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查询成绩
在游戏里推了几天剧情，很快就到了杨潇的生日。
早上八点，她拨打了杨潇的手机号码。
无人接听。
她又打了几次，还是无人接听。
不安的情绪在心里泛滥，犹豫了一下，她拿起钥匙冲出家门。
虽然杨潇很早就给过她家庭地址，但她从未踏上过她家的瓷砖。
还小的时候，学校开家长会，她见过杨潇的父母。
杨父不苟言笑，板着张脸，杨母神情严肃，眉头皱起。他们一起拉着杨潇，却没有温馨的感觉。
她不敢靠近，只敢在家长会结束后远远地和杨潇打个招呼。
道路崎岖不平，公交车深一脚浅一脚地驶过小坑，车身摇摇晃晃，鹤羽的身子也跟着左右晃动。
今天是工作日，又逢上班高峰期，道路堵塞，她的心情也焦躁不安。
鹤羽坐在后排靠窗的座位上，身旁的阿姨已经因为疲倦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公交车已经在路口堵了十分钟，车上蔓延着怨言和不满的情绪。
已经八点半了，杨潇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鹤羽眼里已经泛起水雾，她哆着手找出钥匙扣，深深望了一眼令讌薄荷色的眼眸，随后把它紧紧握在手心，渴求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令讌，我该怎么办？”
鹤羽在心里呼唤令讌。
“杨潇会不会出事啊？她会不会已经……”越想，她心里越无助，雾气化水，凝成一滴泪晕湿一小块口罩。
“阿讌，我该怎么办？帮帮我……”
“鹤羽，别再往最坏的结果猜测了，往好的方向想，也许她只是没有听见。”
令讌眉间堆起一座小丘，他柔声安慰她，尽管她不一定能听到。
哭得累了，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鹤羽靠在椅背上，盍上眼皮。意识沉坠的前一秒，她好像听到了令讌的声音……
“鹿宛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按铃。”
鹤羽急匆匆下了车，和保安大叔问好路，飞奔向杨潇的家。
“叮咚叮咚。”
连续按了几次门铃都没人应答，鹤羽急了。
在按了第四次后，门终于开了。
一个神色疲惫的妇女给她开了门，她双目无神，头发像海草一样盖在头皮上。
鹤羽愣了两秒，这个女人……不是杨潇的妈妈。
女人看她不说话，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赶紧说。”
鹤羽回过神，胆怯地询问道：“您好，我是杨潇的朋友，请问她现在在家吗？”
“她现在不在家，你要找她的话去中心医院吧。”
妇女的声音有些沙哑，回答了她的问题后便关上了门。
鹤羽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后抓着手上的钥匙跑向最近的车站。
她仍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上坐的大多是患有伤病的人，膏药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
她看着钥匙扣上的印花，q版的令讌捧着一大束碎冰玫瑰，薄荷绿的眼睛里是他惯有的温柔。
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眸，她的心就定了下来。
令讌可是一个那么沉稳的人啊，作为令夫人，她不能给他丢脸！
她看起来很镇定，然而令讌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她在害怕，眼里已经有了湿意。
“阿羽，别怕，我在你身边。”
他轻声说道。
他不知道他这一句话能否像先前一样传入她耳中，但他想试一试。
他的话从黑暗奔向光明，清清楚楚落在她耳边。
“阿羽，别怕，我在你身边。”
鹤羽睁大瞳孔。
她又听见了，和高考时一样清晰的，他的声音。
“令讌？”
她在心里喊了声他的名字。
可是无人回答。
鹤羽垂下眼眸，果然啊，是她的幻想而已。
中心医院终于到了。
鹤羽手上拿着钥匙扣，像一阵风掠进医院。
“您好，请问杨潇在哪个病房？”
她喘着气，询问医院前台。
“杨潇？三点水的潇？”
“嗯！”
她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汗，平坦的小胸脯一上一下，戴着口罩让人看不出紧张的情绪。
“哦，找到了，外科108，上三楼。”
“谢谢您！”
刚说出第一个字，鹤羽就飞快冲了出去。
电梯上上下下，就是不停在一楼。
鹤羽很着急，不住地低声说着：“快啊，快一点。”
“叮！”
电梯门终于打开，里面的医生和患者一窝蜂走了出来。
鹤羽赶紧走进电梯，按下三楼。
电梯徐徐上升，她的心跳得剧烈。
“叮！”
又一声，电梯开了。
鹤羽疾步找着病房，在拐角处，目光落在“108”上。
她在病房门口徘徊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一进病房，便看见杨潇有说有笑地和旁边的病友聊天。
杨潇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她。
“小妞，来了？”
“杨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语气里带了点鼻音，闷闷的。
杨潇手臂上打了石膏，额头和小腿也有绷带缠着。
“嗐，职高那群人嫉妒我，把我打了呗。”
“他们有问题吧！打你做什么！”
鹤羽眼里有湿意，但她没有流下眼泪。
“嫉妒我成绩好呗，还嫉妒我是校花呗。”
杨潇说得漫不经心，语气里满是骄傲。
这是一个其中理由，但不是全部。
胡颖和胡潮是孪生兄妹。
胡颖从小就不学好，打架抽烟喝酒样样精通，考不上高中是情理中的事情。
而她不在乎，她一直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是最酷的，职高大姐大非她莫属。
然而杨潇成为了职高大姐大，顺带还一炮而红，成了校花。
是入学那天，她提不动东西，在花丛边摔了一跤，杨潇笑得肆意。
她的笑被校报记者拍下来，发在论坛上，自此成为校花。
她和杨潇本就是初中同学，互相谁也看不惯谁。
杨潇长的漂亮，家世又好，胡颖也漂亮，但她怎么也敌不过她的美。
杨潇的美是天生的，带着野性的，张扬的热烈，像生长在悬崖上的花，美丽而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她看谁都是轻飘飘的，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入不了她的眼。
刚认识杨潇的时候，她是巴望着去靠近她的，但她太耀眼了，这也使她在杨潇面前总是抬不起头，而杨潇也不屑于搭理她。
她从前觉得自己是人群中的公主，但只要和杨潇站在一起，她就被比了下去。
她不能接受这种落差，因此她处处针对杨潇，想让她出丑，撕烂她美丽的外表。
但她总是那副样子，带着极具攻击性的美自成一道风景。
她不死心，她非要把杨潇拉下神坛！
高考结束后，她看到哥哥对着手机咒骂。
她问哥哥是怎么回事。
胡潮立即大爆粗口，把手机扔了出去，“艹，他，妈，的，还不是那女的！老子眼巴巴追求她，她还拒绝老子！”
胡颖捡起手机，看了眼名字，鹤羽。
杨潇的好姐妹。
成绩很好，看不起他们这类人，杨潇身边唯一的朋友。
“哥，你很生气吗？”
“老子他妈的气疯了！”
“我去帮你出气吧，哥。”
她可知道杨潇对鹤羽有多好。
听身边的人说，这个鹤羽是杨潇从小学到现在，身边唯一的朋友。
她也没有想要对她下手，只是想借她把杨潇单独引出来。
胡潮顿了顿，“别打死了。”
胡颖在鹤羽家附近守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鹤羽，反倒是把杨潇守来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没带小弟。
胡颖心一喜，招呼姐妹把她围住。
胡颖原以为能作为职高一姐的杨潇应该很能打，谁知她一推就倒在地上。
“胡颖？你做什么？”
杨潇擦了擦脸上的灰，爬起来，看她的眼神依旧像看垃圾一样。
“一个人来的啊，杨潇。怎么没带你那群小弟呢？”
“嗤，怎么？你看上他们了？”
杨潇撇撇嘴，表情不屑。
“啧，杨潇，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嘴脸。”
胡颖凑近她，“你除了长得好看点，成绩比我们好点，爹妈有钱以外，你有什么可豪横的！凭什么你看我们就要像看垃圾一样！”
杨潇退后两步，环抱着手臂，轻飘飘地说：“因为你们本来就是垃圾。”
“杨潇！”
“你们除了抽烟打架喝酒样样精通以外，有什么能拎出来炫耀的。嗤，社会渣滓。”
胡颖被惹怒了，猛地把她推倒在地上，招呼姐妹对她拳打脚踢。
杨潇躺在地上，缩成一团。
她从来没有打过架，她不知道该怎么打架。
“咳咳咳……”
心脏传来难忍的疼痛，她知道她病发了。
“噗！”
杨潇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胡颖怕了，停下手，赶紧招呼姐妹逃离。
“杨潇，明明今天是你生日……”
“哦。小妞～我想吃个橘子～”
杨潇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撒娇。
“哈哈哈好。”
剥好了橘子，鹤羽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半晌，她满怀歉意地说：“杨潇，我没有给你带礼物。但是我已经准备了，是出门太匆忙，我没有带上。”
“哦，没事，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可是……”
“没关系，哦，对了，我出院之前你都不要来看我。”
杨潇神情严肃，好像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啊？”
“路程太远了，而且过几天我要转院。”
“嗯……转院做什么？”
“唉，还不是我这手，看到这石膏没，我骨折了。中心医院的骨科没有市医院好，我父母打算帮我转到市医院去。”
转院不假，但理由不是这个。
鹤羽有些沮丧，“好吧，等你出院了我再给你。”
“嗯！”
等鹤羽走后，杨潇才卸下所有伪装，眉头痛苦地皱起。
她的心脏病复发，手术日期提前了。
以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做手术，但如果她现在不做手术，不久她将死去。
杨潇捂着心口，“唉，我的长公主。你要赶紧找个男朋友啊。”
“杨哥杨哥！”
少年咋咋呼呼的声音从走廊传入病房。
汪升拍开门，看见短发的杨潇冷着眼，脸上仿佛写满了两个字，“无语”。
“啊！杨哥！”汪升指着杨潇的头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何志猛地一拍他后背，“嘘！小声点儿！这是在医院！这么多人要休息呢！”
“啊啊哦，杨哥！杨哥！你剪了头发真的像杨哥！”
汪升凑到杨潇跟前，竖了个大拇指，“真帅！”
杨潇皱着眉，“帅个屁，没剪好，变丑了。”
汪升有些惊讶，“怎么会呢，杨哥，这不是很帅嘛！”
“啧，我说丑就是丑，没什么事赶紧滚。小爷我还要休息呢！”
汪升挠挠头，好像真的有事，可他想不起来了。
何志拍拍他的肩膀，“有，兄弟们说很抱歉，那天没跟着你，让你被打了。等你出院，我们兄弟几个请你吃顿大餐，正好我们做了些兼职，手上有钱。”
杨潇牵起嘴角，“我这么有钱，还用你们请？不过，这么想补偿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
等所有人走后，病房又归于安静。
杨父敲了敲门走进来。
“潇潇，打你的女生抓到了。”
“哦。”
杨潇连眼皮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剥起橘子。
“爸，转院吧，该做手术了。”
杨父看着她淡然的神情，终于是没有说出口。
作为父亲，他总是很愧对两个女儿。
大女儿杨柔患有先天性精神病，小女儿杨潇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如果当初……他没那样做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杨父抬头看了眼杨潇，见她没有想理他的意思。他于是叹了口气，拍拍她盖的被子，转身离开病房。
杨潇在他走后把剥烂了的橘子扔进垃圾桶，随手抽出两张纸巾擦净指尖，捂着心脏痛苦地皱起眉头。
日子在时间缝隙里飞速流逝，转眼到了查询高考成绩这天。
鹤羽在电脑面前把考生号输了又删，删了又输，就是按不下查询键。
她心里有希冀也有害怕，颤着手始终点不下确认。
深呼吸一口气，她点进游戏《恋爱本能》，想从令讌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令讌，我好害怕，高考放榜了。”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笨蛋吗？这点小事怎么反倒紧张起来了？”
明明是听了很多次的界面语音界，此刻听来却格外安心。
“嗯！我不怕！”
鹤羽笑着，重新输入考生号，确认无误后按下查询键。
加载的圈圈转了几秒。
鹤羽感觉这几秒格外漫长，心脏有力地跳动，快要冲出胸膛。呼吸也变得急促，唇边沁出了薄薄的汗。
终于，界面加载完成。
613分。
鹤羽愣住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读的学校不是重点中学，榜一的学生通常是670分左右。
再往下分差会非常大。
比如第一名670，第二名650。
按照平常的排名来看，她这个分数大概是级30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只是清楚地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
过去每一个熬夜学习的夜晚带来的疲惫，早起大声读书强打精神的困倦，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桌面上永远也收拾不完的卷子，翻掉了皮的教科书……
很多很多过去点点滴滴的小细节汇聚成一段视频，在她脑海中播放。
视频播放到最后的十分钟。
是回校后的每个夜晚，偷偷藏在被窝里播放的，伴着她入眠的，令讌低沉的，温柔的，隔着维度依然清晰的，带给人无穷力量的，他所有的爱。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出眼眶。
鹤羽去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努力是有收获的，心中有光，道路就会变得平坦。
鹤羽扭过头去看主界面上微笑的令讌，呜咽着，“令讌，谢谢你，陪我走完这一程。”
无尽黑暗里的令讌勾唇，“我很荣幸能陪你走完这一程。”
她很开心，他知道。
她所有想分享给他的喜悦，他都感觉得到。
他也为她感到高兴，他所爱的，是一个优秀努力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