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忆往昔旧情苦难寻
澄凉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癫狂的女人，神色冷凝。
她心头一直对当年的往事隐有猜测。当年，长公主生产之后身体一直虚弱，可也远没有严重到会丧命的地步。
长公主的病情拖了三年，直到澄凉三岁上山之后，突然就过世了。别说陈家人，就连澄凉这个和长公主母女缘浅，远在云州的女儿知道之后，心里都一直存着一个疑影。
长公主过世之后，镇国公府就接到了陛下的命令，举家回到他们陈氏的苍州旧地，驻守西北。
镇国公府走的匆忙，甚至连长公主的丧礼都没能好好操办。还是陛下，长公主名义上的兄长，为长公主风光大葬了一场。甚至还破格将长公主这个外姓之女，灵柩移入李氏皇陵，随葬在陛下为自己修建的，他百年之后的定陵中。
只是澄凉从前性子冷淡，不愿深究。如今听见皇后重提当年旧事，心中也不免惴惴。
皇后撑着身子，从床头的匣子中取出了一个画卷，递给澄凉，让她打开。
做完这一切以后，皇后仰在靠背上，缓了口气。
澄凉解开画轴，展开这幅有些年头的画。
这幅画上画的是当年宫学学子外出踏青时的景象。
画面上，众学子们郊游野炊，骑马射猎，捶丸投壶，玩的好不热闹。当时还年轻的傅大小姐，如今的皇后娘娘，端坐在花丛旁沏茶。长公主身穿巫族黎萝的服饰，正在开心的放风筝。而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坐在傅大小姐身边，眼神却悄悄追随着长公主，似乎流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情愫。
澄凉看着这幅画，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皇后缓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实在支持不住了。可是，有些话，若是不吐不快，否则，她也难安心闭眼。
皇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澄凉当初给她炼的丹药，倒出里头剩的最后两丸，也没有用水送，直接吞了下去。
等觉得精神好些了，才又开始自顾自说道：“当年，本宫和陛下青梅竹马，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可没想到，你母亲突然出现，横插在了我们中间。
你的母亲，她是多么美好的女子啊，美好到这世间所有的辞藻都形容不出她的万一。她莞尔一笑的样子，几乎立刻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便是你，论容貌，也及不上你的母亲。太后一看见她，立马就喜欢的不得了，收她为义女，吃穿用度，都比着嫡公主的例子。
她灿烂，明媚，博学多才，能言善道，在宫学里无论男女都能和她打成一片。我亦如此，无可避免的与她结为好友。
可是陛下，他喜欢上了你的母亲，爱的如痴如醉。我知道，我在乎的那个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会有很多女人，我也从不在乎。可是，只有沐颜，她让我有了深深地危机感，和她相争，我没有半点胜算。
我很理解李宣，他会喜欢上沐颜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不甘心，明明我才是内定的太子妃，我才是和他相伴相携多年的人。可是为什么，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便能轻而易举的夺走所有原本就属于我的爱人，我的荣耀。
我嫉妒，我不甘，可我无可奈何。”
澄凉放下画，看向皇后的目光中带了点同情。
皇后继续说道：“不过还好，他们二人，身份悬殊太大。一个是落魄外族的孤女，一个，是将来要君临天下的太子。更何况，沐颜还是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的义女。无论是身份，还是纲常，都不会允许他们这份孽缘的存在。他们二人，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陛下也清楚，所以他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从来没有显露于人前。可我不是傻子，先帝和太后更不是，他的这点心思，先帝和太后怎会不知？
先帝将沐颜封为公主，火速将她嫁给了你的父亲，镇国公陈长渊。不久之后，陛下又迎娶我为太子妃。
我那时以为他放下了，满心欢喜的要当好他的太子妃，要和他好好的过一辈子。可是，人啊，总是贪心不足，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的枕边人，喊的都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我曾憧憬过的相敬如宾，相濡以沫，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我爱的那个人，他的心里没有我，装满了另外一个女人。甚至，那个女人，从没有喜欢过他，甚至不知道他心中的爱意。
嫉妒，就这样在积年累月的貌合神离中一点一点攥取了我的心脏。他为了羞辱我，不断地往东宫纳新人，甚至让别的女人在我之前生下孩子，让我的宸儿失去了长子的位置。特别是在我诞下宸儿之后，他甚至没有来看我一眼，就在那一刻，我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澄凉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皇后描述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对她来说的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自澄凉记事起，长公主就对她没有表露过任何的母爱，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满是复杂和烦躁。澄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母亲不爱她。她没有怨恨过母亲和她那些所谓家人对她的冷淡与漠视，毕竟，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她甚至有些感激，若非如此，可能她后面也不会遇上那么好的师父和师兄们了。
后来，澄凉三岁就跟着师父上了凝云山，再没见过长公主一面。她对这个母亲，没有什么很深厚的感情。
但是无论如何，她为人子女，总要了结长公主诞下她的那份恩情，这也是为了斩断尘缘而必须的一种历练，。
因此，澄凉终是开口，替皇后昔日的好友，她的生身母亲，长公主沐颜问道：“所以，您杀了她吗？”她的语气平静的，就好像在问“你吃饭了吗”一般的平常。
皇后突然用手背扶额，苦笑几声道：“是啊，我杀了她。你的母亲，沐颜，就死在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