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幽暗所裹挟的
血腥的气息称散，包裹着浓烈的不安与恶意。
“咳呕”程竹用手撑住别墅洁白的外墙，两条眉毛紧紧绞在一起，脸色惨白。她拼命地干呕着，似乎这样就可以忘记刚才自己的所见。
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一脸焦急地站在别墅不远处，男人愤怒地叫喊着，女人则是满脸的担忧，二人被一群警员拦在警戒带外。警灯交错，闪着红蓝色的光，警笛急促地呜鸣着，一团轰鸣的乱象。
相较于屋外，别墅内倒是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是盯着立在浴室门前，像石像一样的刘镇，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地狱绘卷，静静地看看现场残留下的恶意。
这里就是血腥味的源头，浴缸中的水和残破的躯体一样失去了它原本的温度。水面浮动着几件衣物，明显能看出出衣物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
水被血液染成了红色，上面浮着不知是什么部位的碎片，一小块肥皂放在水池旁,被溅上几滴猩红。
大片大片的猩红色像一只只被打开的折扇，呈溅射状布满整片墙壁，如果那还能算墙。因为上面挂满黄色与紫色，像一幅抽象油彩画，扭曲与血腥中透出奇异的宗教感。
少女尚且幼小的肉色支离破碎，散落在整间浴室当中，将一切都映成红黄白，三个单调又散发着腥臭气息的颜色。灰白色被完整地取出，作案者把它放在镜子旁的高架上，犹如被献祭的贡物一般，余下的，是死亡的深黑。
不同的色彩交织在一起，组成血腥又充斥着暴力的构图。冲击着所有看到它的人们脆弱的神经。
暴怒。暴怒。暴怒。
心头怒火化为翻涌的炙热岩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夺去他人生命，以如此残忍之手段？
清剿。清剿。清剿。
占据着城市阴暗的恶意必须被清剿。
刘镇深吸一口气，沸腾的血液渐渐冷静下来。他接过面色惨白的警员递过来的文件夹，翻阅起来。
“死者，周莫墨，女性，十六岁，约三小时前死亡，现场留下指纹，目前无法在指纹库中找到相应数据。经现场毛发残留物dna检测判断，作案者与之前数次少女凶杀案作案者为同二人。受害者死亡后，邻居发现异常报警。”
“咔”手中材质坚硬的黑文件夹被刘镇生生捏碎，被压制住的怒火再度燃起。
“爱意，恨意”刘镇的指关节咔咔作响，周遭的警员都感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可怜的他们刚看完浴室里的情景，精神上还没缓过来，现在就又被自己的队长给吓住了。他们噤若寒蝉地避开这位平日里像冰山现在就像修罗一样的队长。
只有程竹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刘镇，“冷静，刘队，这事不是靠生气就能解决的。”
这句话说出口，周边的警员们都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消失了。程竹叹了口气，看着浴室内的一片血腥，轻轻拍了拍他。
刘镇沉默了片刻，用极冷的语气下令：“现在接着搜，不要放过一丝线索。”
警员们个个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刘镇说完后就走出了别墅，程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们这群家伙！快放我们进去！这是我家！我女儿到底怎么了！”衣着华贵的男子愤怒地咆哮着，在空中挥舞的拳头展示着他的愤怒与焦急。
两三个警员拦住他，好言好语地劝着，但引来的却是男人的怒吼。另一边的女人已经急红了眼圈，拼命地想推开拦住她的女警。
“为什么这么吵？”刘镇板着那副冰山脸走了过来，周边除了警笛，顿时如被按住了锣面一样的锣鼓，瞬间安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向他。
“你是领头的对吧，不让我们进去就算了，为什么连发生了什么都不让我们知道！”男人愤怒地指着刘镇，嘴唇颤抖着大喊。
“你是周莫墨什么人？”刘镇有些木讷地问，强烈的感情冲击已经让他有些麻木了。
男人的焦急溢于言表，“我是她父亲周正，她是她妈妈叶琳。”他指向旁边的女人。
叶琳就像看到了救星，拼命地往刘镇这边靠，想要突破警察的拦截。
观情者瞬间发动，刘镇的眼中划过一道灰芒，他看到了这对夫妻身上缠绕着纯净而浓重的不安，没有谎言的深紫，他们正急切地担心着他们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朝周正和叶琳招了招手，警戒带立刻被拉开了，夫妇两人立刻跑了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恐慌和焦虑。
“警官，请告诉我女儿现在是什么情况。”周正口气客气了许多，但仍带着一股止不住的急迫。
看着眼前面上带着一丝期盼的两人，刘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们残忍的真相。看沉默的刘镇，叶琳急了，一步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口，“莫墨，莫墨她到底怎么了？”
看到面前在崩溃边缘的中年女人，刘镇有些无奈地长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你们的孩子”
“爸爸妈妈！”身后传来清脆的少女嗓音。刘镇不可思议地回头，维持的表情瞬间的崩坏，转化为满脸的讶异。
如里伊莉亚娜在场，那她一定会惊叹刘镇除了面无表情和颜艺居然还有别的表情。
身后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正裹着一条浴巾，赤着脚跑过来。叶琳泪水顿时涌出，扑过去和少女紧紧抱在一起。少女的长发在风中飘扬，经过时，她对刘镇轻轻眨了眨眼，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配合。”
“你们的孩子没事，只是稍微受到了惊吓。”刘镇把已经说到嘴边的“过世”咽了下去，瞬间改了口。
周家夫妇此时根本顾不上刘镇，他们上上下下地把周莫墨的身体检查了一遍，然后把她数落了一遍，周莫墨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们。
刘镇表面上平静地看着这幅家庭团圆的画面，实际上内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可是亲眼看到了面前这个正热泪盈眶，和家人抱在一起的少女的尸体，估计没什么比见到死者苏生对精神冲击力更大了吧。
而且他知道周莫墨的名字，观情者却根本看不见她的感情，她的身边没有一丝代表感情的颜色！
刘镇眼中闪过惊诧，面前的少女绝对不可能是周莫墨，甚至不能算人类。
再清心寡欲的人也会有感情，他曾经就见过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独自住在山中，吃了十几年素，对着健美比赛上的肌肉猛男兄贵露出比正常人还浓厚的欲望。
总之，面前的“周莫墨”不可能是正常人。刘镇立刻联想到了那些经过神灵战争洗礼，和人类一样残存的上古生灵，比如妖与精灵之类
“刘队！”正当刘镇准备拉开“周莫墨”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程竹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竹一把拽走了。
她一路小跑，把刘镇扯到了别墅的另一个房间里，她看上去气喘吁吁的，似乎跑了很久来找他。但刘镇此时的注意力不在程竹身上，而是在房间中另一个人身上。
少女盘膝坐在阳光下，阳光透过窗户投下一地灿烂，她金色的长发如丝绸般披散在身后，像是阳光的固态延伸。
那双天蓝色的眸子流光溢彩，让人联想到层云之上纯净的天空，或千里之外藏地的天空之镜。
她的身边浮动着数个正发出耀目金光的炼金阵，其上繁复古奥的花纹正缓缓转动着，像流动的熔炎。十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灵巧地舞动着，拉扯着布满整个房间的丝线，丝线时不时发出划破空气的“嘶嘶”声，犹如空气中游动着一群看不见的蛇。
少女神色困倦地直接坐在地上，一脸睡不醒的表情。但仍然挡不住她绝美的容颜，这个女孩的外貌和伊莉亚娜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伊莉亚娜是柔美，如月光般清润温婉，平时总是笑盈盈的，让人生出出亲近感，就像小说里邻家妹妹的角色，总是让人有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与她不同的是，这位的美丽如太阳般耀眼与充满活力，虽然一脸睡不醒的样子，但是却意外地没什么违和感，反而因为这份慵懒让她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的可爱。
不过吸引刘镇目光的，并不是少女的容颜。而是她身边的炼金阵与丝线，以及十五中高中部的校服。
注意到他的目光，程竹稍稍靠近向了刘镇解释，“她叫恩洛，是报警人，也就是受害人的邻居，也是一位知情人，同时还是炼金术士和人偶师，刚才外面的‘周莫墨’就是她的人偶。”
刘镇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外面的那个只是人偶而不是什么能危害人类生命的生灵，这让他安心了很多。
他早就知道炼金术和人偶师的存在，不过是他第一次见到。
\"为什么要制造人偶伪装成死者。”刘镇这样问道，恩洛慢慢抬头，刘镇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眶，明显是刚哭过。
“我要瞒住他们。”“瞒住？”这个回答有点出乎刘镇意料。
“伯父伯母都是很好的人，”恩洛小声地说，“我不想看到他们伤心。”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刘镇并没有看到恩洛身边代表情绪的雾气发生变化，这代表她没有说谎。
“她不会希望看到她父母悲伤的。”少女脸上露出悲伤与纠结的神情，但是被很好的抑制住了。
同时刘镇也看到了恩洛身边出现的深蓝色烟雾，那代表悲伤，同样是真话。
“你们是朋友？”刘镇问了一句，“是”恩洛抽了抽鼻子，声音有点闷闷的。
“那你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刘镇整理了思路，“你不可能操纵人偶一辈子，让它以周莫墨的身份活下去。”
“是，但是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不应该像浴室里那样”她的声音在颤抖，“我至少，可以帮她选一个体面一点的离开。”
“那么其他的问题呢？”刘镇接着问，“人偶的皮，还有你该怎么操纵她度过剩下的，陪伴她父母的时间。”
“人偶的皮和远程操纵的问题都可以用炼金阵解决。”恩洛指指身边环绕的炼金阵，可能是因为朋友的逝去，所以她看上去有些消沉。
“至于她和父母相处的形式”恩洛抬起手指，指尖上是一个白色的印识，“神灵之祝，【纪念碑】，我可以提取死者的记忆，还有共享死前的情绪，她和她父母相处的记忆，我已经记住了，所以人偶扮演的周莫墨一定不会露馅。”
刘镇微微点头，这能力从表面上看的确只能算白色，但是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它的实用性简直高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可以追凶，可以获取情报，而且可以保证信息绝对真实。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倦容的少女，注视着她身上散发的，如一层轻纱的白光，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女孩，刘镇在心中生出了一丝敬意。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刘镇拿起手机才发现时间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
“喂？师傅！我还活着嘞！”手机传来少女傻乎乎的声音，“嗯，声音小点。”刘镇看了一眼旁边正专心操纵人偶的恩洛，压低声音走出了房门。
“好师傅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啊？”伊莉亚娜小声说。
“晚点告诉你，你现在注意保护好自己，有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夜莺论坛的青妆可以信任”刘镇慢慢絮叨着。
“好，师傅，我和你说啊，我们这边正在包饺子，提前准备晚饭噗呜！”电话那边传来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刘镇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平日里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但他确实很关心自己这个便宜徒弟。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先挂了，之后再聊！师傅拜拜！”伊莉亚娜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气呼呼地一抹脸上的面粉，张牙舞爪地扑向一旁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时辰。
“嘟——”听看耳边对方已挂断的提示音，刘镇心情也稍微好了些，他把手机放回了口袋，走向浴室的方向，继续调查可以发现的线索。
上午的阳光渐渐偏移，时间在缝隙中被碾压，如水般流过，原本灼目耀眼的太阳变成了沉静的橘红色。
时间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伊莉亚娜也听话地每两个小时打一次电话，但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中途因为时辰给孩子们放恐怖电影，给胆小的吓哭了，所以她差点没把他头拧下来。
在小半天的相处中，刘镇也和恩洛混熟了，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十分精明与灵巧，实际上就是一个天然呆。
虽然纵偶术和炼金术都十分高超，但在某些方面，她简直笨拙的可怜。
无事发生，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和，直到夕阳最后一抹灿金的余晖消失在天边。
“啊！”恩洛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叫，守在门口的程竹没有半秒犹豫，立刻拨枪，一脚踢开了房门。
她环顾房间内部，可里面什么异常也没有。只有恩洛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怎么了？”程竹放下枪，疑惑地看着散落满地的丝线。
坐在房间中央的恩洛抬起头，语无伦次地说话：“炼金视野共享人偶”程竹安抚着她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恩洛在操纵人偶时会用炼金术连通自己和人偶的视野，当时人偶正和周家夫妇在一起，敌袭发生的过于突然，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偶就被贯穿摧毁了，不过对方没有对周家夫妇动手，只是击晕了他们。
对方的行为，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让周家夫妇知晓女儿的死，抑或是挑衅。
程竹心中一惊，立刻通知了刘镇。听了她的汇报，刘镇立刻派了几位知情人去保护周家夫妇。自己则神色凝重地走向思洛房间的方向。
如果没有猜错，可能是恶意的人再次动手了，一想到他们当着那对夫妇的面杀了“周莫墨”，他心头的怒火压抑不住地翻涌起。
“刘队！”身后传来一名警员的声音，刘镇停下脚步，那人追了上来，面色惨白地将一封染血的信递给他。
“我们在架子上那个大脑左右脑叶中发现的这封信，他们作案这么多次，第一次留下这种东西”
刘镇用戴着手套的手接过信封，面色阴沉地拆开信封，上面溅满了猩红，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彰示着它将要带来的阴暗预言。
信纸惨白，在灯光照映下发出惨淡如枯骨的白光，四角因为潮湿的环境已经被染成了深色，散发着腥味。
信上是一行娟秀的英文，但当刘镇看清那行英文时，他感觉浑身血液都是一滞，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the next falling star——iniana·rhine
——love&hate”
（下一颗陨星——伊莉亚娜·莱茵。
——爱意&恨意）