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陆炳回到府中，先去看了看嫣红，并未滞留多久，片刻后即出了落玉轩径往书房去。
南镇抚司衙门有些公务没处理完，还有今日下午手下送来的十几份谍报也还没来得及看。
官做得越大，责任越大，事情越多，应酬也跟着多了起来。作为皇上的耳目，这些应酬他又不得不尽量参与。故此，每日起码五分之四的时间都被公事占去。他这样勤政，估计这辈子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陆炳苦笑着想。
途中遇到管家陆勇，远远招呼道：“爷回来啦？”
此时已是丑时，府中人都已入睡，陆炳不想把下人们吵醒了，便冲陆勇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去休息去，不用管他。
但陆勇却一直追着他跟到了书房。
他接下来要看的东西基本都是朝中机密，往常陆勇不是这么没眼色的人啊。
进了书房，陆炳在书桌后坐下来，抬头看陆勇还未离开。他不方便明着斥责，只好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爷这里不用人伺候。”
陆勇却立在屋中不说走，脸色纠结，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陆炳了然：“有事？有事就直说啊。”
陆勇鼓足勇气，“扑通”一下竟然跪下了：“爷，小的想为女儿碧儿求一门亲事！”
“陆叔快起来说话！”陆炳急忙过去将他扶起来。
陆勇突然行此大礼，陆炳也改了口尊称他一声“陆叔”。
陆勇虽是下人，可他是陆家家仆，三代人都在陆家伺候主子，自己父亲还给他赐了“陆”姓。所以，陆勇一家早与陆家人的关系犹如一家子了。
“碧儿吗？啊，屈指算算，碧儿那丫头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啊？啧，转眼就长成了大闺女了，的确是时候该为她寻一门亲事了。呵呵，说罢，碧儿看上哪个小厮了？爷定为她做主。”
大多数权贵人家都不喜欢下人之间眉来眼去，发生些不清不楚的事情，但是碧儿是陆勇的独生女，陆家当她半个小姐对待，故此陆炳才会特意这么一说，好让陆勇没有顾虑。
转念想到陆勇半夜来求亲，莫非对方不是府中人？还是个有点身份的？不然陆勇不会下跪求他。
略略思忖后陆炳便又道：“如果是看上了外面的人，只要是门户差距不是太大的话，爷也一定为她促成好事。”
陆勇却迟疑道：“爷，那孩子死犟，她说，她说……”
陆勇有些难以启齿。
陆炳好奇道：“陆叔，碧儿到底说什么了？你尽管说出来吧。”
陆勇叹了口气，终于道：“她说爷收了这么多女人入府，多她一个不多。而她从小就对爷心生仰慕，愿此生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
陆炳嘴角抽搐。
那意思就是碧儿看上自己了……
说起碧儿的人生大事，他忽然就想起了几日前嫣红婉转地给他提了个要求，便是希望换个丫头服侍她。
嫣红入府后，因为心喜她，他特意安排自己最信任的丫头碧儿去落玉轩伺候，这表明自己是很重视嫣红的。哪里知碧儿那丫头辜负了自己的用心，她仗着自己姓陆，又算是半个主子，日常便对嫣红有些怠慢，言语间也有些轻视，他如何看不出？
若收了碧儿入房，以后嫣红正式过了门，势必碧儿会与当家主母时不时发生龃龉——他不想嫣红受到如此待遇。
既然要给碧儿说亲，那莫不如还是让她嫁到外面去的好。
陆勇见陆炳沉吟不语，再道：“爷，碧儿在陆家出生、陆家长大，您就留她继续在您身边服侍吧。我只她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宠着，她的性子便有些骄纵，不太知进退。若把她外放，我担心她这性子，在婆家会给人欺负了去。”
“可是……”
陆勇一听这两个字，便知事情不能成了，心急道：“爷，那孩子从小服侍您。她对您的喜好全都知道，她知道您喜欢吃什么菜，爱闻什么香，嗜喝什么茶……府中再没人比她更懂得对您知冷知热的了。”
陆炳想说也没那么夸张，他好服侍得很，喜好大众。再说了，但凡是个机灵点的丫头小厮，服侍个一两次，都能把主子的喜好牢牢记住的。但这么说，肯定伤人。
陆炳道：“可我比她大了一轮，她跟我实在不合适。”
陆勇登时笑了，“爷，莫说一轮，那八十岁的张先，还娶了个十八岁的小妾，一树梨花压海棠，传为千古佳话了呢。你同碧儿，相差不过十二岁，年龄差距根本不算大啊。”
张先那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还色心不死。
陆炳听得替人害臊，“陆叔，老实说，我一直当碧儿是妹妹来着。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爷，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况且，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再美再好的男女之情，最后也都会变成亲情的。”
陆炳不欲与陆勇纠缠，一摆手，断然道：“陆叔，你别说了，我不会收了碧儿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为她物色一位良人佳婿。”
躲在门外偷听的碧儿，气冲冲一把把门推开，紧紧盯着陆炳质问道：“爷是真的看不上我，还是随口敷衍，意欲赶紧打发了我，好去讨好才送上门来的那个女人？”
陆炳奇道：“有人给我送了女人上门？”
碧儿泪眼汪汪道：“可不，都已经进府了！你前脚回来没多久，那轿子后脚就抬了进来。我们得知是个女人，知道爷定会来者不拒了，便不敢拦着不让进。”
“是吗？”陆炳哭笑不得，起身往外走，“那就去看看。”
碧儿一听，这时候她的爷只顾着要去看新人，哪有半分在意她？不禁悲从中来，捂着嘴呜呜地哭着跑走了。
陆勇看看门外，“唉，真是造孽，那丫头可千万别做出傻事来。”跺跺脚，赶紧追着女儿去了。
宴会结束后，严世蕃对陶仲文师徒殷勤备至，亲自安排了两顶暖轿要送二人回下榻处。但楚楚万料不到，上了轿子后，自己竟然被严世蕃那恶棍一顶小轿直接送到了陆炳府上。
当我是你豢养的姬妾么？竟然当礼物做人情，想送人就送人？严世蕃你这色胚恶棍，老娘诅咒你今晚就精尽而亡！
陆炳看清楚下轿之人的容貌后也十分震惊。
震惊过后，尴尬万分地解释，“真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东楼他竟会胡闹至此。”
楚楚转身就走。
陆炳却一伸手拦住了她，腆脸笑道：“既然来都来了，你看这夜色也已经很深了，不如就在我府上歇宿一晚吧。”
楚楚有些犹豫。
她对他的好感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他像磁铁一样吸引她。
楚楚为自己想留下来的想法心虚脸红，懊恼地想找个堂皇冠冕的理由就顺势留下来，陆炳却已经含笑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并头前先走两步在前面带路：“这边走，在下亲自为圣女安排。放心，一定离得我住的地方远远的。”
楚楚：“……”
这厮不止会阴阳怪气，还会作精作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