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童教授:校庆,我们纪念什么?
从医院回到北大镜春园,群莉娘就开始在童教授家里做小时工。她少言寡语,手脚麻利,做事得体。童教授的食欲比以前好了,他一个人的时候,饿了就走到食堂去吃,顺便打一壶开水。很多时候,他买几个馒头回来,沏一杯茶,边看书,边吃,这就是他的一餐饭了。
书柜是有了,书也都装进去了,可他从没想到要擦擦,只是感觉书不再摞在写字台上,的确桌子上清爽很多。
现在群莉娘来给他做一顿午饭,顺便收拾一下屋子。
他拿出那本相册,看着那几张模糊的相片,那是住在蔚秀园时和妻子、一双儿女一起拍的。他有时候想,人如果是一个人生活,最好不要活得太久。因为会感觉曾经的那个人一直在等你,而你自己呢,也是百无聊赖地活着。
这照片是谁给拍的呢?好像是邻居姓张的工友,看着年轻力壮的,人却早就不在了。怎么这么模糊呢?是自己眼花了?还是那时候洗印的技术太差了?即使没有相片,妻子的容貌也总是在眼前闪现,她一直那么年轻,身段好,唱腔优美动听,连陈小楼那样的名角都喜欢和她搭戏。
在蔚秀园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太安稳了,现在想想,那时的光阴似乎都是慢镜头。他还记得老人烧笋的味道,还记得童稚跟在自己身后,手里举着一个纱罩,胡乱地挥动着,半天也没捞着一只蜻蜓,急得要哭了。童欣则是在那些杂草里扒拉来扒拉去,很快手里就掐了一把花,嚷着回家用水种起来。可回来用水泡上了,第二天醒来,花就蔫了,小丫头大叫着:你们谁欺负了我的花?想想,我的小丫头,你如果还在,我都该有外孙了吧?
童教授合上影集,把它放进书柜的底层。他不是没想过,把妻子的相片放大,挂在墙上,可他更愿意把她放在心里。说到女儿童欣,他就更是不忍心,他时常想,让她远离这人世间的纷争,兴许是她的福报吧。
编纂百年校庆的纪念册,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倒也让他想起不少的往事,但往事中总有些让人害怕想起的部分。在国内,北大这国际名校占尽了天时地利,他近来想出去转转了,害怕去蔚秀园,那就去燕南园走走吧。
其实每年都有世界名校排名,很多人说北大上榜是因为园林,话不中听,却也不无道理。
北大燕南园,宁静而古朴,这里曾是众多文化名人的居所。他信步走到燕南园57号,也许是太熟悉了吧,“三松堂”的牌匾还在。院子里的三棵松树依旧葱翠。
想想北大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缘分真是不浅,胡适校长毕业于哥大,这座三松堂的堂主冯友兰先生也在哥大获得博士学位,而且师从约翰 杜威。这院中的三棵松树仿佛是冯老的人生写照,就像他在《三松堂自序》里说的:“我们说话,写文章都有表达自己真实的见解,这叫‘立其诚’。如果是符合一时的流行的意见,以求得到吹捧,这就是伪,就是哗众取宠。”
童教授望着三棵或曲或直,或挺或弯的松树,回忆着过去的年代,一座大学,学生是流水的兵,教授就是那铁打的营盘。北大的“大”在于她的“包容”,有容乃大。不是因为这种包容,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的思想,那么自由的学术氛围。
童教授想起在哥伦比亚大学百老汇116街,没有什么可以躺在草坪上看书的惬意,有的是大师们振聋发聩的声音,都说哥大缺失了风景。那么北大呢?如诗如画的风景中,更值得纪念的是那些大师。
这座故居,见证了冯友兰先生的学术生涯和人生历程。它承载着先生的智慧与思考,也见证了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童教授好像又看到被北大邀请来讲学的约翰杜威,他就坐在这个院子里,这三棵松树下,谈着他“学校就是社会”的教育理念。
在那个国家积贫积弱的年代,北大与哥大之间的联系如同一座无形的桥梁,连接着东西方的学术殿堂。众多北大学者怀揣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国家的责任感,远渡重洋,来到哥大求学。
他们在哥大的校园里,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西方先进的学术思想和研究方法。他们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交流切磋,不断拓宽自己的视野和思维方式。他们是西学东渐的实践者,将西方的学术精华带回北大,为北大学术建构带来了生机与活力。
这些学者们在北大的讲台上,将自己在哥大所学的知识倾囊相授,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优秀人才。他们的学术成果和思想观念,深深地影响了北大的学术发展,推动了中国现代学术的进步。在西学东渐的浪潮中,古老的中国如同一艘巨轮,在时代的海洋中破浪前行。西方的科学、技术、文化如同一股清新的海风,吹拂着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
中国的学者们开始积极学习西方的知识,翻译西方的着作,将西方的先进思想引入中国。他们开办新式学堂,培养现代化的人才,主张教育强国,推动了中国教育的改革。
同时,西方的工业技术也在中国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机器的轰鸣声打破了古老乡村的宁静。中国的工业开始崛起,生产出了各种各样的产品,满足了人们的生活需求。
在文化方面,西方的文学、艺术、哲学等也对中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国的文学家、艺术家们开始借鉴西方的创作手法,创作出了具有现代气息的作品。
西学东渐使古老的中国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让中国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屹立不倒。中国以开放的姿态迎接世界,与各国交流合作,共同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这其中,北大学者先贤们功不可没。每年的校庆都必有出版物流传,民国时的大家们都已作古,但他们在北大的轶事却大多靠校庆日的纪念文章流传后世。名人轶事易于流传,但个人兴趣化很强,对于校史显得过于单薄。
在一代代学者的努力之下,北大逐渐成为了中国学术的重要中心,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优秀学者和学生。北大与哥大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成为了中美学术交流的重要纽带。
三松堂的建筑风格简约而典雅,透露着一种古朴的气息。如果不是在燕园,你会以为自己推开的是一户农家的柴扉,一人高的院墙上爬满了爬墙虎。这种植物的触角很神奇,附着力极强,再大的风雨都不能使它们退缩、凋零。屋内的陈设简单而整洁,仿佛先生刚刚离开。书房里,书籍整齐地摆放着,似乎还能感受到先生在这里潜心研究的氛围。
站在故居前,不禁让人想起冯友兰先生的学术成就和他对中国哲学的贡献。他的思想,如同这燕南园的宁静与深邃,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如今,这座故居已成为北大的一道文化景观,吸引着众多学子前来参观。它不仅是一座建筑,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激励着人们追求真理、不断探索。童教授想到用图片做纪念册的核心,从百年校庆开始,把北大的生日过成学者好学者共同的节日,让北大的精神不断注入时代的内涵。图片赏心悦目,办展览、拍电视都可以通用。对普什大众更具吸引力。就算是每年给北大拍一次“写真”吧。
当童教授在校史编纂委员会上提出:“为北大拍写真” 的想法后,受到了各系的支持和学生的追捧。他还号召在海外留学的北大学生,拍摄他们的留学生活,介绍在海外的生活经历,并提出独到的见解。
童教授认为现在的学生过于看重个人的前途,很少去想国运。这不符合北大的精神。北大人要像马寅初先生那样做有牺牲精神的学者,敢于坚持真理,不畏惧权力,不惧怕被孤立。马寅初与北大的渊源深厚而持久。曾担任北大校长的马老,为北大的发展和改革做出了重要贡献。
以往的校庆出版物,多在校园内流通。这些年社会上许多与北大有接触的文化人,也加入了北大历史与现状的讨论。无论是名人轶事的轻松话题,还是北大精神的深刻反思,都备受关注。北大已经成为一种叙事角度,从这个角度可以理解百年中国的光荣与梦想。
童教授想起那天几个研究生在谈,喊“北大万岁”的口号是不是合适。他想,呼口号,不是唯一表达情感的方式,这方式可以使群情振奋,但对于持不同政见者也许是强迫。再就是,万岁的不是北大的校园,是北大的精神。作为大学,可以喊万岁的就是学术,值得纪念的是学术上的发展,突破。
“学术乃天下之公器!”李大钊先生的论断,我们应该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