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密奏

    陈景初不傻，竹清明面上是在指责他不小心，实则是在提醒他留在长安会给殿下带来麻烦，不如离开，否则何必提陈家。

    竹清一直以来对他多有照顾，他也将竹清视为兄长，但对竹清来说肯定还是殿下更重要。

    如果可以，他当然是不希望离开，正如观主所言，他已经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了。一旦离开长安，几年都回不来，多半就会被嫁给别人，以后再也见不到殿下的面了。

    殿下又是怎么想的呢，以前他觉得殿下也是喜欢他的，不然早就打发他离开了。现在他又有些拿不准，真的有女人能把一个大美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这么久，还不对他做什么吗？

    陈景初思绪飘得很远，对竹清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竹清见他一副不上道的样子，心知一次意外是不够让他改变主意的，但迟早他会知道离开长安才是最好的。竹清从小就跟在李青瑶身边，那时她还不得宠，宫里伺候的人都没几个，很多粗活都需要竹清这个贴身侍人来做。

    八岁时李青瑶被五皇女推下水，被他抱回来后高热不退，他跑去太医院找人，一听说是那个小透明四皇女，年长些的太医都推说有事，只派了一个年纪很轻的低位医官给他。医官诊了脉之后战战兢兢地开了两副药就跑了，生怕四皇女出事要怪到她头上，宫里本就不多的侍婢更是想尽办法托关系去别的宫里，唯恐四皇女熬不过去，到时候还要拿他们殉葬。

    收养了李青瑶的才人也嫌晦气，搬去交好的君侍宫中住了，只剩下竹清一个还没放弃，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李青瑶。竹清当时也不过十四岁，夜里担心得直掉眼泪，他也怕殉葬，但若是把李青瑶一个人丢在宫里，他肯定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幸而老天垂怜，李青瑶最终退了热，醒来之后对竹清变得格外亲近，还变得更成熟稳重了。在外人看来她还是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四皇女，但只有竹清知道，李青瑶不一样了。那个收养李青瑶才人不久后就因为恶疾被关进落霞宫。皇后因为此事前来询问，李青瑶趁机求皇后让她去落霞宫照顾养父，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皇后本来想给李青瑶重新找个养父，看到李青瑶这么孝顺，不知怎的临时改了主意，给李青瑶拨了一间宫殿，送了几十名侍婢，没有提养父的事。

    进了落霞宫的那个才人，不久后就传出病死的消息。李青瑶以前的宫人，也都陆续被皇后处置了，或是赶出宫，或是贬去做最苦的活计。

    神凤十年，皇后去求了皇帝，正式将李青瑶记在自己名下。

    竹清看着李青瑶长大，一天比一天出众，自是欣慰不已，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按照她的指示去学识字，学算账。忽然某一天，看着跟其他皇女一起在校场上拈弓搭箭的李青瑶，竹清才意识到她长大了。

    贴身伺候李青瑶的时候，他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但是他比李青瑶大了六岁，哪有女人会喜欢比自己大这么多的男人。所以竹清从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唯恐李青瑶会不悦。

    李青瑶也好像对男色没有兴趣，荣王十四岁就忍不住把宫里的清秀宫侍试了个遍，但李青瑶从来不让除了他以外的宫侍近身。

    虽然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但李青瑶把陈景初带回宫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陈景初碍眼至极。

    除了年轻，陈景初可以说没什么长处，但就是这样的人，让殿下如此上心。明知道他是罪臣之后，在教坊长大，还把人弄出来带着。

    当初李青瑶好不容易才被他救活，他不能忍受这种不安定因素出现在李青瑶身边。他知道李青瑶迟早会有三夫四侍，但决不能是陈景初这样的。

    如果陈景初能识趣一点，自请离开长安，就再好不过了，他也会找一户富裕的人家将陈景初嫁过去。若是他不识趣竹清的眼神闪了闪，瞥了一眼看着窗外发呆的陈景初，希望他最好能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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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瑶派出去的商队回来了，京中也收集到了不少消息。

    这康惠娜果然来历不一般，乃是康国王女，现任康国国王的女儿。康惠娜掩饰身份，装作商人潜入长安，就连聚集在她周围的康国人，也只知道她是康国贵族，若不是遣人去康国打探了一番，还真不能确定她的来历。

    好好的王女不当，跑到大周来做生意，还做的是这种能迅速敛财、能和权贵频繁接触的生意，要说她没什么意图，怕是没人会信。大周与周边各国的关系微妙，也就近十年和平了下来，许久未动干戈，让许多人忘了曾经边疆战事频繁的情形。

    十年前各国中，就属康国与大周纠纷最多，后来康国忙于接手攻打下来的归霜，才跟大周修好。要说康国的野心吞并一个归霜就满足了，李青瑶是不信的。

    李青瑶的目光闪了闪，康惠娜在京中潜伏了这么多年，连何吉罗这种老对头都知之甚少，她一时间也很难抓住康惠娜的小辫子，倒不如先斩后奏。

    管她是来干什么的，先指认康惠娜是康国细作再说，就凭她开角斗场和赌坊，把她下狱就不冤。将人关起来，再深挖她手中的东西。

    康惠娜在长安城中的生意，背后都少不了京兆尹的影子，京兆尹又是沈贵君的母亲，沈嵩云提拔上来的心腹之一。京兆尹惯会敛财，平日里没少孝敬沈嵩云，这次对康惠娜动手只怕沈嵩云会从中作梗。

    就当给陈景初先报个仇，京兆尹这次她是除定了。

    李青瑶召来徐香君等人，商讨了一下细节。又将何吉罗找来，指认康惠娜这件事，少不了她的协助。除去康惠娜，对何吉罗有极大的好处，李青瑶也不是做慈善的，何吉罗想要这个好处自然得出力，更何况何吉罗自己也想报钱庄一事的仇，于是痛快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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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皇帝正跟莲儿一起在御书房中，一边批着奏折，一边享受着红袖添香的美事。

    李青瑶忽然来求见，皇帝心情正好，便让李青瑶进来了。

    李青瑶神色慌张，拜倒在皇帝面前：“女儿有要事要奏。”

    皇帝看她如此慎重，依依不舍地屏退了美人和殿里的宫侍。

    “说吧，有何事要奏。”

    “女儿在京中发现了康国细作，这细作竟与京兆尹勾结，潜伏在京中数年，私设赌坊，与权贵过从甚密。不知怎的，对大周的兵力和边疆布防竟是了如指掌。母亲也知道女儿结交了些胡人朋友，前些日子偶然从她们口中得知有个叫康惠娜的，颇有势力。”

    “好奇之下，前去与她结交了一番，不曾想发现了些端倪。”李青瑶将伪造的信件和证物拿出来，递给皇帝。其实她也不知道康惠娜掌握了多少消息，就尽量往重了说，有商队从康国带回来的东西，伪造出的证物皇帝会当真。

    信件都是用康国文字书写的，皇帝看不懂，便找了个由头宣翰林院的学士前来。

    李青瑶编造了一番她是怎样“机缘巧合”下，发现康惠娜图谋不轨，派人趁机偷出了信件和证物后，就立刻进宫奏报。

    “还有一名胡商何吉罗可以作证，她现在正在宫外等候，母亲可以宣她前来询问。”

    皇帝看到证物本就信了五分，再听李青瑶这么一番解释，即便皇帝十分宠信京兆尹，心中也动摇了起来。京兆尹为人圆滑，又善于理财，有她打理财税之事后，皇帝的私库充盈了不少。

    若是换成别的什么事，李青瑶跑来参京兆尹一本，皇帝肯定会对李青瑶加以斥责。

    但勾结康国细作，危及国本，皇帝不得不慎重一些。

    “让她进来。”皇帝决定见见何吉罗。

    何吉罗到了御前也十分紧张，好在有多年做生意的经验，在皇帝的询问下勉强能够对答如流，将她与李青瑶商议过的说辞讲了出来，言明她的商队在康国之行中，无意间发现康惠娜是康国王女。

    翰林学士此时也奉旨前来，为皇帝翻译了信件中的内容，皇帝越听脸色越差。翰林学士也是一脑门的汗，这康国细作竟将长安渗透得跟筛子一样，还与陛下倚重的京兆尹脱不开关系，这不是照着陛下的脸打？这信件的存在，就是在指责陛下识人不清、昏庸无能，只希望陛下不要迁怒于她。

    “混账！”皇帝气得脸色涨红，夺过翰林学士手中的信件，狠狠地砸了出去，“康国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将王女派到长安当细作，还想吞并大周边疆的土地。”

    “瑶儿，朕命你即刻带兵捉拿那个康国细作，她的扈从一个都不许放过，务必把所有被她收买的人挖出来。”皇帝下令道，“至于京兆尹，先将她下狱，交由三司会审。”

    李青瑶垂首领命，没有将京兆尹的处置权交给她，看来皇帝还不是百分百相信她的说辞，不过不要紧。皇帝最在乎的无非是京兆尹敛财的本事，如果皇帝看到京兆尹截下了大批财宝，而交给皇帝的只有那么一部分，这点宠信也就该散干净了。

    届时就看沈嵩云要怎么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