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司璞来了
司越的药方来的很及时,城中的部分病人喝了药下去,情况开始有所好转,连姜太医都有了起色。
余瑾见姜太医转好,心里松了一口气。
忙完后,第二日司璞也终于有了机会和余瑾单独说话。
“你为什么躲着我?”到了州府,一进书房,司璞开门见山地问余瑾。
余瑾下意识的反驳:“没有。”
“小瑾,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是这样下意识拒绝我。”司璞不给他丝毫再次躲闪的机会,“你在害怕什么?”
他知道余瑾的害怕和恐惧,但是他必须逼着余瑾自己说出来,有些东西自己面对和别人帮你面对是不一样的。
余瑾抿唇不出声。
她并没有做好坦白的准备,她心里很乱,她只要想到司璞看到了她残暴的一面,心里就止不住的恐惧和自卑。
亲眼目睹她的残暴和听到她残暴的传言冲击力是不一样的。
她当时见到策马而来的司璞时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生怕在他的眼里看到厌恶和疏离。
司璞掰正余瑾的身体,让他面对着自己,他凝视着余瑾问他:“小瑾,说话。”
余瑾终于正视司璞,她的嘴唇苍白,不仅是因为在城门口动用了内力,更是因为恐惧,她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自我厌弃。
司璞听见他说:“我确实在害怕。”
“我怕的要死。”她重复道。
余瑾的眼尾带着红猩,“我害怕被你看到残暴不仁的一面,你出现在城门口的那一刻,我甚至不敢去看你的眼睛。”
她说着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我怕你嫌弃我,厌恶我,害怕我,疏远我,我害怕将军府不要我。”
在她心里,司璞是率真又温暖的人,他很干净,就算有些阴谋诡计也是在为她谋划,可是她却不一样,她阴暗又残忍,做事的手段从来不干净也不温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从前在司璞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真实面,不论温润还是清冷,甚至面对将军府的那些温柔都是假的。
这一次来赈灾,她虽然决定破釜沉舟,尝试着将自己残酷又狠辣的一面展示出来,可她也只是在试探,若果将军府为此表现出一丁点异样她都不会再继续。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只是想让将军府的人听到传言,而不是让他们亲眼目睹,更不想让司璞亲眼目睹。
可是一切都搞砸了。
大哥和司璞都看到了。
她觉得糟糕透了。
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他们讲话,她思绪很乱,心里很害怕。
城门口的那一刻,她真的一瞬间脑子都是空白的。
余瑾骤然推开司璞,她转过身去,颤抖着道:“现在你看到了,我当时脚下还有未干的鲜血和未闭上眼睛的头颅……”
她自暴自弃地继续说:“我来梧州的第一日就屠了垣山土匪,还将他们的尸体放在梧州城最宽阔的地方烧了,我审讯他们的时候甚至将人扔进火里活活烧死,我可以眼都不眨的杀死忤逆我的人,我……”
她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余瑾便从后面拥住了她,他轻声道:“小瑾,我不是来听你数落自己的。”
他一直知道余瑾自卑又胆小,他知道余瑾恐惧的东西,他也一直在想办法帮助他克服这一切,他没想到他想来送给余瑾的惊喜竟然会把人吓成这样。
“小瑾,你没有做错,你也不坏,你更不是残暴不仁。”司璞温声道:“垣山土匪该杀,怎么杀他们都不为过,审讯的手段我比你还要残忍,我没有你认为的那样干净,小瑾,我没有你眼里的那么好。”
他垂眸望着还在流泪的余瑾,继续道:“贪官本就该杀,忤逆命令的人也没必要留着,勾结官员引起疫病害死百姓的人更不必留着,小瑾,你没有做错,他们该杀。”
“你从来没有错,你做的很棒。”司璞松开拥着他的手,走到他的面前,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父亲来信夸过你,母亲担心你生病,来之前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大哥路上和我赞扬你能力出众,司小亓还在家里嘚瑟有一个厉害的太子哥哥,余瑾,你在我们心里千好万好,你明白吗?”
听闻这句话,余瑾本来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本不是爱哭的性子,却在这几天里哭过了两次。
“司明雅,你不能骗我。”
她六岁以前没有人爱,唯一让她感受到温暖的是五姐,可是后来五姐离开了,六岁以后将军府的人爱她,可是那是她用假象欺骗而来的。
因为得之不易,所以总是万般小心。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可能永远藏得住真正的自己,所以她担惊受怕,最终决定破釜沉舟。
她后来连传信都只在有大事发生的时候,甚至连司璞写给她的信都不敢打开。
她真的太害怕了。
司璞望着余瑾的目光柔软又温和,他轻声道:“小将军从来不说谎。”
话音落下余瑾再次落下眼泪,心里的那些枷锁和自卑终于破散开来,那些恐惧拨开,只剩下难过和无法言语的温暖。
她主动抱住了司璞,她的小将军真的像太阳一样。
她好像终于拨开云雾看见了后方的真实,那里有她爱的将军府,有她喜欢的小将军。
两个人说开了,余瑾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们难得还有这样独处的时间,余瑾因为情绪大起大落,精神有些累,便靠在炕榻上闭目养神,但其实脑子还在想事。
疫病解决了,就该轮到接下来的问题了。
到底是谁将尸体放进了清水河里,通判又是谁的人。
其实尸体是谁放的,余瑾多少能猜到一点,虽然没有证据,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账算在那人身上。
晌午的时候,司越和余楚忙完了空宅那边的事情,就来了州府。
见司越来了,余瑾直接问道:“大哥,原州为何发生疫病?”
她从收到信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就他所知,原州并未发生什么像梧州这样的雪灾又或者其他的灾祸。
“具体并不能确认。”司越道:“但是师父怀疑和被野兽刨出来的尸体有关。”
他捏了捏眉心,想起来自己脸上贴着□□,又把手放下,他继续道:“那边一个独居的老人去世了,等周遭察觉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后那些发现尸体的人将其埋在了山脚下的一处。但那里时常有野兽出没,大概是闻着腐烂的肉味,将尸体刨了出来啃食,后有上山采药的郎中恰好看到那一幕,又被那猛兽咬伤了,伤口感染之后开始发热,之后就传开了。”
说到最后他又道:“不过这些都是猜测。”
余瑾可有可无的点头。
“关于通判,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司越也是知道一些关于梧州这边的事情。
“引蛇出洞。”余瑾眼里闪过冷意。
既然那人一直想杀她,那她就让他们得偿所愿。
“你打算怎么做?”司越问道。
“如果太子染上了疫病,而这个药方没有用。”余瑾缓缓道:“那么他决计会给背后之人传递消息。”
通判这个人做事谨慎,这么久了,她派去盯着的人一直查不到他背后之人是谁,他们之间好似没有传信这种东西,余瑾决定逼他一把,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和背后之人联系的。
“我身体本就不好,感染疫病他们也不会觉得是陷阱,到时候通判肯定会派人探虚实。反正疫病的脉象和风寒类似,我只要染了风寒,然后大哥提前造好假血,到时候我当着他的面吐血不止,他决计会信。”
“不行!”司璞和余楚想也不想一齐否决了这个提议。
司璞道:“你若是放出消息说染了疫病,到时候就要送去空宅,那时你又染了风寒,身体虚弱之下万一在那里真的染上疫病怎么办?不能冒险。”
“有大哥和五姐在,你怕什么?”余瑾试图让他放宽心。
“你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也不会同意。”余楚皱眉,“你不能冒险。”
司越虽没说话,但是表情也是拒绝。
余瑾见此也不再提这件事,三个人都不同意,她便没有机会。
恰在此时,凛前来禀报:“通判的府上抬出去了一具尸体。”
“知道怎么死的吗?”余瑾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想。
这几日她闲下来便换了凛去盯着通判,眼下终于有了动静。
“说是偷了主母的镯子。”
余瑾手指敲着桌子,想起上一次找到清水河里的尸体之后,通判府第二日也是抬出去一具尸体,理由是欺上瞒下,她骤然停下敲击桌子的声音。
“长钺,长岚,长舒。”
三人一同从暗处出来,单膝行礼,“属下在。”
“你们和凛一同去乱葬岗守着,若有人去碰了那具尸体,便跟着他,务必找到幕后之人。”
这四个人隐匿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她一定要通过此次找到通判幕后之人。
“属下领命。”
望着几人的背影,余瑾略微眯起眸子,“或许不需要我装病了。”
司璞和司越闻言望向他,余瑾缓缓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通判一直将要传递的信息藏在扔去乱葬岗的尸体之上。”
她来梧州之后便一直派人盯着通判,但是不论是屠了垣山土匪还是杀了苏兴,甚至闹起疫病都没见他传递过什么消息,她后来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但是又总觉得他奇怪,便一直没有撤掉人,这几天更是派凛去盯着。
听见凛来报又抬出去一具尸体,余瑾脑子里骤然清明。
虽说这种当官的府里打死一两个犯事的奴仆很常见,但是两次都是在梧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是不是就是有些巧合了。
再加上她没记错的话,她抓了苏兴的第二日,去审讯之时,牢里也是抬出去一具尸体。
当时她派长钺跟着,后来长钺回来告诉她,尸体扔去了乱葬岗,而他在那里守了半个时辰,没有任何事发生。
她当时听后也就没有再多想,但是现在想来,通判做事如此谨慎,每次梧州发生了什么他都能沉住气等着第二日才将尸体送去乱葬岗,那么等在乱葬岗传递消息的人出于谨慎,沉住气等几个时辰才去查看尸体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瑾将这些悉数说了出来,末了她道:“等凛他们回来,一切自可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