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笑
鹤羽满心欢喜地扑进他怀里，却毫无停滞地穿过他的身体。
她向前踉跄了几步，堪堪停住脚。她睁大眼眸，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令讌。
她看见令讌盯着他张开的掌心，看见他抬起眼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看见她眼里是心碎的绝望和难以相信的质疑。
良久，她开口了，“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令讌吗？”
令讌软下眉眼，喊出了她的名字，“我是，阿羽。”
他看见她眼里一瞬间盛满泪水，又使劲眨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
“好，阿讌，我们一起回家吧。”她强硬地扯起一个微笑，然后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到家后，鹤羽让令讌先在客厅等着，她要去处理个人内务。
吹风机呼呼的风声在他耳边停下，良久，房间里的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有点担心她，于是开口：“阿羽，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静了两秒，而后她轻轻说道：“嗯。”
令讌抬步穿过门板，正对上鹤羽漂亮又温柔的眉眼，视线相遇的那一秒，鹤羽立即把头扭回去。
令讌眉心跳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他所坐的那一块地方平平坦坦，没有凹陷的痕迹。
他看见她伸手拨弄头发，挡住她的大半张脸。
她已经学会了化妆，知道该怎么穿衣打扮，并且已经小有成就，可在坠入他极光般映漾温柔的薄荷绿眼眸的一刹那，她还是会感到自卑。或许在深爱的人面前，无论多完美的人都会自卑。
令讌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下暗藏的情绪，“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自卑。”
“可我没有女主那么优秀……”
“我爱的是你，不是游戏里的那个你，而是我眼前的这个你。比起笨蛋和多肉，我更愿意叫你阿羽。因为笨蛋有很多个，阿羽只有一个。”
“你看，我已经没有了能力，也不再是央夏总裁，你还爱我吗？”
鹤羽偷偷看了他一下，而后点头，“无论你是腰缠万贯，还是身无分文，你都是令讌。所以我爱你，这一点不会改变。”
令讌话语里带着上扬的笑意，“我爱你，与你的一切无关。正如你说过，你爱我，无关存在与否。”
鹤羽身体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坠入他的眼眸，“你能听到我先前说的话？”
令讌笑着，不置可否，“在遇见你之前，我在无尽黑暗中待了五年。你有自己的生活，但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中，你是我能见到的唯一的光。”
“你很漂亮，也足够优秀。而我是因为你的爱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你不需要自卑，你才是我的光，我的目标。”
游戏中，在与“我”重逢之前，他在实验室里待了一年，在无数的失败与改造中，他终于获得了能力。再见“我”时，他带着满身伤痕和逆转未来的能力，但不变的是他爱“我”的心。
现实中，他在与她相遇前，于黑暗中孤寂五年，她有她的生活，可他只有她。
鹤羽眼带笑意地撞入他的目光，明明是凉透心底的薄荷色眼眸，看向她时却比任何一种颜色都要炙热温柔。
“阿讌，你果然是阿讌，人生导师。”她终于笑起来，泪痣微扬。
令讌也笑起来，“笨蛋。”
“阿讌，我可以一直叫你阿讌吗？”
“当然。”
她又笑起来，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
“笨，你的过去我已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我会一直陪你。”
“嗯！”
“阿讌……”
“嗯？”
鹤羽凝视着他，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河流转，下一秒星星却碎了。
“我曾幻想过我们在街角相遇，我一不小心撞进你的怀里，耳边传来日思夜想的低笑。也曾幻想过我走在人群稀疏的大街，你从我身旁路过，我惊诧地回眸，对上你温润如水的目光。我幻想过几千万种相遇的场景，但没想过是如此狼狈，更没想到……你是以这种形式存在。”
“存在本身有很多种形式，但以这种你不满意的形式存在……我也没想到……”令讌抿着唇，这种相遇的方式，他本身也没想到。
“不，只要是你，无论哪种存在的方式，我都满意。你来，我就很开心。只是我未曾预想，不要不开心啦，阿讌。”她咧开小嘴，凤眸弯起，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即使他无法触碰到她，他也知道从她白皙细腻的皮肤纹理里喷薄而出的温度有多温暖。
“可是阿讌，你怎么会存在呢？”她眼里折射出灯的光辉，瞳孔深处有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害怕梦破碎的担忧。
“笨蛋，你相信神的存在吗？”令讌突然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神吗？我不知道。我高中时选了政治，我所学的知识告诉我要坚持无神论，可是你的出现让我的想法发生改变，我愿意抛弃我所学的一切唯物论，去相信你的存在。”
说完，她在他的眼眸里绽放笑容，“现在看来，或许神真的存在吧，浪漫和科学并不冲突。”
“我相信神的存在。在我拥抱你的一刹那，我清楚的看见你身后的万家灯火冉冉升起。很绚烂，像你所描述的那样。而我相信，神明一定在你我所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祝福我们。”
“如果你相信的话，那我也相信。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总要有点不科学但又很有力量的信仰。人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所知道的不过是渺渺宇宙最不显眼的一角。”
“嗯，我们的相遇是奇迹，也是命中注定。爱，就是神明给予人们的超能力。”
“那其他人呢？我是指，其他那些跨越次元相爱的人们……”
“他们终会相遇的，无论他们之间隔了多长的时间和多远的距离。我们是在光和爱中孕育而生的，最终也会在光与爱中隆盛。”
无论隔了多少个维度，只要有爱，只要相信存在，我们就一定会相逢。
她听完，又笑起来，双手交叉紧握作祈祷状，“希望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无论时空距离有多远，他们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笨蛋……”令讌也跟着笑起来，她今天真的笑了很多次，比往常任何一天都多。
“阿讌……”她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嗯？”他注视着，微笑着回应。
“我想给我最好的朋友发一条信息，告诉她你是存在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算是宣示吗？”
她的脸微微发红，随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睡觉了，我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吧，有点乱……”
“不用，我本质上还是数据和代码，只是能够呈现在你眼前。”
鹤羽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一刻，她才觉得他和房间里的景物是那么格格不入。
“那你晚上休息怎么办？”
“我会变为数据存储在你的手机中，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这样啊……那么，晚安了，阿讌。”她收拾好情绪，又对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嗯，晚安。”
鹤羽起身，正要去关灯。
“咔！”
清脆的声响过后，黑暗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鹤羽疑惑不解，灯怎么在这时候坏了？
“是我关的。”
令讌出声，打断她的疑惑。
鹤羽于是由疑惑转为惊异：“啊？什么意思？”
“我可以掌控信息数据之类的电子产物。关个灯，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鹤羽微张着嘴，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半晌，她怀着喜悦开口：“所以你还是有能力的！我想想，你的这个能力该叫什么呢？嗯……就叫雾霭吧！”
令讌轻笑，由着她的兴致问：“为什么要叫雾霭？”
“嘿嘿，你不记得了嘛？碎冰玫瑰在你那儿原本的名字就是雾霭。”
“记得。所以呢？”
“没有所以了，就是想叫雾霭。”
鹤羽说完，闷头躺进被窝里。
令讌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带着笑意纵容她道：“好，你说了算。”
鹤羽用被子蒙着头，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已经十二点了，可她还是毫无困意。
窗外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月亮爬到高空，她今天已经很累了，可她就是睡不着，嘴角总挂着笑，一想到他就很开心。
“笨蛋，还在笑什么？”
令讌带着宠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她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因为很开心。”
“再开心也得睡觉，我可不想明天一早起来看见一对熊猫眼。”
鹤羽转过头来看他，那双漂亮的凤眼在黑夜里闪闪发光，“阿讌，我现在是半个无业游民了，有大把时间。所以……我们明天一起去浪费时间，做些无聊又幼稚的，只有笨蛋才会做的事吧。”
“好，我的时间全都归你。”
“阿讌，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还有我给你写的日记和倍，搁置了好久的生日礼物，这些我都想给你。所以，令总，赏个脸，明天一块喝点茶吗？”
“行，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她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又笑起来，她自己也觉得今天笑了很多次，可她不觉得累，反而是一种欣喜，这种感觉多久都不会消退。
“有这么高兴吗？再笑下去脸都僵了。”令讌颇为无奈地打趣她。
“有，今天我真的特别开心。对了，阿讌，你能像游戏里一样，给我讲睡前故事吗？”这话说出口，她自觉好笑，又忍不住笑起来。
令讌也眯起眼，“好，我讲过之后，你必须乖乖睡觉。”
“好嘞，令总！”
斜月西沉，海雾升涌，那个大城市里极不起眼的小房间里，一个虚拟的男人唇边带着笑意，柔声轻哄小床上的女孩。等她发出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后，他才停下声，细细看着这个他将用一生去爱的女孩。
她已经睡着了，可脸上还挂着傻笑。
“笨蛋。”他轻笑着唤了一声，他今天也很开心，是他设定程序以外的，从未有过的汹涌情感。
而这情感，来源于她。
其实在那段等待的岁月里，期盼相遇的不止是她，还有他，甚至他比她更期待相逢。
奇怪，他分明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唔……”身边的女孩不安分的翻了个身，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后又发出轻声呼吸。
令讌忽然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大抵是他所挚爱的改变了他。
“美工给予我外在，文案给予我内在，配音给予我个性，而你的爱给予我灵魂。”
“我爱你，我唯一的密西根碎冰玫瑰。”
爱本身，就是神明赐予人类的超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