们能同你们一般,任何时候都有勇气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霍棠月说着话,眼角情不自禁地一直流泪。
说完,她松开怀中的孩子,对着项容跪下。
“我所说句句属实,如若姑娘不信,或者姑娘不肯答应我的请求,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孩子。”
项容挪开霍棠月脖子上的柴刀,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谢善和从坡后跑了出来。
谢善和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脸上满是泪痕。
她一边扶起霍棠月,一边说:“你是个好娘亲,你的孩子们有你,是她们的幸运。”
霍棠月闻言,惊喜地扶住了谢善和的胳膊,“姑娘是答应我了吗?”
谢善和一瞬犹疑,下意识看向项容。
项容也看着她,“我很高兴,在我们分别之前,能看到你有一个合适的去处。”
谢善和心中一紧,“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不,应该还能同行一段路,到了庆州,就真的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一说到再见,谢善和又失落起来。
项容想了想,试着安慰她:“你之前说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你看,你遇到了新的人,很自然地就有了想做的事——你很愿意答应这位夫人的请求,是不是?”
谢善和看了看满脸期待的霍棠月,咬着唇喃喃道:“可我自己尚且还要依附你。”
“你没有依附我,只是我们一直同行,给了你这种错觉。一旦离开我,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勇敢。”
“真的吗?”
“你总是这样问我,我也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谢善和沉默片刻,终于转头对霍棠月道:“如果你肯信我,我愿意尽力一试。”
这夜过后,顾家人缀在了项容身后。
之后在路上,项容也一点一滴地搞清楚了顾家的情况。
顾家老爷存在感比较低,大概是因为娶了那么多房妾室,就是生不出儿子来,他受了太大打击。
颇有些看破红尘,不问世事的沧桑感。
霍棠月与顾老爷是青梅竹马,家世相当,嫁入顾家,底气十足,作风比较强势。
对待家中的众多妾室,有身为主母该有的威严,但并不刻薄。
不仅让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学射箭,妾室生的孩子们也一个没落下。
项容闲来无事,早起时,会循着记忆热热身,打一打军体拳,用来锻炼身体。
霍棠月见了,又放下身段,拿出银钱,请求项容教一教孩子们。
项容觉得在分道扬镳之前,这也是顺手的事。
对于收钱一事,她也从来不觉得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收了,教起来也更用心。
吃饭时,霍棠月请项容同吃,项容拒绝了,却让谢善和去吃。
早一些融入顾家,对谢善和来说是件好事。
总之,与顾家相处,还算融洽。
炎热的天气也渐渐远去,十天后,已然秋高气爽。
项容一行人也终于抵达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