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绝望深重（三）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围在时辰身边的人纷纷散开了，伊莉亚娜也离开了后排，闷头闷脑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表情看上去略显失落。
“为什么这么吵？”班主任夹看课本踏进教室，在他吼完一嗓子后，教室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听得见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的轻微水声。
“上课前先说件事。”班主任扫视着教室，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伊莉亚娜身上。
“班级里某些同学还真是表里不一，表面看着乖巧的很，背地里妨碍工作人员，无理取闹素质低下，甚至被人拍了下来，造成恶劣的影响”
“”伊莉亚娜听着讲台上老师含沙射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之后的课更是半分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全在想怎么揪出那个恶意剪辑，泼自己脏水的混蛋。
不知不觉四十分钟就过去了，下课后她还是呆滞地坐在位子上。
自己现在就和被上了个降智buff一样，越急躁就越想不出来。
她现在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头绪，大脑完全就是一团乱麻。
“咚咚！”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她旁边，伸出手敲了两下她的桌子，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伊莉亚娜的思考，她有些茫然地抬头。
“来我办公室。”班主任简单地说了一句，伊莉亚娜只能站起身，机械地跟着他。
“你还是不要待在我们班级了，换个班吧。”这是班主任坐在办公椅上说的第一句话。
伊莉亚娜顿时从木讷的状态中惊醒，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我们班只会影响别人。”
他漫不经心地喝下一口茶，随后又嗤笑着补上一句，“像你这样的学生，不知道哪个老师会收你”
伊莉亚娜死死地住下唇，“老师，我”她颤抖着声音开口。
“别辩了，”班主任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任何人犯了错都会说不是自己的错。”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伊莉亚娜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我之后会联系你的监护人，回去吧。”他摆了摆手，示意伊莉亚娜离开办公室。
“滴答”时钟的嗡鸣和雨水延叶脉滴在窗户上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空间仿佛被灌了沥青，迟缓又粘稠，办公室中一片死寂。
“明白了。”片刻后，伊莉亚娜开口了，她的眼帘缓缓垂下，语气平缓，慢慢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是灰色的，涌动的人群，窗外铅云上的灰色渐渐蔓延，雨越下越大，世界仿佛都被染成暗色，周边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透着冰冷的金属感。
她摇摇晃晃地走回班级，里面空无一人，她这才想起来这节课是体育课，其他人应该都去体育馆上课了。
伊莉亚娜伏倒在桌子上，冰冷的温度让她清醒了一点，而无力感也同样更为深重。
她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到头来，她发现让自己无法冷静下来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情绪。
暴戾，无助，愤怒，悲伤，这些负面的情绪纠结在一起，不停地在自己内心放大，恶念和杀欲也止不住地产生。
“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她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我平时有这么阴暗？”她皱眉，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咔”细小的碎裂声出现，伊莉亚娜感到眼前一震，随后大脑便是撕裂般的剧痛。
刚才那些在大脑中如蜂鸣般低语的恶念，此刻突然变成了近乎怒吼般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
伊莉亚娜痛苦地抱住头，可声音的响度还在变大，一步一步侵蚀着她的意识。
眩晕感不在不断加深，像无尽的深渊一般，只有永恒的下坠，在伊莉亚娜失去意识的最后刻，除了低语，似乎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黑暗缓缓流动，被阴影遮蔽的双目看不到黑雾之外任何的光亮。
伊莉亚娜从昏睡中醒来，眼前是片昏暗的灯光。
她扶着墙，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遍地的杂物。
“呃”她扶着额头，周围腐朽与潮湿的味道让她有点不舒服。
“人类好讨厌”她双目无神，其中满是绝望与厌恶，“世界好糟糕”她喃喃低语，内心世界渐渐被暗色侵占。
“好绝望，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她蹲下，眼中只有幽暗，能感受到的，只有来自世界的恶意和绝望。
正当那片阴暗在她眼中不断扩散之时，阵风悄然掠过。
金瞳无声地点亮，那片幽暗就像光下的阴影，瞬间消失在了她的眸中。
伊莉亚娜瞬间反应了过来，“我在瞎想什么？不应该想着怎么离开这里吗？”
她环顾周围，发现自己正待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这里是个类似于储藏室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一扇小门。
小门棕红色的颜色和周围因为潮湿而呈现灰色的墙壁形成了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伊莉亚娜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忍住头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推开了那扇门。
“吱——”门似乎很久没人动过了，被她一动，掉下许多尘土。
伊莉亚娜探头探脑地走出来，门外是一片暗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唯一的光源就是惨淡的月光，但只能照出一个大约的轮廓。
虽然没开启岚止之前，这里都快伸手不见五指了，但不是可以看出这里似乎是十五中
“我还得摸黑出去。”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不禁咽了口唾沫。
“呼”夜风吹过，身后的门被关上了，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只余下满世界的夜色。
“这是什么鬼片开头吗”伊莉亚娜努力寻校门的方向，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但她这时其实只要向后走几步，就会发现自己刚才待过房间的门，此时已经变成了面冰冷的砖墙。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她小声念叨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给自己壮胆。
在这一片死寂中，她下意识地默数着自己走过的步数，转移自己注意力，不去想恐怖的东西让自己害怕。
但当她数到一千多步时，才猛然意识到距离的异常
伊莉亚娜胆战心惊地环顾四周，开启了岚止，可她什么也没听见，周围的死寂没有一点变化。
“不是吧”伊莉亚娜感受着金瞳的炙热，如果在平时，声音应该在开启岚止后就会变的嘈杂。
但她这次什么也没听到，这也就代表，周围除了她自己，就再没有其他活物了。
伊莉亚娜咽了口唾沫，缓缓抬头看向远处的校门。
校门口仍然在那里，距离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它也和自己一起移动了一千多步。
她顿时僵在了原地，看向天空，月亮隐藏在浓重的云彩之后，从夹缝中透出的月光也只能堪堪照亮地面。
伊莉亚娜小脸被吓得惨白，她低下头，从开始的一路小跑，然后越跑越快，最后变成了一路狂奔。
五分钟后，她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抬头看到校门还在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憋昏过去。
“鬼打墙我一定在做梦！”伊莉亚娜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盯着自己的手臂，犹豫了几秒，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好痛我没在做梦。”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真实的触感与痛觉让她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做梦。
“我真撞鬼了？”伊莉亚娜纳闷又惊恐地抬头，却猛然发现校门口和自己的距离突然变小了，原来似乎遥不可及的校门口突然有了空间感。
与此同时，身后的钟楼也沉闷地响了一声，她回头一看，时钟正精确地指向十一点半。
在钟声响过之后，周围似乎发生了些变化，比如校门口旁边突然出现的人形轮廓。
她盯着那团黑影头上突起的角，恐惧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天灾！”伊莉亚娜拨腿就跑，“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回头看向校门口，亚巴顿的分身展开了它那对恐怖的黑翼，正急速来朝这边飞来。
“完了完了完了！”伊莉亚娜慌不择路，冲到了教学楼前，她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教学楼，咬牙冲了进去。
被夜色包裹的教学楼内部是一片黑暗与寂静，银白的月光是其中唯一的光亮，它们从走廊的窗户投入，照亮了一小段路，如同青灰色湖面上闪动的波光。
一片死寂，伊莉亚娜眼中闪烁着微弱的金光，周围还是没有活物，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以及恐怖的低语和膜翼划过天空的声音。
“硬碰硬肯定不行，先躲起来”她环顾四周，最终选择了教师办公室。
她灵巧地钻进了办公桌和一张柜予之间的缝隙中，用最快的速度平缓自己急促的心跳与呼吸，思考起了对策。
“先把岚止关了，不然瞳孔亮度会变高。”伊莉亚娜默默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越来越近的低吼声。
“唯一的优势只有岚止对大脑机能的提升，只能先绕绕看了”她心酸地思考现状。
“△——”尖锐的吼叫与强烈的脑晕感同时袭来，伊莉亚娜感觉就像有个人在自己耳朵边上猛地敲响了一面锣鼓，震得她头晕目眩。
“好快。”她咬住下嘴唇，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吱——”门被推开了，空气中瞬间充斥着腐烂的气息与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强烈的眩晕感冲击着伊莉亚娜残余的理智。
她感觉就像吃了毒菇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本能地保持安静和不动的姿态。
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继了多久，窒息感和眩晕感渐渐退去了，伊莉亚娜呆滞地缩在原地，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亚巴顿的分身似乎离开了。
她看向窗户的反光，门已经关上了，玻璃的反光清晰地显示着整个办公室内的光景。
但伊莉亚娜并没有完全放松，她在静止中过了将近五六分钟，才慢慢探出头来。
不过当她再次看到办公室的窗户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自己可以通过反光看到办公室里的情形，那亚巴顿分身在办公室里时，它一是不是也能通过反光看到自己？
冷汗顿时冒出来，在极端的紧张与精神污染的影响下，她的智力与与认知能力极剧下降，她完全忘了光路可逆这回事。
死亡的气息。
伊莉亚娜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头上，随后是硬物碎裂的声音，意识瞬间模糊，眼前的视野变成了一片猩红。
她最后所看到的，是漫天的碎裂的镜片，它们折射出带血的月色。
“咔”
伊莉亚娜猛地睁开眼，是熟悉的昏黄灯光，似乎在哪见过，大脑昏昏沉沉，好像从一场长梦中醒来一般。
下一刻，如潮水般涌来的记忆让她瞬间清醒。
“脖子”她脸色苍白，“没断”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抿起了嘴，“无法接近的校门，天空，反光我全都记得，”
她皱起眉头，“不是现实，也不是梦。”她竭力思考着剩下的那种可能。
“梦魇头骨创造出来的叫什么来看？”伊莉亚娜在那想了半天，但却始终无法想到那个简单的两个字。
最终，强然的违和感与神经的剧痛迫使她停了下来。
“算了，不想了。”伊莉亚娜摇摇头，恢复了常态。
“虽然脑袋被捏爆还挺吓人的，但没死就再试一次。”她推开门，走出房间。
门外依然是一片暗夜，伊莉亚娜又试看跑了几次，和上次一样，亚巴顿的分身在十一点半的钟声响过之后再次出现了。
但她这回学聪明了，她这次和校门口离的很远，这样就有充足的时间在教学楼中隐藏。
伊莉亚娜压下心中的不安，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最近的水房中，直接按下了消防警报，警报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响起来，估计是没有电力供应。
“△！！！”远处传来亚巴顿分身的怒吼，伊莉亚娜感觉大脑就像被重锤敲击一般，险些直接昏过去，不过她还是强撑着，手动打开了消防栓。
水流“哗”地倾泻，她需要水流来掩盖自己可能发出的任何声音，只有这样，她躲过亚巴顿分身搜查的可能性才最大。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立刻在好几排储物柜之中找了一个，把自己锁了进去。
在关门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与眩晕感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伊莉亚娜感觉自己就像被深海包裹一样，窒息感与无光的环境压抑到让她喘不过气。
她掐着自己的手臂，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现在唯一能和亚巴顿分身抗衡的，就只有计谋了。
而她要在亚巴顿分身自带的降智光环下逃出一个半神分身的手掌心，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老说，难度不亚于让她去参加全国奥数竞赛并拿冠军
威压与眩晕感急剧增强，伊莉亚娜立刻停止了胡思乱想，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剧痛从大脑中传来，伊莉亚娜狠狠咬住下唇，不去听周围回荡的低语。
高大的身影在排排储物柜间徘徊，他口中不断发出尖利的吼叫，每一声嘶吼都如同一把尖刀，不断地分割着伊莉亚娜残余的意识。
感观在此刻被扭曲到了极致，伊莉亚娜无力地靠在柜子里，她咬住自己的舌头，血腥充斥着口腔，她竭力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最后的意识也被吞没。
“”外面恢复了寂静，那股压迫感和眩晕都消失了，安静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哗哗”的水流声仍未停止。
伊莉亚娜软软地跪倒在地，血沫顺着嘴角溢出——为了保持清醒，她的舌头几乎都快被她咬断了。
几分钟后，楼上再次响起了亚巴顿分身的嘶吼，伊莉亚娜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确定他已经远离之后，她立刻冲下了楼，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校门口。
校门口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了，她甚至可以看到高墙外闪烁的灯光。
“逃出去！”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随着距离的接近，她逃离的欲望也越加强烈，她从未如此渴望过逃离某个地方。
“当——”十二点的钟声，与此同时，伊莉亚娜感觉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注视着，她能感受到那束目光之中深藏的戏谑。
下一刻，她猛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倒在地上，心脏在猛烈地振动着，不是跳动，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振动。
她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痛苦让她完全无法思考，空气在缓慢而剧烈地振动着。
伊莉亚娜跪在地上，七窍在不断地流血，白色的连衣裙瞬间染上了血色。
“呜”少女低声呻吟着，地面沾上了猩红，心脏正分崩离析，她什么也听不到。
伊莉亚娜艰难地抬头，看向楼顶堕天使的身影。
此刻他正维持一个仰天长啸的姿态，但她还是只能听到自己正渐渐慢下来的心跳声。
几秒钟后，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睛慢慢闭上，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次声波”
少女蜷缩起来，身下的地面已经沾染上了血液的温热，在这死亡的温床之中，孤独与绝望像两条阴冷的蛇，悄无声息地侵入这片黑暗，撒下一片阴霾。
“咔”，仍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