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青雀站在正厅里，看着刚刚用完早膳的姜舒舒，对方穿了一件家常的琵琶襴裙，却是明眸皓齿，一双狐狸眼熠熠生辉，随便坐在那里便美得别有一番姿态。
昨天姜家小姐对殿下的轻佻冒犯还历历在目，她本不欲对方与殿下在多加接近，唯恐对方再做出玷污殿下之举。
但想到了殿下今早先前说得那些话，青雀只能暂且细按下了心里那些多余的念头，对着姜舒舒微笑道：“姜小姐昨日匆忙一别，今早我家公主醒来可是百般抱愧，昨日她实在醉酒失态，没能好好同姜小姐认识一二。”
“今日姜小姐若有空的话，不妨进宫来陪我家公主说说话。”
姜舒舒讶异地挑了挑眉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青雀的这番形容，这怎么也不像昨日见到的那个冷冰冰的公主能说出的话。
文氏松开了她的掌心，虽然看起来也有些惊讶她为何与刚回宫的公主扯上了关系，但交友这件事情，还是一副任由自己决定平和宽容的模样。
宫里的马车都来到了门前，青雀站在这里明晰清楚的说着宫里那位的想法，况且姜舒舒本身也是蓄意结交对方，这下反而如了她的愿。
姜戚戚心里刹那便有了主意，也因此缓缓起身冲着青雀扯谎道：“昨日我也喝多了，不知对公主有无冲撞冒犯之举，但舒舒仰慕公主之心真可谓日月可鉴，能再次进宫陪伴公主当真是求之不得。”
姜父姜泽贵为丞相之位，一品大官，因此姜府里的马车相对而言已经是非常的宽敞明亮，可是待坐上孟祝为她准备的马车时，她还是忍不住的暗自因为这马车的气派舒适感叹了一番，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凤栖公主刚刚回宫，目前还住在嘉远皇后秀宁宫的凤栖殿里，青雀引着姜舒舒进来的时候，宣祝正手执着黑子自己同自己博弈，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对方今日却是换了一身皂色的衣裙，这颜色过于刻板闷沉，极少会有女儿愿意穿，再加上宣祝她的身影清瘦高挑，面容冷艳精致，倒是显出一副雌雄莫辩的凌厉感来。
她一转过头，便对上了姜舒舒乌黑璀璨的眼睛。
宣逐微微一怔，想到昨日少女无所顾忌的环上自己腰际的手，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轻轻侧了侧头，但还是看着对方，声音如玉石相击般清冽好听：“你来了。”
她是天潢贵胄，可不知道为何，偌大的宫殿里却没有几个人服侍在身旁，一个人自己同自己下着棋，反而生出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姜舒舒突然想到，嘉远皇后的师父出身寺庙，宣祝前十六年一直被养在里面学习佛法，期间应该也没有和同龄人相处过，所以才这样不谙世故的吧。
心里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想的倏然一软，她慢慢地走了宣祝的身边，原本心里那份轻狂的不以为意也消褪了些许，对方背景也已经如此凄惨了，自己还要利用与她，与她相处之时，于情于理也应当态度再好上一些。
她温和着语气，试探地喊了声：“公主殿下。”
宫殿空旷寂静，姜舒舒看着宣祝手指捏着那枚棋子，兀自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抬手将那枚黑子放到了棋盘上机关险要之地。
她的手洁白而又骨节分明，素白的手执着漆黑的棋子格外好看，待落下的刹那，霎时间，原本恹恹四散零落的黑子呈现出凶猛的围追堵截之势，杀机顿现。
宣祝桃花眼里暗光流淌而过，抬眼看她，冷淡开口：“可会下棋？”
姜舒舒诚实的摇了摇头。
赢朝并非讲求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她从小学习时便好音律书画，却并没有耐心与策略放到博弈之上，父母也并无这方面的期望，因此她虽略懂一二，但便并未认真学过下棋。
好不容易起开的话题就这样被姜舒舒无情的打断，宣祝心里一噎，原本那些试探的心思也是顿了顿，良久，复又开口：“今日风和气暖，姜小姐若是愿意的话，便陪我出门散散步吧。”
对方起身，随着铺在地上的裙裾缓缓滑动，姜舒舒这才发现，这皂色衣裙，比起月白色的皎洁不染中更多了一些凛冽杀伐之气，似乎更加的合衬于她。
姜舒舒跟在对方身后，看着宣祝的背影，忍不住的暗暗比量，个子比她高许多，腰看起来应该也比她更粗一些，除了一张好脸，当真不知道韶喻对她念念不忘的原因是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由此可见韶喻也不是十分的了解对方，要不然怎么连宣祝并不只爱穿月白色都不知道。
想到上辈子自己诸多年的陪伴终究抵不过前面的人在韶喻心里的一个念想，姜舒舒看着前面的人的目光中又多了一点复杂起来。
正巧到了一处地方，宣祝回过身来，对上了她这意味不明的目光，也没言语，只是心里轻轻地划过了一丝果然如此的意思。
原先那分放下的念头又被提了上来。
他们二人处在御花园当中，宣祝轻微俯身，折了一朵最盛的山茶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上面的花瓣，含笑开口：“听说姜小姐和韶小侯爷早前已经订下了婚约，不日便要成亲。”
“既然舒舒真心实意愿意拿本公主当个朋友，我自应该祝贺祝贺才是，不然实在于心愧疚的紧。”
宣祝说着于心愧疚，姜舒舒却只能看见对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花。
那张脸如美玉无暇，却是没有任何的情绪把玩着手里的山茶花，细长的手指将花瓣撕扯的只剩中间浅黄的花蕊，粉红的花瓣则是轻轻的飘进了泥土里，零落成一片凄清的艳丽。
姜舒舒想了想，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换上了一副晦暗语气道:“难为公主居然还记得我的这桩婚事，舒舒就感激不尽了，只是……”
她的话音软软糯糯，末了尾音如同某种天真无害的小动物颤颤巍巍，听了便让人心生怜惜。
宣逐抬眼一觑，便看到世家里骄纵着惯养出来的小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昨日过敏本想快步离开，不成想被这小姑娘拦了上来，想到对方家世背景，眼下四处危机暗涌，好不容易有一个露上水面的呆头鱼，索性给她诱饵，见招拆招便是。
那枝山茶残枝还在手上，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倦怠得把它随意地抛到了地上，往对方站着的方向凑近了两步，头上金凤呈祥的步摇轻轻摇晃，他的眉眼间闪现关怀：“舒舒怎么了？为何这般神态？”
“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告诉本公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