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危险之家
“你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了吗？”林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沈溪点点头，蹲下，用手机电筒照亮草地，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
“我认得这个味道，说出来……你别害怕。”沈溪拨开被压倒的野草，却只发现了几只被碾碎的甲虫，“这是人肉腐烂的味道。我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小动物尸体……”
林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禁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看着还在划拉野草的沈溪，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小时候在锦京住院，无聊的时候会去别的病房玩。有个病房一进去就是这个味道，直冲头顶，刺激得我现在都忘不了。后来，我才知道那病房的孩子得了骨癌，腿已经腐烂，正等待截肢手术。”沈溪站起来，拉住林悦的手，声音有些颤抖，“那个孩子的脸我也记得，很黑很瘦，眼睛凹陷进去，像骷髅一样。你说……人快要死的时候都会变得很可怖，是不是？”
林悦想起母亲去世前的样子，一米六五的人瘦得只有50斤，脸也凹陷进去，只剩下骨架。那时候，她背着她去医院看病，喂她吃止疼药，最后还是看着她痛苦地死在自己怀里……这样的经历，她不想再经受第二次。
她摇摇头，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最近不要单独出门，尤其是晚上。如果要外出，我来接你。”沈溪紧紧攥着林悦的手，指腹轻柔摩挲着她的手背，“你记不记得年初新闻报道过惠山区和西山区都有少女失踪。最近，徐佳佳放学又遇见了跟踪狂……我觉得这一切不是巧合，很可能那个坏人转移了阵地，到了我们滨湖区。”
“嗯。”
林悦头靠在沈溪后背，登时被温暖清新的少年气息包裹，充满着生机和希望，好像一下子驱散了记忆里死亡的阴霾。抬眼远眺，湖面倒映出一轮圆月，随着微风拂过，水波荡漾，如此宁静而隽永的初夏夜晚。
回家路上，两人先是一同走到大门附近，而后又分别走进别墅区。在一切还不明朗前，为了自我保护，他们还不能手牵手走在月光下。
林悦走在前面，知道不远处有沈溪跟着，脸还在发烫，头晕乎乎的，眼睛只盯着半空中悬挂的月亮出神，脑海里却都是沈溪那张脸。
突然，别墅院子里噌得蹿出一道黑影，结结实实和她撞个满怀。
她一踉跄，想起刚刚沈溪讲过的跟踪狂，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摸索出手机，听到沈恩善熟悉的声音才放心。再一抬头，只见那黑影就定定站在树下，没有逃走的意思。
“怎么不进去？”沈溪小跑过来，看着林悦正瞪大眼睛望着不远处一棵桂花树。
这时，桂花树下那人走出了树冠的阴影，脸孔在月光下清晰起来。那是一张饱含风霜的长脸，皮肤黝黑，褶皱明显，眼角下垂，只能从眉宇间依稀看出年轻时俊逸的风采。
“徐叔？”沈溪喊道。
老徐微微一笑，伸出手在半空中一晃，又缩了回去，道：“才回家呀，大少爷。我有东西落在公司了，要回去取一下。”
“怎么不开车去？”沈溪问。
“嗨……出来一着急，我都给忘了。”老徐一拍脑袋，又朝着别墅院子走去。他脚上穿一双塑胶拖鞋，踩着积水发出“啪啪”声响。
见到老徐，比见到跟踪狂更令人警觉，尤其是注意到他穿着灰色背心和大裤衩，光脚踩拖鞋，像是来不及换衣服就匆忙从家里跑出来的样子。现在已经是深夜11点，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公司呢？
三个人前后走进院子，林悦走在最前面，但是仍然敏锐感觉老徐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后背，令人浑身不自在。她意识到老徐在说谎，他并不想回来取车，可能目的地也并不遥远，但是所做之事不可告人。再联系沈溪的推理，她对于老徐的怀疑逐步加深。
上楼后，她给沈溪发消息，告诉他尽快洗漱关灯，再观察楼下的反应。待到别墅卧室的灯悉数关闭，林悦也没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她掀开窗帘一角，只见老徐换上了运动鞋和连帽外套，再一次走向大门。
就在她举起手机试图拍下背影的时候，老徐突然扭头，朝着她房间窗户的方向看了过来。黑暗中，他理应什么都看不清，可偏偏瞪着铜铃大眼，目露凶光，嘴角却微微上扬，咧开一个诡异的笑。
林悦慌忙退后，手一抖，手机应声落地。
屏幕上，沈溪恰好发来一条消息：“会不会徐佳佳把我和她的对话告诉了徐叔，他已经在怀疑我们？”
那晚她睡得很差，一直被噩梦折磨。到了快要天亮终于睡着的时候，又被张阿姨大呼小叫的声音惊醒。
“哎呦，这可怎么搞伐……”
林悦换衣服出门，见沈溪也在一边揉眼一边下楼。
客厅里，沈福山正倒在沙发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手臂上绑着的血压计正在“滴滴”报警。徐佳佳居然跪在沙发边给他擦拭脸颊，解开脖领衬衫扣子，并且小声安慰着，好像是亲生女儿似的。
张阿姨匆匆忙忙从厨房端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走来，见到沈溪快要哭了，颤声道：“沈总大半夜才回来，喝醉吐了好多次。早上，他睡着了，太太以为没事就去公司了，说是今天来大客户必须要去。唉……刚刚，他起床来厨房找水，说头晕，结果刚走两步就摔倒，这一测血压都170了！我老家有个偏方治疗高血压很管用，我赶紧熬了汤药……”
“等等……”林悦瞥了一眼黏糊糊的汤，赶忙拦住张阿姨，冲着沈溪大喊，“快去医院！血压太高了，有脑出血的危险，要按照医嘱降压！”
“我这是中药，比西药好……”张阿姨瞪了一眼林悦，絮絮叨叨说着，把药碗放在徐佳佳手里示意她继续喂药。
“别吃了，走……立刻去医院！”沈溪三步并两步走过来，坚决推开了徐佳佳拿着汤匙的手。然而，他刚要扶起父亲，就有一只黑瘦的手以更快的速度伸来，搀起了沈福山。
“还是……我送沈总去医院吧。”老徐利落地架起沈福山，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停在沈溪的方位，“我开车经验足，别让少爷费心了。”
沈溪想跟去，却被老徐拒绝，原因是车里拉着公司的一批急货，没有空余地方。张阿姨也附和着，让沈溪留下安心吃她刚刚烧的早饭。
“那……麻烦老徐你了……”沈福山终于睁开眼，艰难抬起胳膊拍了拍沈溪肩膀，微微喘息，“放心，有你徐叔叔呢！”
沈溪目光扫过整个屋子，只见沈恩善嘴角还有牙膏泡沫，木然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早餐蛋糕。徐佳佳还跪在沙发边，手里端着药碗，正冷冷瞪着他。张阿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手在围裙上反复揉搓，都快搓漏了。
有那么一瞬，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这间别墅的客人，甚至连家的气味都变得陌生起来。
“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
他一瞬间明白了昨夜林悦的提醒，回过头，只见老徐已经扶着沈福山钻进车里，于是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冲。
“哥，我也去。”沈恩善突然站起身，麻木的脸颊上扭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闻之，林悦微微睁大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跟着沈溪跑出了门。
“我们一起。”
当车驶出大门时候，林悦透过车窗再度望向别墅，只见张阿姨和徐佳佳并排站在门口，脸隐匿在门厅的阴影里看不真切。车驶出别墅区，拐了个弯掠过太湖岸边的时候，一道黑影从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林悦打了个寒颤，揉揉眼再度望去，却只看到连绵浓绿树影匆匆掠过。
经过治疗，沈福山脸色逐渐恢复，埋怨众人小题大做，竟然都跟了过来，不过看向沈恩善的眼神明显欣慰又感动。女儿主动要求来探望自己，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他以为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才能治愈她。
“恩善进步很大，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读完这么厚一本英文小说了。”林悦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不然，你还是照常参加期末考试吧，大小姐！”沈溪揽着妹妹的肩膀，笑嘻嘻道。
沈恩善拨开他的胳膊，嫌弃地躲到沈福山身边，但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林悦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纵然恨他，以他为耻，但还是无法割舍，无法对他坐视不管……难道，这就是父母与子女间无法斩断的联系吗？
突然，一个人的身影在急诊室门口闪现，打破了一家人难得其乐融融的画面。
“陆队长！”沈溪和林悦异口同声。
陆明没理会两人，径直走向刚刚坐起身的沈福山，道：“沈先生，我去湖光别墅找你，听说你病了，特地来探望。”
“陆队长，今天身体欠佳，不能奉陪一根雪茄了。”沈福山微微一笑，轻蔑地瞥了一眼陆明。
陆明只是眉头微皱，道：“不必了，今天换我给你一份大礼。”
说罢，他从包里掏出一沓纸质材料，指着上面的图片，道：“我去了福山纺织，不得不感慨你的人口风真是紧，都说没见过冯森。不过……公司大门口可是一条国道，监控摄像头是不会说谎的。我找交管部门调了最近半年的监控，发现4月5日，4月29日，5月15日，冯森都出现在监控里！这就是监控画面截图……你们一定见过面，不可能像你说的毫无联系！”
沈福山面不改色，静静听完，目光扫过林悦佯装淡然的脸，道：“冯森先生去世，我很抱歉，但是那不是我的错。不在场证明已经提交给陆队长，如果还有疑问请联系我的律师，谢谢。”
刚取药回来的老徐，看到陆明和沈福山火药味的对峙愣住了，手中药盒噼里啪啦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