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化形
九方怀生被微生雨用手拖着，脚底生云朝云端飞去。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心中竟生出了些许惧意。于是他瑟瑟发抖地用身躯紧紧缠绕住微生雨的整个手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在半空中穿梭的一人一蛇，须臾间便穿过了昆天门。紧接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天宫出现在他们眼前。仔细看去，这座天宫似乎并不只有金色一种颜色，还有其他各种色彩作为点缀其间。
微生雨飞得很低，这样九方怀生才能勉强看清天宫内的景象。只见那些宫殿粉墙黛瓦绵延不绝，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有些宫殿色调淡雅，但却透露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有些则显得庄严肃穆，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除此之外，九方怀生还看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神只。他们有的凶悍无比，让人望而生畏；有的风度翩翩，宛如仙人下凡；有的则俏皮可爱，令人心生喜爱；更有甚者面容丑陋，奇形怪状。
九方怀生看得目不暇接，毕竟他从未到过此地，对于神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欲。
缓缓地降落在一片美丽的莲花海中，周围弥漫着浓厚的仙气，仿佛浓雾一般让人无法看清来时的路以及前行的方向。
九方怀生见微生雨竟然赤着脚在这水面上行走，如履平地般轻松自在。
他惊讶得眼睛都发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如此轻易地在水面上行走！
九方怀生心中充满了好奇和冲动，\"咻\"的一声，他毫不犹豫地从微生雨的手中朝着海中跳了下去。
然而，只听\"噗通\"一声，九方怀生缓缓地沉入了海底。糟糕的是，他完全不熟悉水性，只能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浮起来。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间身体一轻，他被一股力量从海中托起，重新回到了海面上，并再次回到了微生雨的手中。
当九方怀生抬起头来，正好与微生雨的目光相对。
“你未修炼，在海面上来去自由对你来说还是太难，既然有的东西你得到了，那便好好珍惜。”
九方怀生张开嘴巴，吐出猩红的信子，此时此刻的它，甚至连运用意念来传达自己内心的想法都难以做到。
然而，它下定决心要拼尽全力。既然无法用言语回应，那么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当来到一朵巨大的莲花前时，微生雨刚刚靠近，原本紧闭的花苞竟然瞬间绽放开来，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莲花海中。
九方怀生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花蕊之中。嗅着莲花的芬芳气息，它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袭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眼前那片血腥的场景，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杀意在心底蔓延。
微生雨敏锐地察觉到了九方怀生内心涌起的杀意。
她对此早有预料，既然已经立下与天道的誓言，就要全心全意去履行，哪怕屠杀蛇族满门这种行为已经背离了人道，但这并不违背天道。
毕竟，尘世间的纷争本就层出不穷，而成仙成魔往往只是一念之间的差别罢了。
除了能口头对那群仙界的人指指点点外，并不会有所谓的天罚降临到他们头上，所以惩恶扬善也只不过是人们心中的一种执念罢了。
而混沌之力则是一种超越天道的力量，它直接表明六界的存在也不过是天道为了平衡万物，很显然，这种混沌之力却打破了这种平衡。
\"九方怀生。\"
这声呼唤打断了九方怀生内心滋生出的邪恶念头，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澈，望向了微生雨。
\"你并非蛇族中的佼佼者，虽然不知为何混沌之力会选择你，但你一定要记住，不可堕入魔道。\"
直到这时，九方怀生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某件事情变成了执念，那么距离成魔也就不远了。
可是那血海深仇，那些人让他失去了一切，他又有什么资格代替族人去原谅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对于让九方怀生放弃这个想法微生雨并不着急，她自有她的考量。
九方怀生感到口中一阵甘甜，仿佛有什么灵丹妙药被微生雨巧妙地喂入他口中，这让他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全身舒畅感。
在这莲花海中，悠扬的萧声回荡，月光倾洒在微生雨的身上，使得她整个人仿佛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九方怀生凝视着这一幕，有些沉醉其中。她宛如池中的一朵莲花，静谧而高雅，丝毫不染尘埃。
直到萧声停止，九方怀生才从沉醉中回过神来，他拍手称赞。
咦？
九方怀生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拥有了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尽管他只修得了半身，但在聆听一曲萧声的短暂时间里，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
微生雨注视着九方怀生，那双深邃的黑眸中透露出九方怀生无法看透的深邃。
“感谢神君的救命之恩。”
微生雨久久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九方怀生见她眼底情绪翻涌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最终，微生雨选择了避开，她转身离开了莲花海，留下九方怀生独自一人在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片只有黑夜的莲花海中等待了多久，只知道每次微生雨的出现，都会让他口中一甜。在那悠长的萧声里，他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突飞猛进。
然而，每当九方怀生试图与微生雨交流时，她总是选择沉默。
这让他感到有些困惑，“神君，您为何如此帮助我？”他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萧声突然停止，微生雨看向九方怀生，但她的眼神依旧深邃而沉默。九方怀生明白，她可能并不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选择了沉默，不再追问。
天空出现了异象。
虽然九方怀生在这莲花海中度过的时间已经难以计算，但最近莲花海上空的明月却逐渐变灰，乌云密布。
这似乎预示着什么，让九方怀生感到有些不安。
突然，一阵妖风刮来，微生雨的衣袍在风中翻飞。
九方怀生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微生雨抬手为他降下一个金光罩。那阵风仿佛被金光罩定住了一般，突然停了下来。
然而，金光罩外的风却仿佛实体化了，刮在微生雨身上血溅当场，她的衣袍被染成了鲜红色。
“神君！！”九方怀生喊的撕心裂肺，微生雨在帮他挡天劫。
微生雨看向天空，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她也未曾想到这一劫竟然如此凶险。
第一道天雷降下，平静的海面掀起惊涛骇浪，打在金光罩上又四下散开，微生雨被震飞感觉到五脏六腑似乎被火烧一般，面上难掩痛苦之色。
她痛恨所谓的天命，所有人都在说这是天注定，她不信什么东西真的是天注定的，虽被震飞也立马稳住身形，四溢她所有神力将这看不到尽头的莲花海整个布下结界，犹如巨大容器将四下散开的天雷尽数吸收，第一道天雷逐渐变小，可乌云仍旧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第二道天雷势如破竹般降下，刚刚吸收的天雷，以金光罩为中心点微生雨全部释放，与第二道天雷相撞，巨大冲击力毁去莲花海中所有的百年和千年莲花，海面惊涛骇浪，一个又接一个的巨浪拍打在微生雨身上。
“这是我的天劫，神君何苦如此保我？”九方怀生的心跳加速，从没见过这场面，见微生雨满身是血，那妖风还未停止，伴随着天雷不停的伤害着微生雨。
微生雨仍旧屹立在海面之上，脸上尽是不服输的神色。
第二道天雷被第一道天雷削弱不少，余雷再次降下也犹如挠痒痒般不痛不痒，微生雨见此景大笑起来，脸上情绪千变万化，九方怀生感受到了有股力量在他的脉络四处游走，两道天雷降下都被化解，变成一股清流进入了他的身体般在冲破某种东西，可仍旧还是不够。
妖风停止微生雨身上的伤口在快速愈合，当微生雨以为第三道仍旧是天雷时，只见密密麻麻的箭雨穿过她的身体，这天劫不似她所想之中的那般，连她也始料未及。
金光罩出现裂缝，天道果然还是想杀了拥有混沌之力的九方怀生，趁它并不能完全掌握之时直接杀了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九方怀生尚未彻底掌握混沌之力前，他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让他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若无法驾驭这股力量，他终究只是个小妖罢了。
对于混沌之力，众神并不陌生，一些上古神器便源自这混沌之地。但与众不同的是，这股力量如今附身于一个活体之上，这是前所未有的。因此，谁也无法保证九方怀生一旦死去，混沌之力是否还会存在于世。
相较于强行夺取，自愿奉献或许是更为稳妥的方式。在混沌之力与九方怀生彻底融合之前，它并不完全属于任何一方。
“我偏要与天斗！”
微生雨愤怒地低吼，她取下脚上的法器铜铃——织梦。
她撤下结界，将全部神力注入其中。
铜铃在注入神力后嗡嗡作响，每摇动一次，清脆的声音便响彻云霄。神力如海水般激荡，第三道天劫就这样被她化解。
此时的微生雨已经耗尽了所有，元气大伤，无法在海面上站立，直接跌入海水之中。
意识昏昏沉沉间，她看到一个大约十七岁、尽显贵气的稚嫩脸庞朝她靠近，将她搂入怀中破水而出。微生雨彻底陷入了昏迷。
蛇是雌雄同体的生物，在完全修得人身之前，它们有一次选择性别的机会，一旦选择，终身不得改变。
初具雏形的九方怀生墨发如瀑般散落，结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微生雨。他感受到了怀中人的脆弱，似乎也找到了一个方向。
额间的混沌结印愈发亮起，他已经能够驱动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了。只用一招，他便将这天劫彻底打散，乌云褪去，那轮明月又重新浮现于天际。
微生雨浮在半空中，感觉到有内力源源不断地进入她的身体。那灼烧感一点点地褪去，她的意识重新被唤醒。渐渐醒来后，她与那双犹如冰山翡翠般的双眼对视。
这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人是九方怀生。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长大了。”
九方怀生一愣，耳根微红不知所措的用力点了点头。
彻底恢复的微生雨重新站在海面之上，见海面光秃一片她有些哀伤，那些莲花有些甚至比她年纪都大，有些可惜。
能驱动这混沌之力的九方怀生察觉到了微生雨的想法，手轻轻一抬，那些被毁的莲花又死而复生般的重新盛开。
“虽然不知道神君为何如此帮我，但这份恩情我会倾尽全力偿还的。”
微生雨只是眉头微皱，而后默不作声的离开了莲花海。
九方怀生一头雾水，只好默默跟在微生雨身后。
“你是打算一丝不挂的出现在神界么？”微生雨轻声提醒。
之前身为一条小蛇的它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但也察觉到不妥，打了个响指身上就多了一身华丽的玄衣，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微生雨看着它那未束发，发丝散乱的模样变出一把梳子轻轻抓起他的墨发一点一点的梳。
九方怀生单膝跪地，就为了眼前人能更方便的为他束发。
很快九方怀生的墨发高高束起，不至于拖地容易踩到。
“我还有一事未解，恳请神君解我的疑惑。”
微生雨料到他会问什么，便说:“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难道神君不想要混沌之力么？不想同天道一起同流合污，将这股力量夺取了么？”
单膝跪地的九方怀生抬起头来，目光交汇之处，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他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光芒。
那双眼睛真是生得极其美丽，双眸明亮而又神采奕奕，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深处。
微生雨明白九方怀生对她的不信任，论迹，她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毫无亏欠之处。
微生雨也知晓要让九方怀生完全相信自己并非易事。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层无形的隔阂，需要时间和努力才能打破。
“你不是想报仇么？如今渡过了天劫，你的任督二脉彻底打开，混沌之力也与你合二为一，拥有了毁天灭地力量的你，现在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再阻拦了。”
九方怀生没想到微生雨会这样说，因为此番话与当初救下他与天道起的毒誓完全相反，天道的结印还在微生雨额间发亮，好似在提醒他这是真的，并不是微生雨在逢场作戏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