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查理的预防针
「在我家？」奥斯汀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要在家里准备好试镜录像带，并连同你的履历表一起寄送给选角导演，」经纪人查理解释：「试镜题目将用加密电子邮件通知，所以这几天好好注意收信哈！」
确实，好莱坞电影的试镜地点，不只可以办理在公开租借的面试场地，或选角指导的办公室；许多时候，为节省成本、增加工作效率，往往会让应征的演员自行拍摄试镜录像带。
因此，好莱坞大部分的演员都有自己拍摄试镜带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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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经纪人查理所说，第一次试镜的题目出现在奥斯汀收到的某封加密电子邮件中。那道题目，十分……特别：
〔格雷迪．崔普教授给詹姆斯．李尔展示了锁在衣柜内的玛丽莲．梦露皮夹克后，詹姆斯在椅子上哭泣〕
詹姆斯：对不起，崔普教授，可能是因为，看到属于他的那件夹克，它看上去是那么孤独的悬在衣柜里。
真是个多愁善感的怪人，就像我一样。奥斯汀暗自吐槽。
为了精准的诠释这段剧情，奥斯汀查询了《奇迹小子》的相关资料。
由此他明白，这部电影改编自麦可·谢朋的同名小说，讲述文学教授格雷迪．崔普曾因为7年前出版的小说，在文坛上轰动一时，格雷迪却因此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害怕自己的新作品落差太大。同时，妻子已经离他而去，他的情人萨拉，同时是他上司的妻子，怀上了他的孩子。不过他同时也和怪学生詹姆斯开始一段忘年之交，并发现那名学生可贵的文学潜质。另一方面，编辑特里竭力向格雷迪催稿。他该如何从乱麻中重新整理人生呢？
他买下了《奇迹小子》那本原著，反覆地翻阅，并刻意留心了有「詹姆斯」出现的章节。而后他发现，这个詹姆斯不仅是孤僻古怪的作家，私底下还风趣且有挺强的洞察力，兼具可爱和奇怪，纯真又深沉，使他亟欲探索这角色的内心世界。
了解剧情与角色后，他着手准备试镜材料。
比起集中在特定场地进行试镜，在家试镜自由度大得多，拍摄时可以调整摄影机、灯光，并来回重拍几次后，选一个自己最满意的寄给选角指导或制片方；但也因此，在家试镜时对镜头与照明的把控更加要求。因此，奥斯汀势必得拜托一个口风紧、不会把他试镜题目传出去的影视系朋友帮忙。
他不想太麻烦已经出社会工作的学长弗里茨．格罗斯曼，也知道安迪．萨姆伯格有自己的乐团和喜剧事业要忙，不想耽误他的发展之路，所以他在知会自己女友的情况下，拜托仍烦恼着未来方向的女同学瑞塔．古德温前来帮忙。
奥斯汀果然没有拜托错人。瑞塔答应不将他参加试镜的事情讲出去后，没多问什么，就依循着他的指示，来到他居住的公寓，架设好摄像机、准备好灯光，甚至将自己的白色外套借给他拍戏。
为了让奥斯汀的表演更能引出气氛，他们运用了影视系学到的知识，到卧房里光照较少的角落，用侧面的角度拍摄试镜带，灯光亦只把光往他的半边脸上照，来强调他脸部的立体感与神秘气息。
万事俱备后，镜头前的奥斯汀．海曼望着衣柜中预先挂好的白色皮夹克，起初看着仅像是有些入迷，接着，有层清透的悲痛包围了他的全身，并染红了他湛蓝的双眸与希腊雕塑似的鼻尖。
他眼中的水意沿着脸颊滑落，泪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伴随着浑身颤抖的肌肉、愈发扭曲的表情与试图掩饰哭泣却欲盖弥彰的肢体语言，让镜头后方的瑞塔也为之愀然。
接着，他似乎注意到了谁在看他，微微侧头，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对不起，崔普教授，可能是因为，看到属于他的那件夹克，它看上去是那么孤独的……悬在衣柜里。」愈说到后头，他的语气愈趋于入迷与忧伤。
「卡！」瑞塔拍手：「奥斯汀，你的演技又进步了！」
「谢谢，瑞塔。而你的掌镜技巧一如既往地好。」奥斯汀露出绅士的微笑，顺便问：「对了，之前你说过你还没找到未来想做的事，现在找到了吗？」
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瑞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随即想起，那是他对好友的一贯举动，于是她甩甩头，把多余的想法去除。
随后她羞赧地低头：「还没，我一直找不到我想做的事情。周围的同学不是很有创意，就是实务特别强，只有我什么都不会…」
「怎么会呢？你看看你多会架灯光、多擅长操作摄像机，还能主动帮我准备适合的道具…」」奥斯汀马上说：「我想说的是，瑞塔，其实你擅长的东西很多！而且你的心特别细，你可以做很精细的工作，也很能照顾别人的需求，这样的人做片场助理、秘书之类的工作，都会做得很好的！」
听完奥斯汀的勉励，瑞塔原先晦暗的脸色像是被什么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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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位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影视专业生的努力下，奥斯汀．海曼顺利通过了第一轮试镜。
第二轮甄选的时间地点，敲定在一个月后、位于宾州匹兹堡的一间选角办公室，候选的演员可以在自己的表演工作坊集合，由剧组负责接送。
新的指定演出项目是「詹姆斯」带着小纸枪找格雷迪．崔普教授后，与崔普教授在雪地内的第一次对谈，台词长度超过一页剧本；这题目除了考验演员的记忆力外，还要求表现出角色怪诞、不善于社交的特性。
不仅如此，这场甄选还要求自我介绍、简述原著小说、讲解自己的兴趣，以及回答主考官的提问。具体问题内容没有明讲，但信件中提醒他，它们涉及的议题可能包括中年危机、霸凌、情感流动和…同志情谊。
这出题者挺前卫的。奥斯汀心想。
他知道，千禧年前后的好莱坞还很保守，对性向问题颇避讳，连带的许多涉及同志议题的电影难以获奖、有同志身分的演员难以找到工作。所以他还真没料到剧组会这样出题。
但奥斯汀并未退却，反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中学时在英国文法学校接受的菁英教育、纽约鼓励发言的风气，给了他卓越的思辨力与表达力，所以抽象和敏感的问题始终难不倒他。
况且奥斯汀可是来自大英腐国，嘿嘿！
当然，一连串的准备是必须的。背诵剧本、阅读原著、诠释角色、练习表演和熟悉相关议题，都颇旷日废时。
因此，他不得不向橄榄花园餐厅老板请一个月的假，来好好准备角色，并挨了老板一阵狂吼。
为了应对将被问到的同志问题，他还特定去了邻近的同志酒吧访问。在成行前，还被好友们亏了一顿：「真刺激」、「保重」、「小心遇到摔跤选手」。
当布鲁克嚷着要跟他去那间酒吧时，墨瑞还轻松愉快地说：「奥斯汀的贞操就交给你了！」
奥斯汀忍不住当场翻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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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整个月的密集准备，奥斯汀．海曼总算迎来了办理于匹兹堡某间办公室的第二场面试。
等待面试的气氛一如既往地紧张，且办公室外的好几个候选者，都已在好莱坞混出了名堂，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托比．马奎尔了，他小时候就出演过美国大热剧集，且听说不久前才拿到了蜘蛛侠的角色，星途一片光明。
相形之下，奥斯汀．海曼是最没有名气的一个。
奥斯汀深呼吸，试着不去想其他竞争者的名气，转而在脑海中复习他所背好的试镜台词，并回忆他前些日子所做的准备。
轮到他入场面谈后，他如既往的踏着英伦绅士的步态，走入选角办公室，还不忘了向主考官礼貌地打招呼。
在办公室内等待他的主考官，是上了年纪却依旧优雅的选角指导芬恩女士，端坐在桌子前；离桌子不远处还有间显然是休息室的小门。她望着这男孩，对他顿添好感。
奥斯汀的自我介绍、讲解《奇迹小子》原著小说与自己兴趣的简介，都在芬恩女士赞赏的眼神中结束了，身为一个书虫、常被要求导读书籍的大学生，这些任务完全难不倒他。
然后，芬恩女士低头瞄了眼这英国男孩的履历表，发现上面有不少文学奖和剧本创作奖项。
「所以你在现实中也是个作家？」芬恩女士问。
「是的，或说是本业为演员的业余作家，芬恩女士。」奥斯汀回答。
「那好。」芬恩女士问：「最后一个问题，可能稍微敏感一点：你怎么理解詹姆斯和特里的关系？」
这就是试镜通知所说的同志问题？我还以为会问得多前卫呢！奥斯汀有点小失望。
但他仍回答：「这不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感流动，还是两个怪人的结合，虽然他们的个性很不一样，一个活泼、一个孤僻，但都是寂寞又期待被了解的，所以他们遇见了彼此。」
奥斯汀如此回答的同时，想到的是他的好女孩布鲁克，虽然她习惯用活泼搞怪的态度面对环绕自己的世界，看起来也不怎么在乎他人眼光，然而她仍隐隐的期望被了解与认同──从她为了取悦他而勉强自己穿洋装、只与他谈内心深处的想法，不难发觉这点。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素来宽以待人，还因此成了朋友玩闹的对象，但他依旧期待自己私下奇特的思维模式被理解和接纳。
「所以，你觉得他们的结合奇怪吗？」芬恩女士问。
「当然奇怪了，」奥斯汀笑着说：「而且怪美的。」
「很好，那我想，是时候让你试演一段了。」芬恩女士起身，走向办公室的休息室敲门：「迈克尔，你可以出来了！」
迈克尔．道格拉斯？他居然也在，还待在休息室那么久？！奥斯汀讶异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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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准备充分，奥斯汀．海曼的试镜比他预料中顺利，他诠释的詹姆斯古怪得十分自然，宛如学不会与人类交际的外星人，但他湛蓝的双眸透着空灵，如深海般清澈而深沉。
迈克尔．道格拉斯与他对戏时，也给了他不少建议，让他试镜的效果更上层楼。
面试结束后，等待期当然还是少不了的，于是剧组送奥斯汀回纽约，让他等待两、三周后的选角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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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大约一个礼拜后，奥斯汀就突然接到了经纪人查理的电话。
「奥斯汀吗？很好，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经纪人查理说：「明后天开始，可能会有一群人可能会围住你。」
「是谁？」奥斯汀神经开始拉紧，对喜爱宁静的他来说，被一群人围住无论如何都是不舒服的事。
「别担心，他们不是坏人，」查理说：「但是他们会问你一大堆问题，这里告诉你，只要他们问你问题时，不要回答就好了。」
奥斯汀忍不住扶额，明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