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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兰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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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四月孟夏。

    三皇子谋反平息到现在,余凌安安静静地待在四皇子府,偶尔和余骁一起在城中转悠,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现下的整个斟京城都格外平静,余瑾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余凌要燎帝活到夏考之后,一定有他的安排和打算,她不能马虎。

    “今年各地来参加夏考的人比往年多,让沈行云和项靖游安排好城中的巡防。”

    余瑾将批注好的奏折放到一旁,毛笔蘸取朱砂,打开另一本奏折,又道:“去传十一过来。”

    凛应声离开。

    “歇息片刻再看吧。”余楚端着熬好的药进来。

    余瑾捏捏眉心,“五姐,这又是什么药啊?”

    她不是可以不需要喝药了吗?

    余楚道:“我今早给你把脉,发现你身体内里虚空的厉害,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确是有些不太对劲,我暂时还发现不了问题出在哪里,师兄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我先给你熬着药调养一下。”

    余瑾见余楚面色凝重,也不再多问,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

    “你明日之后便不要来议事殿了,有紧急的折子,我派人给你送去太子府。”

    余瑾放下碗,“五姐,你是不是怀疑议事殿的人有问题?”

    余楚摇摇头,“暂时没发现异样,但是小心为上。”

    “嗯。”

    已经到了最后了,须得万事小心。

    十一过来的时候,余瑾正好看完了最后一本奏折。

    “你安排十一卫的人去调查来斟京参与夏考的所有学子的底细,并派人监视,发现异样立刻来报,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斟京各方势力的人只知道十一卫是余瑾的人,却少有人知道余瑾那十个长字暗卫便是从十一卫中挑选出来训练的,十一卫有一半的人是余瑾培养出来的同燎帝的骁龙卫抗衡的,却不想最后竟没和骁龙卫对上而是和余凌的势力对上了。

    “消息直接送去太子府。”

    “是。”

    吩咐完,余瑾轻轻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余凌既然提到了夏考,那么此次夏考定然不会安然无恙的过去,但是眼下的问题便是虽然知晓他大概在何时动手,却不知他如何动手。

    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涌入斟京城的考生底细调查清楚,避免被钻空子。

    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子。

    思绪又飘到了余凌的目的上。

    余凌对于皇位的态度让她有些奇怪。

    若是说他不想要这个位置,可是他又费尽心思娶了陈阁老的孙女,虽说里面有心仪陈姑娘的原因,但她不觉得余凌娶她只是这一个原因,余凌做事向来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深意,甚至若是这件事只有一个好处那不值得他动心思,当初给杨婵下毒这件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若是说他想要这个位置,那他为什么放任她把控议事殿,甚至若是他在燎帝的身上做文章,逼迫她将燎帝交出去,那么她这个太子之位还真就可能坐不住了。

    所以,余凌到底想要什么?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余瑾猛地站了起来,刚要喊人,下一秒却感觉一阵晕眩,她扶着桌案,不小心将砚台扫落到地上,紧接着猝不及防之下吐出一口血。

    天旋地转之间,她只觉得身体冷的厉害。

    “殿下!”

    听到殿内有动静进来查看的冽见到这一幕嗓音都变了声。

    凛在他身后三步并两步掠过去扶住余瑾,余瑾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她唇色苍白,脸上的血色也尽失。

    凛现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打横抱起余瑾带着她去找余楚。

    余楚本来正在自己宫里翻找医书研究余瑾的脉象,她总觉得余瑾的脉象不是正常的虚弱。

    寻常的虚弱亏空除了像余瑾之前吃药那样会骤然这样严重,其他损耗都是一点一点来的,不至于她前几日把脉没有任何异常,昨日却忽然亏损的那样严重。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正好看到了其中一本医书里提到兰莨。

    北岳兰莨……

    一瞬间,她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以前没摸过中了兰莨之后的脉象,在再加上在乾御殿和议事殿已经发现了兰莨,因此余瑾的脉象在她看来虚弱的不正常,她并没有想到兰莨上去。

    而此时她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出去,只见凛抱着余瑾匆匆而来。

    余楚出口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吐血了吗?”

    然而不用凛回答,走近了,她也看到了余瑾嘴角的血迹,余楚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她让凛将余瑾放到她的榻上,不死心地为她把脉,比昨日还要严重。

    搭在余瑾手腕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她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是兰莨。”余楚说:“第二次中了兰莨。”

    是她大意了,以为发现了燎帝放在熏香里的兰莨只有那两处,她应该再仔细注意的。

    闻言凛和冽脸色煞白。

    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兰莨这个东西第一次拔除之后,便不能再长时间接触,否则会直接转变为剧毒,除了制造兰莨那人能救再无办法,而他们最多药物压制三年,这三年内还会反复毒发,一次会比一次难熬,人也越来越虚弱,直到药物也无法压制的时候,人也就活不了了。

    这也是之前司越寻找那个人的原因,只有他能解得了这种限制,也只有他能救第二次中了兰莨的余瑾,但是除夕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抓到那人,而现在也不知道三年之内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去把我的金针拿来。”

    眼下只有先用金针封锁穴道,等着司越来想办法。

    “冽,去写信给师兄,要他带着师父一起回来,要快马加鞭!”

    冽刚要走,余楚又道:“这件事先不要和小将军说。”

    凛和冽稍一犹豫便点了头,司璞现下远在边疆和东良打仗,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心绪不宁,这是兵家大忌。

    余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她想要坐起身,然而稍一动身便感觉到身体一阵沉重。

    “慢一点。”余楚端着长岚送来的药,一进屋便看到她要坐起来连忙道。

    “五姐,我怎么了?”

    余楚将盘子放到一旁,扶着余瑾半靠在榻上,又将药碗端过来,随后注视着她道:“你中了兰莨。”

    “兰……莨?”

    余楚点头,“我已经让冽传了信给师兄要他带着师父一起过来,也嘱咐了凛和冽不要告诉小将军,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和他俩。”

    她吹了吹药,用勺子喂余瑾。

    “现下我用金针封住了你几处穴道,你会感觉身体沉重,同时内力也无法用。”余楚说:“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其他的我束手无措。”

    余瑾右手指尖不自觉地蜷缩,然而她感觉到手上有些用不上力气,她垂眸看去,骨节有些泛白却还是感觉不到以往的力气,她尝试着握拳,也是同样有些无力。

    余楚见状将自己的右手覆上余瑾的右手,她抬眸望着余瑾,轻声道:“别看了。”

    “五姐,我想自己喝药。”

    余楚握着她的右手一僵,然而在余瑾沉静的目光中还是将药碗给了她。

    余瑾抬手接过,可是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连一碗药都端不稳,若不是余楚及时帮她稳住,那碗药现下已经洒在了床榻之上。

    余瑾微微阖眼。

    “师兄和师父会有办法的。”

    “五姐,你无需安慰我,大哥和神医也只能让我死的缓慢一些,他们救不了,能救我的只有制造兰莨的那人,可我们找不到他。”

    第二次沾染兰莨是什么后果她很清楚。

    除了那人没有人能救她,而上一次他们安排的那样周到都留不住他,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留住他。

    更何况现下她就连拿一碗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虚弱的太快,比司越当时预料的后果还要严重,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她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小瑾,别这样说。”余楚凝视着她,“总会有办法的。”

    余瑾抬起眸子,不期然看到余楚微红的眼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压下心里的酸涩和苦楚,轻笑着反过来安抚道:“五姐,你才说的,会有办法的,我信你,所以你也不要难过。”

    余楚要起一勺药,喂到余瑾的嘴边,“无论如何,你都得自己先撑下去,那样消极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余瑾微微低头将药喝进去,然而药入口的那一瞬间,她手指一僵,随后她垂下眸子,遮盖住眼底的神情,低低地应了一声。

    待喝完了药,余楚将桌上的果脯拿过来给她,“这个药苦。”

    “嗯。”

    余瑾含了一粒到嘴中,她没有告诉余楚,她嘴里尝不出味道了。

    “另外我检查过了。”余楚说:“在议事殿的那个香炉里。”

    余瑾问道:“是在夜间燃的香?”

    因为小时候中过兰莨的原因,所以这些年她很谨慎,从来不燃香,就算这些日子在议事殿处理正事也不要燃香,那么就只有夜间,有人溜进来燃了香,这样第二日殿中还会残留香的气味,长此以往,侵染她的身体。

    “可是第二日我去议事殿也并没有问道任何香气。”余瑾肯定道:“我很确定没有兰花香也没有其他香的味道。”

    余楚道:“我是在香炉的炉灰里发现了和兰莨燃烧后同样的香灰才发觉那是兰莨。”

    “之前余凌燃在乾御殿和议事殿的兰莨就算有新昀香的遮盖我也能闻出其中的异样,可是这一次我没有任何察觉。”

    她有几次早上是和余瑾一同进入议事殿的,那时她也并没有闻到任何异香。

    “那就只能说明这一次的兰莨不是我们以往见过的。”余楚分析道:“是一种新的,未流通过的。”

    余瑾轻轻点头,“若是流通过我们不会收不到消息。”

    余楚注视着余瑾,缓缓接道:“是那个人亲自做的。”

    “只有这一种可能。”余瑾道:“余凌安排的人她一直都有人监视着,不会是他。”

    “可是那人为什么这样做?”余楚疑惑道:“我并不认为燎帝还有后手,他若是早有安排,现在便不会这样了。”

    “若是临时交易呢?”

    余瑾起初也在想为什么这样做,她上次见到那人明明感觉到他对她没有恶意。可若是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而是临时的交易呢?若是燎帝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以此作为交换也不是没可能。

    “燎帝现下还有什么可图的?”

    余瑾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也在想这个问题,燎帝有什么是那人图的。

    见余瑾眉头又皱起来,余楚抬手为她抚平,“你现下不要想太多,师兄应该和你说过,忌忧思。”

    “我明白。”

    “一切有我。”

    余瑾嘴角含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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